第67章 真天真
坐在主位的男子是北辰國六皇子北晨曦,健康的麥色肌膚,穿著勁裝,卻生了一雙陰柔的單鳳眼,一看便知是個善於心計的男子。而他身旁坐著的則是此次來和親的忠王府小郡主北辰夏夢,同樣一身勁裝,英氣勃發。另外一邊的男子則是恒淵國三皇子完顏雭,相貌很是普通,若非一身華服倒是叫人看不出他出身,而他身側則是一名衣著華麗到讓人炫目的少女,正是攝政王愛女完顏霜郡主。
酒菜已經備齊,四人卻是冷場以對,視線若有似無的在打量著彼此。
到底北辰夏夢爽直一些,受不了這樣的氣氛,給自己倒了杯酒,帶著幾分挑釁的看向完顏霜,道:“完顏郡主,日後請多關照。”
說完,北辰夏夢便仰首飲盡,即便她的話隻說一半,在場的人卻都明白她的意思,這是拉同盟的節奏,隻可惜她找錯了人。
“本郡主不過是天瀾國的客人,關照北晨郡主這話可不敢說。”完顏霜淡淡一笑,眼中的傲氣卻不加掩飾,根本不把北辰夏夢放在眼中,甚至連酒杯也不碰一下。
“還以為完顏郡主是爽快人,大家來天瀾國的目的都是一樣,日後也能多個朋友,倒是我北辰夏夢高估了完顏郡主,就當剛才的話沒說過。”北辰夏夢哼了一聲,對完顏霜的作態很是看不慣。
北辰國位於北部,緊鄰蠻夷之地,故而北辰國的女子也多半習武,且性情爽直。
完顏霜眼中閃過一抹恨意,雲袖一甩,竟是用命令的語氣對完顏雭道:“三皇兄是想要留在這用飯嗎?沒得被人降低了格調。”
“完顏霜,你不過是個郡主,竟然對堂堂皇子如此語氣,莫不是外界的傳聞都是真的?”北辰夏夢嗬笑一聲,鄙夷的看了完顏霜一眼,視線便落在完顏雭身上,嗤笑道:“身為皇子,竟然能被一個郡主嗬斥,恒淵國的皇室規矩還真是與眾不同,叫本郡主大開眼界。”
完顏雭眯了一下眸子,拱手向北晨曦告辭,並未辯解一句,當真如同隨從一樣跟在完顏霜身後離去了。
坐在包間裏,還能聽到完顏霜的嗬斥之聲,可見完顏雭在恒淵國是如何不好過。
“六哥,這個完顏霜目中無人又狂妄自大,即便是和親成功,也必然不會得寵。”北辰夏夢收起尖銳之態,麵對北晨曦的時候態度恭敬幾分,一聲六哥又證明兩人關係不錯,“不過那個完顏雭,六哥真的要與這樣的人結盟嗎?”
“恒淵國國事複雜,一個沒有外戚撐腰,卻能在攝政王手下存活的皇子,夢兒覺得他會是無用之人?”狹長的眸子眯了起來,一道精光飛快閃過,北晨曦伸手勾起北辰夏夢的下顎,歎息道:“因為六哥,要委屈了夢兒,夢兒可怪六哥?”
北辰夏夢麵頰浮現一抹紅暈,眼底卻是閃過落寞之色,苦笑道:“隻要六哥能一展宏圖之誌,夢兒便不委屈,隻希望六哥能記住答應夢兒的話,待那一日到來之際,能接夢兒回去,隻要能看著六哥走上那個位置,夢兒此生無憾。”
北晨曦歎息一聲,收回手給北辰夏夢夾了一筷子她愛吃的菜,低聲說道:“夢兒還有幾日時間思量,若是夢兒想要反悔,六哥一定會帶你……”
“不!”北辰夏夢有些激動的開口,雙目含淚卻一臉堅定的道:“六哥的夢,便是夢兒的夢,夢兒能幫六哥的極少,也唯有這一點能為六哥所用,夢兒絕不會讓六哥失望的。”
北晨曦欲言又止的看著北辰夏夢,最終歎息了一聲,起身道:“夢兒且先用著,六哥想出去透透氣,一會再回來陪你。”
“好。”北辰夏夢哽咽的點頭,在北晨曦推門而出的刹那,淚珠大顆的滴落下來,沁濕了衣襟,卻不知北晨曦在走出雅間之後,便換了一副表情,哪裏還有剛才的感傷。
而北晨曦走出雅間之後,卻是去了另一間包間,三長兩短的敲開了房門之後,裏麵走出一位華服男子將他請了進去,而這華服男子不是完顏雭還能有誰?
且不說北晨曦和完顏雭密會之後商談些什麽,蘇眠月醒來的時候便覺得頭暈的厲害,見碧蕪頭上裹著藥布坐在她床邊的腳塌上,一雙眼睛哭的通紅,更覺無力了。
“別哭了,留著點眼淚,等你家小姐我下葬的時候再使勁兒的哭吧。”蘇眠月有氣無力的說了一句,見碧蕪要說話,忙道:“讓廚房準備些清粥,我餓了。”
碧蕪哭著去吩咐廚房,還不放心的親自盯著廚娘做好,這才端來服侍蘇眠月用餐。
畢竟是剛剛轉醒,蘇眠月隻是吃了半碗粥便沒了胃口,隔了好一會才憋著氣將藥喝下去。
“小姐,你怎麽這麽傻?皇上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為什麽非得惹怒皇上呢?”碧蕪越說越覺得心酸,眼淚嘩嘩的流淌著。
蘇眠月抬手,想要敲一下碧蕪的腦門,可見她的額頭上還纏著藥布呢,便歎道:“碧蕪寶貝,你可真是個傻丫頭,皇上一向都厭惡我,不過是奉了太後懿旨才會來看我的,你當他是真的關心我,想要和我緩解關係嗎?”
“可奴婢瞧著皇上是挺關心小姐的,不像是作假的啊?”碧蕪疑惑的想了一下,總算是止住眼淚了,“可不管怎麽樣,小姐也不該那般過激啊,怎麽就能和皇上杠上呢?小姐不是常說,忍一時風平靜,不能和皇上那派人對上的嗎?”
“碧蕪寶貝,你還真是天真。”蘇眠月無奈的歎息一聲,許多事情她不能和碧蕪講清楚,便道:“皇上壽宴在即,想要害我的人不知凡幾,這會受了點皮肉之苦,到時候卻能保住性命,你說值不值得?”
“嗚嗚。”一提到傷,碧蕪哇的一聲便哭了起來,“禦醫都說了,小姐的額頭會留疤的,這可怎麽辦啊?”
蘇眠月愣了一下,好像根本就沒聽明白碧蕪說什麽一樣,就這麽的看著她。
碧蕪見狀更是擔憂的不得了,抬手便抽了自己一巴掌,“都怪奴婢這張嘴沒個把門的,這話怎麽能現在就告訴小姐呢!小姐,你也別太傷心了,禦醫說這疤痕不恨很嚴重,倒時候奴婢幫小姐多塗點製粉,再用飾物遮擋一下,便沒人能看得出來了。”
“碧蕪寶貝,你剛才說什麽?”蘇眠月眼神還是有點發呆,目光迷離的看向碧蕪,問道:“你剛剛說我會留疤?你是說我要破相了,是嗎?”
“小姐,你別難過,禦醫也不是很確定,反正咱們手裏有的是銀子,就不信買不到好的祛疤膏,小姐一定不會有事的。”碧蕪急忙出聲安慰著。
“慕霆,你這個混蛋!”蘇眠月啊啊的大喊了幾聲,心裏把慕霆的八輩祖宗都給問候個遍,若非是傷口還沒有愈合不敢拆開藥布,蘇眠月定是要撲到鏡子前,看看自己到底毀容到哪一步了。
碧蕪捂著嘴看著蘇眠月在那裏發泄,直到蘇眠月冷靜下來,她才發現自己應該捂住的是蘇眠月的嘴,以免她罵出殺頭之禍,好在蘇眠月雖然生氣卻還有一絲理智在。
“不行,不能就這麽白白被打了。”蘇眠月掀開被子便要下床。
“主子,你的傷還沒好,禦醫說要靜養啊。”碧蕪急忙上前攔住蘇眠月,怕她會做出傻事。
“碧蕪寶貝,你一定會堅定的站在我這邊的,對不對?”蘇眠月扶著碧蕪的肩膀,低聲問道。
看到蘇眠月眼中的慧黠之色,碧蕪吞咽了一口口水,艱難的點點頭,小聲道:“奴婢的命都是小姐的,自是要和小姐站在一個陣營的。”
“太好了,碧蕪寶貝果然是最善解人意的貼心小棉襖啊,麽麽!”捧著碧蕪的臉,蘇眠月猛地親了一下,沒理會碧蕪臉紅的嬌羞模樣,在她耳邊低語道:“一會你就這樣……這樣,那樣……那樣。”
一炷香之後,慈寧宮。
碧蕪見了太後,便用力的叩了三個響頭,力道大的藥布上微微泛著血紅。
“碧蕪,你還在養傷,不方便在主子身邊伺候,也該愛惜自己才對,為何要在哀家這裏行如此大禮?”太後皺著眉,語調倒是平和。
抬起頭來,碧蕪仰著一張淚臉,哽咽道:“太後娘娘仁慈,也是宮裏最疼愛皇後娘娘的人,奴婢鬥膽請太後娘娘再寵皇後娘娘一次,讓她完成心願,不要再被夢魘所困了。”
“你這話,倒是給哀家說暈了,皇後不是在養傷嗎?怎麽夢魘了?”太後說著,朝林嬤嬤遞了個眼色。
“碧蕪丫頭,你可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一等宮女,做事可不能莽撞。你能為主求情,可見是忠心的,可你這般作為不是要給太後娘娘抹黑嗎?不知情的還以為太後娘娘責罰你了,更會讓有心之人誤以為太後娘娘對皇後心生不喜,可就得不償失了。”林嬤嬤壓低聲音,邊說邊攙扶著碧蕪起身,許是陪太後吃齋念佛久了,林嬤嬤身上也有著和善的氣息。
碧蕪吸了吸鼻子,朝林嬤嬤欠身道謝,又向太後行禮認錯,“都是奴婢心急著主子,便忘記這些規矩,還請太後娘娘恕罪,奴婢也是太過憂心主子了。”
“好了,哭哭啼啼的,讓人笑話了去,皇後娘娘若是看到你這樣,也會心疼的。”林嬤嬤給碧蕪擦了下眼淚,這才回到太後身邊伺候著。
碧蕪忙將淚水拭幹,這才道:“主子因連續重傷,心緒一直不寧,這幾日已故夫人時常入夢,皇後娘娘每每醒來都會以淚洗麵,遺憾自從出嫁後不曾有機會為夫人做過生忌,奴婢瞧著主子日漸消瘦,且禦醫也說主子鬱結於心,不利於養傷,便私自決定,來向太後娘娘討個恩賞,讓主子圓了這個心願。”
說著,碧蕪的眼淚流的更凶了,貝齒用力的咬著唇瓣,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太後聞言,臉色微變,隨即便明白碧蕪為何會來慈寧宮這一遭,便揮手道:“你且先回去,哀家擬一道懿旨,稍後派林嬤嬤送皇後出宮吧。”
沒想到這麽簡單就將事情辦好,碧蕪不敢置信的看了太後一眼,見太後麵容疲憊,忙謝恩退下。
“林嬤嬤,皇後這次是真的生氣了。”太後歎息一聲。
林嬤嬤嘴角微抽,心道皇後娘娘夠能容忍的,拋去這幾年所受的委屈不說,單單這兩次受傷,皇上未懲罰真凶,卻再度傷了蘇眠月,若這位主兒還能沒反應,那才叫奇怪的。
不過太後是皇上的生母,林嬤嬤在宮中再有麵子,也不敢議論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