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舊院如故粥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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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入水,桐拂就清醒了。
這是在哪兒?發生了什麽?
扭頭就看見在水裏撲騰的兩個人,十七手忙腳亂地在刨水,另外那個更狼狽的……柚子?!
一個人救不了倆,桐拂先將身邊的十七撈了。她才冒出水麵,一隻手忽然伸到麵前,一把就將身旁的十七拖上船去。
桐拂抬頭一瞧,喜道:“平海哥!”
平海指指她身後,“那個,救不救?”
金幼孜雖隻穿了常服,但也是裏嗦,入水之後尤為笨重。但麵上欣喜多過擔憂,邊撲騰邊緊盯著桐拂。
桐拂攀著船舷上了船,接了俞平海手中長篙,一頭遞給了金幼孜。
金幼孜上了船,也顧不得渾身濕透,就去尋桐拂。
桐拂正蹲在十七身邊,替她將濕透的長發挽起,柔聲安慰著。
“小拂,”金幼孜在她身旁蹲下,“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剛才……你是怎麽了?”
十七警惕地望著他,直往桐拂身後躲。
桐拂輕拍她的手臂,“十七不怕,他不是壞人,不會傷害你的。”
金幼孜的頭有點大,眼前這位叫十七的姑娘,顯然受過刺激,並不是很清醒。桐拂方才舉止怪異,似乎也不是很清醒……這唱得究竟是哪一出?不過隻要她回來了,什麽都好。
桐拂覺察他的沉默,扭頭瞅他,他正盯著自己。發現和她四目相對,金幼孜忙故作擦麵上的水,掩飾道:“這位姑娘可要緊?”
桐拂搖搖頭,“不好說,若能找到我爹爹,說不準能有法子……對了,小柔如何了?你可有見到她?”
“不曾見到,但想法子問到了文華殿的太監,說是如今她雖仍是個低品階的女史,但幾乎時時伴駕。據說吃穿用度,皆逾越了宮製……”
桐拂雖不明白宮裏那一套,但這樹大招風的理,她還是曉得的,不覺皺緊了眉頭。
那日見的一出,前太子和當今皇上……亂紛紛一場,至今她都覺得不過自己幻意一場。隻是那裏頭,小柔與那朱允之間,的確有些不尋常……
金幼孜瞧著她的臉色,還是把後麵的話咽了回去。對於這位桐女史的怨辭,後宮甚多,連皇後都……
“謝謝你。”桐拂忽地抬眼道,“若沒有你幫忙,真是半點消息都問不到的。”
他輕咳了幾聲,“不必不必,舉手之勞,隻是,你和這位姑娘究竟……”
俞平海的船走得很快,從西水關到覆舟山腳下,似乎隻是一晃眼的功夫。這一路,桐拂將此番經曆,略略說與他聽了。隻是兮容的事,並未說得詳盡。末了,隻說是入城前自己酒喝多了,發了酒瘋而已……
聽了十七的事,金幼孜唏噓不已。
聽到她說方才是喝醉發酒瘋,他自然是不信的。但既然她不肯說,他也半分不願勉強。隻出言勸了幾句,以後莫要吃酒無度。
船靠岸,俞平海入了船艙,還沒開口,卻見十七猛地瞪大眼睛就撲到他身前,將他一把抱住,“定遠?我就知道你沒事,你都好了?!”
俞平海愣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這麽被一姑娘家抱著,還是平生頭一遭,一時滿臉通紅。
桐拂忙上前,好言勸道:“十七認錯了,他不是定遠,定遠不在此處,他叫俞平海……”
費了很大勁她才將十七從俞平海身上扒拉下來,俞平海因尚有貨要運,先告辭而去。桐拂牽著十七就往自家院子走去,金幼孜跟在後頭沒吭聲。
原以為院門上該布滿蛛絲,不想那上頭仍是往日模樣,幹幹淨淨,倒似是常有人進出。
桐拂一愣,幾乎脫口而出,“爹爹?”
急急推門而入,院子裏打掃得幹淨,屋子裏也沒有積灰。爹爹和自己的屋裏,床榻仿佛剛收拾的一般。桐拂前前後後找了一圈,沒瞧到人影。
待十七和金幼孜換好了衣衫出來,看見桐拂坐在門檻上,望著院子裏發呆。
“小拂,”金幼孜穿著桐君廬的衣衫,頗有些不自在,“你這裏我來過幾回,並未見到過令尊……”
“他該是經常回來,隻是不願意見到我罷了。”桐拂將他打斷了,語調裏盡是疲倦的意思。
“令尊定是有何苦衷,需瞞著你,既然時常回來,總會遇見。你這一陣子不在,他應是擔憂牽掛不少……”
桐拂愣著,此番被挾持北去,經白溝河一役,後又困守濟南,算來也有三月餘。自己雖是身不由己,但除了憂怨爹爹之前不告而別,又何曾想過爹爹對自己和小柔的憂慮……
爹爹的苦衷,隻怕也是與自己和小柔有關……
金幼孜瞧她何時閉了眼,靠在門邊,麵上神情沉重困倦,也不知再如何勸解。
眼見著十七小心挪過來,蹲在他們麵前。她拿眼看了看桐拂,有點害怕的樣子,複又轉向他,揉了揉肚子道:“柚子,我餓了……”
金幼孜示意她莫吵著桐拂,悄悄領著她離開。
聞著粥香,桐拂醒過神來,隱約聽見側屋裏勺盤相碰的丁零聲。
睜眼才發現,麵前小院裏暑意盡去,餘暉淡淡。牆角裏一株夕顏,最後那粒花,晃了晃,卜得一聲落在地上。
她站起身,腿腳有些酸麻,往那側屋走去。
門開著,十七正悶頭吃東西,吃了一臉一桌子的粥米。對麵的金幼孜手足無措,不知如何說她……
見桐拂進來,十七哐當起身,抱住桐拂,“好吃,柚子好吃……”一手的粥米盡數蹭到桐拂衣衫上。
桐拂領著她坐回去,瞅了瞅案上的白粥和兩色小菜,拿眼去瞧滿臉通紅的金幼孜,“嘖嘖,看不出來啊,你還有這個本事……”
金幼孜忙起身,替她盛了一碗,“也沒那麽好吃……十七她是餓了,才這麽說……”
桐拂嚐了一口,“柚子過謙了,真的好吃……”說罷悶頭喝粥。
金幼孜看著眼前的兩個女子,一個宛如孩童般吃得沒心沒肺,一個故作輕鬆實則心事重重……
他心裏一歎,憋了會兒還是問出了口,“小拂,此番回來,一路可有人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