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風波不信菱枝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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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朱高熾麵上神情,桐拂這才定了定心,“殿下說笑了,青溪小姑是護佑青溪的神女,但凡經過小姑廟的,可都是要進去上香的。”
朱高熾唇角含笑,將目光移去河麵一片粼粼之間,“風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誰教桂葉香。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桐拂有些抓狂,此種情形,她一向不知該接什麽話……不過眼前的這位殿下,與他父親簡直判若兩人,溫文謙和,時時有同如沐春風。
見她靜默,朱高熾道:“方才看見姑娘身影,一時想起青溪小姑,姑娘莫怪。”
話音剛落,趙曦已到了近前,“殿下,已到鐵匠坊。”
眾人循聲望去,河岸邊石階上站著三五錦衣衛,再遠處人群指點觀望瞧熱鬧,隱約聽得議論紛紛。
“哎呦是陳家的姑娘……才貌俱是一等一……原是要去宮裏做女官的……昨夜竟落入水中……”
“有人當時就下去救了,怎的沒救上來……”
“下去摸了半天,沒有人影……和之前的那幾個一樣,不見了……”
“可惜了可惜了……”
朱高熾往那船下張望了一會兒,將桐拂叫至身邊,“姑娘可知此處的河道下是如何的情形?”
“這裏水流不急,但很深,底下河道長年未曾修整過,亂石沉物很多。也有早年丟棄下來的鐵器銅器,並不容易找人。”她回道。
“都水清吏司的人……”
朱高熾方開口,趙曦已接過話去,“回稟殿下,都水司郎中就在岸上,待此案看查完,即刻著人下河清理河道。據之前下水搜尋之人描述,底下確實亂石叢生,實難尋找線索。”
趙曦忽然抬眼望向桐拂,“這位桐拂姑娘不是水性極佳?不妨……”
“不必,天冷水寒,怎可入水。”朱高熾將他話頭打斷。
“無事,”桐拂道,“我去看看。”說罷抬手將長發高高束著,攀著船舷直接翻下河麵去。
“就……就這麽下去了?衣裳都不換?”趙曦看得目瞪口呆。
朱高熾也才回過神,急忙傾身望向那河麵,除了漣漪急散,哪裏還有她的人影。
入了水,桐拂就後悔了。這案子牽連著十七,她自然指望早些將人尋到。且那柚子整日陰陽怪氣,估計一直在懷疑自己,盡早洗脫才是上策……但此刻入水,萬一又跑去莫名其妙的地方一時回不來,豈不是令人徒增懷疑?
不過下都下來了,再爬上去更不合適,隻得硬著頭皮往下。應是之前剛有人下來查看過,水裏十分渾濁,很難看清周遭情形。若非對此處原本有些印象,她幾乎難以前行。
這鐵匠坊白日裏熱鬧非凡,夜裏卻最是冷清。若當真如方才圍觀之人議論,失蹤的乃大戶人家待選入宮的女子,又怎會在夜裏獨自到這裏?
思忖間覺出有什麽在餘光裏一閃而過,她循著大致方向摸過去,很快看見一個早已鏽跡斑斑的鐵勾,斜斜立在河泥之間。那四周生著些水草,飄飄搖搖,那之間似有什麽晶瑩有光……
趙曦盯著那河麵,“入水這麽久不用出來換氣?這水性怕是水師裏也找不出幾個……”
“水師裏也找不出對京師水道如此熟悉的。”一旁朱高熾負著手,倒似是沒什麽擔心的意思。
“糟糕!”趙曦忽然道,“她會不會趁機溜了?殿下,不如派幾個人下去盯著……”
“不必……”
朱高熾的話音未落,猛見那水麵上泛起水波,卻遲遲不見人出來。這麽望下去,那底下似有人影晃動,卻看不清楚,“下去看看,快!”
趙曦的人尚未來得及下水,已見她冒出水麵。她攀著船緣的繩索上來,到了船板就是一個趔趄,扶著船舷才勉強站穩。
站穩了,眼前一暗,身後一暖,她抬頭就愣住了。朱高熾站在自己麵前,她身上披著他原先穿著的氅衣。
趙曦原本欲發問,看到這情形,忙垂了眼,一副什麽都沒發生我也什麽都沒瞧見的樣子。
她忙將那氅衣扯下,“殿下,我不冷,將你的氅衣弄濕了。”
他退了一步並不接過,“河上風大,穿上。”
並不是命令迫人的語氣,桐拂卻覺得很難拒絕。
見她依言將自己裹了,朱高熾才又道:“方才水下,可是出了什麽事?”
她眉間一擰,將氅衣下擺掀開些許,“我的腿劃傷了,殿下船上可有藥?”
朱高熾順著看去,她的襖裙束著一角,露出的一截腳腕上,一道不小的傷口,正洇出血來。
眼看著一時船板上亂哄哄,搬凳子,取藥,看傷的……桐拂心裏卻壓著,方才,方才水下情形,她拿捏不好該不該告訴眼前的朱高熾。
那個人是何時出現的,她竟未察覺。待看到他時,他已在身後很近的地方。起先她以為是錦衣衛的人,但他並未穿著錦衣衛的水衣,隻一件尋緊袖束腰衣裝,半幅麵孔被布條遮。且那人來勢洶洶,竟是直衝著自己而來。
這情形有些熟悉,她幾乎立刻想到那日在分月橋的水下,似乎也是這般……
她早將峨眉刺摸在手中,但那人身形十分靈活,捉住她的手腕一帶,她整個人就向後撞去。水中能有如此的力道,委實駭人。
好在他並未與她糾纏,反身竄入那叢水草間摸索片刻,很快消失在不遠處亂石的黑影之間。
待她再靠近那裏,除了生鏽的鐵鉤和水草,再沒看到任何東西。那人應是特意來找什麽,且搶先一步將那東西取走了。
她又尋了一陣,除了一個破損的珠花,再無所獲……
“好些麽?”
這一聲傳來,她才猛地回過神,抬頭一看眼前人就是一呆,脫口就道:“文德?”
文德嘴角抽了抽,方才一直替她清理傷處、上藥包紮,她居然現在才看到自己。
見她傻愣著,文德已起身,對著身後的朱高熾躬身道:“殿下,她的傷雖未見骨,但沾了水下利器上的陳鏽,傷口需十分當心。”
朱高熾頷首,“那這幾日就要勞煩文大人多跑幾趟了……”
桐拂覺得甚是不妥,已搶著出口,“不,不用……這點傷不算什麽,不用勞煩……”
文德轉過身子,不慍不惱,“這也是陛下的意思,姑娘若覺得不妥,可以去當麵推辭。”
看著文德離開的背影,桐拂覺得腳腕上的傷處,一跳一跳地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