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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小簟輕衾各自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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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杏果點茶?聽著倒是別致,小拂可會?”徐妙雲似有了興致。


  桐拂將袖子挽了,“好久沒做,我試試,這麽新鮮的果子,當是極好的。”


  侍女進進出出,很快另外架起了小爐,銀杏果去了殼被放進銅鍋裏,以小火慢燉著。


  二人說話間,那果子漸漸顯出青碧琉璃般的顏色,極是漂亮。這一頭,茶水初沸,桐拂抬手欲斟茶。


  徐妙雲忽然道,“有些可惜……若帶了那白瓷茶盞,潔素瑩然,與這茶和果當是絕配……”


  有侍女挑簾入來,手中托盤上,赫然是那對白瓷茶盞,“稟皇後,方才陛下遣人將這茶盞送來,說皇後或許會用上……”


  徐妙雲訝色很快散去,眼角浮現笑意,“今日偶遇小拂,看來並非巧合。”


  茶湯清亮,注入白瓷盞中,琉璃青的銀杏果在其中悠遊上下,香味四溢,一派怡然自在。


  “小拂,可還記得北平城裏,與我們一同守衛麗正門的那些女子?”徐妙雲嚐了一回茶,忽然道。


  桐拂一個錯神,那情形,她以為早深埋於心底無跡可尋。這一問,挾著刀光火影撲麵而來,令人無處遁形。


  那些秀婉瘦弱的身影,穿戴著沉沉的並不合身的盔甲,手裏握著的不過是瓦片石礫……身前是無盡猙獰的弓弩刀劍,身後是幼子、老人與傷者……退一步,城池淪陷,他們將失去最後的庇護……


  徐妙雲的聲音幽幽,“她們同我一起負戈守城,我一直想著,有朝一日能與她們再見上一麵。總要當麵答謝……”


  桐拂見她麵顯落寞憾色,心中一跳,“待陛下北巡,妙雲一同去北平,自然會再見到她們。”


  徐妙雲未再出聲,將白瓷盞底的青果拈在指間,恍惚見青蔥過往,舊憶斑駁……


  桐拂回到廬舍,天色已晚,門前卻停著陌生的馬車。院門敞著,隱隱聽見裏頭的動靜。她繞過照壁,就看見前堂正中坐著一位女子,似在訓斥一旁立著的幾個侍女,瞧見桐拂走進來,哼了一聲,將手中茶盞重重擱在案上。


  “林淺?”桐拂有些意外,有一陣子沒瞧見她,怎麽會忽然冒出來?且明顯看起來十分的不悅。


  “我和你熟麽?誰讓你直呼我的名字了?”淺柳眉倒豎,又添一抹不悅。


  桐拂在她對麵坐下,將手裏一包東西放在案上,“我與你大約是不熟,不過,這銀杏果是熟的。我回來路上剛烤的,好吃得很,要不要嚐嚐?”


  見淺別過臉去一臉嫌棄,桐拂將包袱打開,自顧自地剝起殼吃起來。果香一時四溢開,極是誘人。


  桐拂吃得香,眼風裏瞅著那淺正偷偷斜眼看來,心中好笑,將手中剝好的銀杏果推至她麵前,“趁熱吃才好吃……”


  淺忍了半天,終是忍不住,伸手拈了一顆就吃。吃了就停不下嘴來,直呼好吃,抬眼看著桐拂正笑眯眯看著自己,癟了癟嘴,“一般,還不錯……”


  “不知張姑娘找我什麽事?”桐拂瞧她顯然已忘記了來意,好心提醒道。


  淺衝著一旁的侍女道,“都去外頭候著。”待人都退幹淨了,她才轉向桐拂,“你今日,去了靈穀寺?”


  桐拂將手裏的碎屑拍去,“唔,路過了一回。”


  “路過?”淺冷笑道,“這路過的有點巧,剛好能遇見皇後。”


  “咦,難道張姑娘也剛好路過?”


  “上回,你入宮看皇後的瓜圃,又是澆水又是刻瓜。這一回,去靈穀寺的山林間喝茶敘話,還有陛下命人送來的白瓷茶盞。聽說你和金大人關係非同一般,你卻又想方設法巴結皇後,究竟動得是何心思?”


  淺眉眼間與她爹爹生得極相似,這麽言辭淩厲的一通說,令桐拂憶起當年在張玉營中過往,不覺又有片刻失神。


  “你看,我就猜到,”淺見她語遲,想來是說中她的心思,先是得意後又恨恨,“就你?也想覬覦陛下身邊的位子?”


  桐拂將淺手裏的銀杏果拿走,“這東西不能多吃,嚐嚐差不多就行了。”


  淺頓時冒火,拍案而起,“我方才說的話,你竟敢假裝沒聽見?!我告訴你,終有一日,我是要站在陛下身旁的!到那時候,無論你有何心思,我都不會讓你得逞!”


  桐拂抬眼瞧著她,“你想要的東西,我沒有半點興趣,張姑娘怕是找錯人了。”


  淺一愣,“你……你當真沒有旁的心思?”


  桐拂把玩著腕間的白雁玉釧,“這怎麽好……我已收了人家的大雁,難不成林淺覺著,我該將這聘禮送回去,再去盤些旁的心思?”


  淺的目光在那玉釧上反複看了數回,這才撲通一聲坐回去,“你不早說!”


  “你也沒讓我說啊……”桐拂曉得她雖脾氣蠻橫些,但其實直來直去,倒也實在不是個蠻不講理的主,“現在你可放心了?”


  淺悶悶坐著,好半天沒吭聲,許久才道,“他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思,也答應我爹爹照顧我。如今可好,將我扔在外頭不聞不問……”


  桐拂心中暗歎,誰不曉得當今這位天子,待眼前這位功臣之後堪比對待長公主。吃穿用度、出行儀仗,何曾委屈過她半分?但他眼裏除了徐妙雲,何時又看得進去其她任何女子?淺一番心思,隻怕是空托付……


  淺忽然傾身湊到她跟前,“皇後是很好,好得挑不出毛病,可他為何眼裏隻有那一人?為何不願多看我一眼?”


  桐拂再歎,看是會看的,隻是看不進心裏。心裏早已滿滿當當的,都隻是那一人的身影罷了。


  感歎歸感歎,眼前之人不安撫一番,看來今夜是送不走了,桐拂隻得試著勸道,“此事我實在也是沒法勸你……”


  淺卻騰地站起身,“不用你勸!我自己去問!我要讓他對著我爹的戰袍說清楚,他究竟該如何待我!”話沒說完,她人已經蹬蹬蹬走出院子去。


  桐拂望著麵前案上狼藉一片的銀杏殼,想著白日裏徐妙雲強自振作卻又時時透出黯然不舍的神色,心裏究竟不是滋味起來。


  正出神,聽著外頭腳步聲紛起,很快一行人捧著抬著匣子、托盤魚貫而入。也無人與她招呼,將東西在案上、四下裏堆滿了,又紛紛退出去。


  桐拂隨手打開麵前一個匣子,裏頭奇珍異寶、翡翠珠玉立時晃了眼。正愣神,扭頭瞧見金幼孜皺著眉走入堂中。


  他邊走邊兀自嘀咕,“說個事兒估計你不會信,也不知是誰出的主意,皇後竟在後宮晾曬起了菘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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