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章

  大廳中燈火輝煌,她攬著白衣白發的男子跳著舞。


  樂聲婉轉悠揚,周圍許許多多的賓客麵目模糊不清,金黃色的燈光照射在牆紙的金色花紋上,餐具和擺件上,也照射在光潔如鏡的地板上。周圍的一切都帶著繁榮而堂皇的光暈。


  他們旋轉著劃過大廳,紅色的裙擺在空氣中劃過逶迤的弧度,她的舞伴低頭注視著她,金色的眼睛美麗又溫柔。


  他們的舞步經過了大廳牆壁上鑲著的一麵鏡子。鏡子裏映出了她的身影。


  成年舒展開的身影,好像黃金的瀑布一樣流淌而下的金色長發。湛藍色的眼睛微笑著注視著鏡子裏的自己,仿佛帶著藍幽幽的光。


  洛芙從被子裏慢吞吞地爬起來,覺得這真是吃了屎一樣的一天。


  項玉那個人,和無月的深刻回憶是無月下定決心廢掉自己的一半權柄去看穿未來的時候,這很容易理解,換誰誰也對這種場景印象深刻。


  但為什麽和奧古斯都的回憶片段是他們一起跳舞啊,這作為諸神沒什麽可印象深刻的吧,項玉要是真要找男人,踴躍報名的誌願者能從央都排到自由領。


  他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啊,人都死了給她看這個,她笑不出來啊。


  洛芙感到自己其實並沒有的某個幻肢有點隱隱約約的疼痛。


  奧古斯都真好看,特別是他看著項玉的時候,眼睛都閃閃發光。但是太慘了吧你們這個,一點也沒有諸神的牌麵啊,別的世界的神都是陰謀詭計顛覆世界展望星辰大海的,怎麽就你們這動不動死一地,說瘋就瘋啊。


  窗外沒有星辰,這次不是夢中夢,項玉沒有什麽事要找她的。洛芙躺回了床上,拉上被子閉眼準備繼續睡。


  哦對了,一大堆麵目模糊的賓客背景板中有個主位上的人是清晰的。她想起來了,今天從天而降衝向奧古斯都的那位尊陛下就是他。黑發黑衣灰眼睛,是魔皇嗎,諸神卡諾蘭朵奇的另一位族長?他們仨應該都是西方地區的,是關係比較近的朋友,然後今天打了奧古斯都一頓?你們這個劇情是什麽人間慘劇啊

  她躺在那裏瞪開眼睛,瞪著眼前黑暗中的枕頭和床幔,毫無睡意,氣的簡直要鼓起來。


  第二天一早,洛芙不出意料地比沒睡之前更加疲憊了。


  “殿下昨天沒睡好?”她坐到左邊準備吃早飯的時候,憐冰走進來,瞬間就注意到了小姑娘白嫩臉蛋上一圈發青的黑眼圈。


  “是……我的事可以和您說嗎?”


  “當然,這也是我在這裏的原因之一。”藍發上神走到餐桌旁邊,一點也不見外地拉開椅子落了坐,並且示意艾塔和西蒙斯侯爵府邸的女仆暫時回避一下。


  她們離開的過程裏,她已經從桌上的籃子裏拿了一片白麵包,並且往上麵塗巧克力醬,示意洛芙可以開始說了。


  洛芙把她昨天做的夢詳細描述給了憐冰。


  “我知道這是項玉先陛下的回憶,呃,我隻是覺得這需要告訴你們一下。”末了,她對憐冰說道。


  冰藍色頭發的上神嚴肅地聽完了她的全部描述,認真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她情緒不高地咬了一口巧克力夾心的麵包,一點也沒有身為嬌小美麗的明星歌唱家需要控製熱量保持身材的自覺。


  對於殘響來說仿佛還在昨天的事情對於她來說已經是一千年前的舊事了,憐冰沒有談及它們的心情和感慨,洛芙也不強求。她簡單吃了那一片巧克力醬糊的麵包,就當是吃過了早飯,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我去解決一下那位小少爺的問題。”她對洛芙說道,還是歎了口氣:“殿下,感情方麵別太信任凡人階以上的存在,我們全是王八蛋。”


  她解開了信息屏蔽,喊了艾塔一聲,拉開門出去了,留下洛芙在原地對著她的背影瞪眼:這個人怎麽說話呢,她覺得親爹和紫芫都很靠譜啊。而且她家大人也屬於凡人以上吧,這都能罵的嗎?


  我……我罵我自己?


  上午的西蒙斯領籠罩在燦爛的晨光之中。


  西蒙斯侯爵的次子,西蒙斯家族的二少爺,皮膚蒼白瘦削的布萊恩·西蒙斯正在馬廄和坎格瑞安家的少爺米爾格·坎格瑞安談論著賽馬和戰馬的優劣。


  正當他們就馬匹的速度耐力的選擇傾向進行辯論的時候,一個人影翻上了遠處馬廄外圍的圍欄。


  憐冰穿著她那身極其類似演出服的,冰藍色的紗質禮服裙坐在那根狹窄的木欄上,像個精怪一族的冰元素。她的影子被晨光一照,正好投在兩個正在就馬匹進行激烈探討的年輕人腳下。他們不約而同地停止了幼稚無聊的話題,肅然地仰視著坐在那裏的上神。


  “抱歉打擾你們。”憐冰笑嘻嘻地對兩個緊張得要死如臨大敵的年輕人說道,“不過米爾,公主醒了,剛剛在吃早餐,你要不要去關照一下你的主君?”


  “是!”米爾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謝謝您的提醒!”


  他抬腿就往外跑,毫不遲疑,隻是臨走丟給了被剩下的布萊恩一個保重的同情眼神。


  西蒙斯少爺被留在了原地,和曾經在王都仰慕過的上神處在一起,而且上神大約是真的來找他的,一時之間隻覺得弱小可憐又無助,看著跑路的米爾的眼神非常羨慕。


  “布萊恩·西蒙斯,我記得你。”憐冰從欄杆上跳下地,向他走了過來,一點沒掩飾自己身份的意思:輝耀神戰的時候布萊恩和西蒙斯侯爵都在王都,目睹一切的他們這裏她的身份早就炸上天了,“好巧啊,我記得去年在王都,你對糧食稅的征收談及了很有趣的看法,幫我多掌握了一些輝耀保守派的情況呢。”


  通過這個開場白,她點破自己當時冷酷無情的工作態度,提醒他自己可是會為了工作隨便釣老貴族的女人,順便提醒他一下即便如此自己也是為尊陛下工作的上神,兩人之間有著不可跨越的身份差距。一般的年輕人聽到這樣的開頭基本上也是兜頭潑一盆冷水的感覺,再有拒絕相信的,她也不介意給他們披露一點老男人們的癖好和細節,管它是真是假,沒有任何一個愛慕者還能在這樣的情況下維持住心情的。


  心態崩了什麽都好說,大多數年輕人對她也不過就是對不可得的美麗一時的暈眩和迷戀,冷靜下來很快就能自己清醒。


  但今天這個好像不太一樣……


  “能幫到大人是我的榮幸!”布萊恩答道,因為緊張所以基於剖白自己,“我就知道您在王都是在和那些貴族們虛與委蛇,您果然有重要得多的任務要做。”


  憐冰:emmm

  她認真地湊過去打量著布萊恩,使用著上神的身份,她懶的做任何掩飾,打量的動作可以稱得上是放肆,看得年輕人冷汗刷地就下來了。


  “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誤解。”憐冰問道,“我可沒有虛與委蛇,我是自發並且愉快地和他們交往,而且很享受其中的過程和結果。還是說,你認為我家大人,人神塔爾維亞尊陛下,是那種逼迫下屬賣身獲取消息的大家長?你的想法很危險啊年輕人。”


  說道最後,她的語調已經危險了起來。她是生命漫長殺伐無數性格惡劣玩弄人心的巔峰上位神,語氣稍微危險一點也極端可怕,西蒙斯少爺哪裏見過這陣勢,被她嚇得身體都硬了。


  “大人!我,我對您絕沒有一點褻瀆的不該有的想法!”年輕人嚇得憋不住,喊了出來,“我知道您不是那樣的人!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您這樣做,但我絕對沒有因為這些就看輕您!”


  憐冰收回了觀察和恐嚇他的囂張眼神,開始認真思考自己這麽熟練的老油條是哪裏漏了餡。


  布萊恩則開始自暴自棄,反正已經開了頭,幹脆一股腦地都倒了出來,“您可能不記得了,但那天我和埃爾坎托閣下他們幾個起了衝突,正在被公爵閣下為難的時候是您幫我解了圍,我非常感激您,那時候我就覺得不太對,後麵有在留心關注您了。”


  “啊,不是哦。”憐冰眨眼,“其實我很喜歡埃爾坎托老公爵,他很體貼,雖然年紀大了但……”


  “我!不是的,我知道您並不真的這麽想!”布萊恩臉都憋紅了,“您看他的眼神從來沒有真的在乎過!您看所有人的眼神,再怎麽溫柔動人,加起來都沒有對那天大雨來接您的管家真切和關懷,我母親說如果一個人真的在乎另一個人,看他的眼神有光。那時候我就知道您從來都沒有……”


  啊……憐冰想,早就說過不要來接我了,被個小孩子看出來,有點丟人啊。搞不好回神殿要被笑死了。


  她不再試圖反駁了,也懶的進行這樣無趣的爭辯。於是他們之間安靜了下來,上午的陽光從憐冰的身後照射過來,把她冰藍色的頭發和雪白細膩的肌膚都鑲上了一層金邊。


  “我從前對您沒有什麽肮髒褻瀆的想法,如果說有什麽的話,那麽我確實傾慕於您高貴的品格。”布萊恩也冷靜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憐冰說道,“但如今我知道了您的身份,欣喜於我對您的猜測很多真實的同時,我也知道您的身份高貴不是我可以觸及的。我絕不會再提及此事,也不會有不切實際的幻想,請您寬恕我的逾越和失禮。”


  雖然憐冰隻是個上位神,但人神座下的行者在世俗中的地位幾乎等同於凡人的國王,再加上壽命和生活環境的巨大差異,布萊恩也很清楚他和憐冰之間的差距大如天塹。年輕人誠懇地注視著她,目光認真。


  憐冰覺得這回有那麽一點點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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