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9 章

  黑暗的房間內,男子顫抖著手臂將黑霜葉,蛇脊果,幽靈水晶等幾種魔法材料投入麵前的火盆裏。火盆裏的燃料漆黑,材質好像蠟又好像油,上麵的火焰在黑暗中跳躍著,呈現淺淡幽蘭的淡紫色,幾乎隻能把火盆很近的男子神經質的肅穆的臉龐和另一邊的石製祭壇鍍上一層很淺的光澤。


  男子虔誠地雙手合十,對著火盆,又或者是火盆後麵的祭壇念念有詞,說著些不是通用語,但作為古魔文又錯漏百出的祝詞。他歌頌神明的力量,讚美神明的榮光,感謝神明的愛,祈求神明的眷顧再一次降臨。


  作為祭品,他願意奉上神明所喜歡的東西。他恭恭敬敬地端起托盤擺了上去,盤裏裝著一些內髒,看起來像是心,腸和肝,卻又不是任何一種常見動物的。


  黑霜葉,蛇脊果,幽靈水晶在黑燈裏點燃的藍火中跳躍著,發出輕柔的燃燒的聲音,在幽紫色的火焰中激起黑色紅色的火苗,以及淺青色的火星。


  【感蟹您對我德眷雇,您是珍神,事至偉,您的神即無可筆擬,您忠誠的仆仁講永源效忠於您。這是一點小小的祭貧,希望它們能夠是您愉躍,但願您對窩的工做還感到滿億。】


  他用發音模糊錯誤的古魔文對祭壇念道,誠心祈禱,雙手撐地跪了下來,用頭在祭壇麵前磕了磕。


  這毫無疑問不是祭祀諸神的法子,諸神不需要祭祀,不僅不要,還因為太吵精力不足影響人性而屏蔽拉黑了私自祈願的普通人。隻有神官才掌握正確的聯絡途徑,用來向他們報告各個地區的情況,以及維持神殿的運轉。


  不單是諸神拉黑,所有的擁有可以被呼喚能力的超凡,特別是上位神和傳奇,統一都把傾聽祈禱這項能力設置成了不開啟。人的欲望沒有止境,一直傾聽並給出回應隻會讓事態膨脹失控,超凡的人性稀薄,不可能也沒餘力做幾百萬人的情緒垃圾桶和欲望許願機。


  目前為止,所有的超凡裏,隻有黑鳳凰賽孚瑞亞的這項能力一直開啟。但祂和世俗世界完全沒有任何交集,沒有人知道正確呼喚祂的方法,祂也不屑於回應凡人。


  此時此刻,這個神情狂熱而虔誠的男人的呼喚,本該是得不到回應的。淡紫色的火焰在黑暗的狹小空間內跳躍,祭壇上的那些奇怪的內髒顯示出詭異的質感,這裏本來應該無事發生,不會有什麽回應他的。


  ……當人們說本來的時候,他們的意思是,本來。


  男子還在低頭祈禱,在地上磕頭,嘴裏念念有詞。


  過了好一會,當他抬起頭的時候,那祭壇上的幾件內髒都已經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亮閃閃,黃橙橙的一大袋金幣。混雜著珍珠寶石一類值錢的貴重品,很大的一堆,剛剛夠不從祭壇上滾落下來。


  男子熱淚盈眶,激動的眼淚真的流了下來,感謝著他的神明的慷慨,低頭用力地親吻地麵。


  ……


  身穿白衣,頭上頂著個青麵獠牙麵具的年輕人拎起了一截腸子。


  光潔,新鮮,擦得很幹淨,血肉還有活力和生機。


  他把腸子湊到旁邊,靠近聞了聞。嗯,味道也是新年的,腥但不臭,是很好的材料。


  他很滿意。


  有人來到了他身後。


  “你看啊,父親。”身穿白衣,頭頂青麵獠牙鬼麵具的青年轉過身,對身後的黑衣男子炫耀地拎起那一截腸子,“我就說過,給那些凡人一點誘導,他們就會自己把想要的東西奉送上來。多麽愚昧,隻要給一點點好處,就把我當做神明供奉,祭祀給我同類的屍體,我說過人很好控製的吧。”


  他的鬼臉麵具定在頭上,沒有戴上臉,顯露出了一副蒼白得發青,頗英俊,但不知為什麽顯示出一絲絲陰冷的臉孔,神情好像少年,卻又有著近乎天真的偏執和殘忍。


  隻是他挺拔的身體側方,一側的腰腹部位憑空凹下去了一大塊,隔著白衣都能感覺到那裏麵的空洞和畸形,憑空破壞了這份青春的矯健感。


  他口中的父親,那名黑衣人沉默片刻,往前走了過來:“艾佛裏。格萊西亞,我們的那位自由領的新皇,那位夢魘,他的精神不正常,我告訴過你不要和他走太近。。”


  “父親,這有什麽關係,你看,我這不是成功在大都引誘別人信奉我為真神。雖然是這麽一個無知懦弱的東西,可這是在布萊茲的眼皮底下!諸神害怕被神性吞噬,行事保守懦弱,他們沒有你想的那麽強。”


  “但肯定不會有你想象的那麽弱。而這和格萊西亞不可靠是不相關的兩件事。”黑衣人沉聲道,語氣中有些嚴肅和警示的意味,“他讓你通過他瞞過諸神,在大都施加影響,讓你給了他什麽標記作為交換?”


  “無所謂的父親,這些都是小事情。我能看到,黑暗在這些我的可愛的‘信徒’們之間蔓延。東方貿易明珠大都,對其他世界交流的碼頭,塔爾維亞和白長久離開,它的屏障空前脆弱。當黑暗匯聚,當黑暗爆發,當人們絕望,脆弱的屏障被炸開,我們的……”


  “艾佛裏!”黑衣人大喝。


  白衣人喋喋不休的計劃和期盼終於停止,他看向父親,眼裏露出一種天真殘忍的困惑。


  “諸神也許不是什麽好人,但格萊西亞的精神也沒有正常到哪裏去,你隨便參與這種事,以後不會能夠抽身的。”黑衣人斥道。明明白衣人作為他兒子也是千歲的超凡,可他訓斥他的語氣就像是在教訓十六歲青春期的兒子一樣。白衣人也習以為常,似乎這就是他們平時的交流方式了。


  “夠了艾佛裏,格萊西亞這樣子是不能成事的。他精神狀態本來就被諸神釜底抽薪搞垮了,再做這種精妙的心狠手辣的計劃,他的精神和意誌是無法執行的。”他斥完,一聲歎息,“離他遠一點吧,這個人,想法和行為自私下作,德不配位,權柄這麽重的東西他拿不久。”


  白衣青年看著他,甚至好奇地歪歪腦袋。


  “父親的意思是……就這麽算了?”他輕聲問道,“因為格萊西亞自私下作……您的意思是,持有權柄是一件很高尚的事情嗎?”


  “它應該是。”


  “項玉是這份權柄的上一任主人,她哪裏高尚了?她殺了我媽!”白衣青年突然大吼起來,伸手粗暴地扯開自己凹陷的那部分胸腹的袍子,“她高尚美麗,人人尊敬,那和我有什麽關係!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我永遠也忘不了,我媽不過不答應她對她發誓,她本來就是自由人,有什麽錯,她問都不問,一劍把她殺了!憑什麽,就因為她強嗎?!”


  他暴躁大怒,從他父親吼道,黑衣人在他的狂怒質問下陷入了沉默,。


  “這一千年,那天從未遠去過。她的手下把我傷成這樣你不在乎,隻顧勸我放手。她為了她的偉大目標可以去死,為什麽還要活過來!她憑什麽?就因為她正義嗎?那我媽呢!我媽還能不能活過來?!”


  黑衣人沉默很久,終於開口:“艾佛裏,一碼歸一碼,我們追殺繼承人,本來被捉就會死。紫芫被我們追殺,反殺也在理。你的傷如果回自由領好好治療是可以康複的,你……”


  “我不要回去,現在正在關鍵時期,我不可能回去。”白衣人打斷了他,突然冷笑起來,“繼承人,哼。我沒看出來那麽弱小的凡人有什麽可以繼承的地方,可以比格萊西亞更被他們認可。與其說是被認可的繼承人,不如說是被推出來的犧牲品……”


  “艾佛裏,不要小看繼承人。他們或許力量弱小,但從古到今,有些不可替代的特質是不會缺失的。”


  “你又在為他們說話!”白衣麵具人大怒,“繼承人完美無缺,諸神有自己的顧慮。你下一句話是不是原諒他們算了?她殺了我媽,你發誓要忠誠於的妻子,你根本不在乎她死得那麽慘,一心在為仇人開脫!你幹脆後悔離開聯邦為了她過來自由領,再放棄我這個不聽話的兒子回去塔爾維亞麾下算了!”


  他開始詛咒和謾罵項玉,母親被殺的時候他年紀還小,隻是個沒有能力的兒童。那個女人踏著火焰從天邊而來,隻用一眼就把他強大高貴的父母壓倒在地,強大的像是烏雲和山嶽,讓人沒有反抗的可能。


  那個女人對母親說,她是傳奇,他們要為了世界的延續做出很大犧牲,要母親發誓,在那以後不會對聯邦動手。母親不肯,她是自由民,不是諸神的狗,憑什麽要因為她的一句話失去未來的某種可能,對聯邦動手的自由。


  那個女人的眼神冷漠無情:“向我發誓,或者死。”


  母親毫不退縮,把他抱了過來,“我兒子才六歲,他要和我一樣自由,我不會對你發誓的。”


  項玉深深看了她一眼,下一刻,懷抱著他的母親的頭顱就爆出了一片血霧。


  她根本沒有顧忌她還有六歲的兒子,連問都沒有,隻是扭頭問父親,“你呢,奧西維利,你也不肯發誓,告訴我你兒子隻有六歲嗎?”


  父親……他強大的父親,自由領誰不尊稱一句上神領主的父親,無所不能,穩重而全知的父親,跪在那個女人麵前,站都站不起來。


  沉默一會,他低下了自己高貴的頭顱。


  他向權柄,向項玉,向巫師的皇帝,上古神族的神明低頭發誓,發誓戰爭後無論聯邦情況如何,他不會做對世界秩序不利的事,直到秩序世界的力量恢複到不低於現在的水平。


  那女人接受了父親的誓言,扭頭就離開了,對於她殺了一個六歲孩子的母親沒有一句安慰和羞愧的話語。那之後的許多年,艾佛裏才斷斷續續地了解到,那天自由領的各位領主,和母親平輩論交的超凡,尊敬母親的上位神,有多少都遇到了和母親同樣的遭遇。


  “他們可以為了他們的正義殺了我母親,我同態複仇,有什麽錯。”他對他聯邦出身的父親說道,“我知道你顧念自己那些所謂的故舊,我不強求。但項玉一個死人,不活過來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她必須死。還是說,你不會認為她的犧牲令人敬佩,我母親死的活該吧?那我就要懷疑,你當初說愛她,到底是多麽的愛了。”


  最後那些話,他說的時候語氣陰惻惻的,充滿著譏諷的味道。


  黑衣的父親沉默片刻,盡量用理智的語調答道:“艾佛裏,你可以說項玉作惡多端,雙手沾滿血腥,但也不得不承認,她做出的犧牲是真的,諸神或許有許多不好,但到底大節無虧。”


  他兒子眼看又要爆炸,黑衣人片刻不停,繼續說下去,“我不會忘記你母親,這是兩碼事,我會為她討回公道。你認為格萊西亞的做法可行就去做吧,我會支持你的。”


  “那就好,如果你忘了我媽是怎麽死的,我不介意隨時提醒你。”白衣麵具青年把手裏的一截腸子提到了麵前,冷笑起來,“諸神說的好聽,不還是不把我們這些自由領的人當人看。也就隻有他們手下那些被洗腦的狗會相信他們的鬼話,嗬,他們會付出代價的。”


  他手裏那節腸子的顏色由原本新鮮的紫色變成了某種發黑的顏色,隨後長出許多突起,像是觸手一樣向外扭動伸展。


  黑衣人看在眼裏:“你還是少接觸這些東西為妙。”


  “為什麽?這可是母親當年的看家本領。這個用毒的法子還是要人才好用,畜生不頂事,父親也不想這個法子失傳吧?”


  “否認別人會否認自己,你這樣自己的心性會被影響。當年你隔空施加影響下麻藥,在大都不觸發警報麻倒繼承人的法子應該已經使不出來了吧?”


  “有什麽關係,那之後他們加大了保護力度,就算還能用也沒有用武之地了。我覺得這樣很好,在和別人起衝突的時候還能起到一點出其不意的小作用。況且這可是母親的能力,我覺得把它用在為她複仇上,也是一個很好的做法。父親覺得呢。”


  黑衣人覺得自己管不住這個兒子了。


  或者說,許多年來,自從妻子死後,他對這個孩子澆灌溺愛,導致他從來沒有被管住過。


  隻是……這種用凡人做材料的魔法過於惡毒,妻子當年已經答應他不再使用了。


  兒子……終於還是把這東西再現出來了。


  “總之你看好一點自己的人性吧。”


  “父親放心,隻要還有仇恨在我胸腔裏燃燒,我就不會失去它的。”


  洛芙最近心情挺好。


  沒啥特別的理由,主要是和紫芫的感情好了,知道自己有人接著,什麽時候都有回去的地方,看各種煩心事就順眼了。貴族聚會有幾個小年輕問她耳墜怎麽隻有一邊了,直接一句和超凡魔法師在交往,也就都閉嘴了。


  私下裏怎麽嚼洛芙管不著,她有紫芫,估計以後也淪落不到被他們品評的地步,隨他們便了。


  安妮還在和高爾文黏黏糊糊,不過她聯係了一下親爹,切斯特臉帶殺氣,和她說已經在聯係蒙托洛那邊搞些陰暗操作,無論如何都得把高爾文這家夥和安妮弄分手。


  這話說起來挺難聽,但洛芙覺得很有必要。切斯特的業務水平還是很高很靠譜的,親爹別的都臭豬,就這裏令人放心。她也就沒管了,給俄托那邊寫了信,和他說說他大侄子的騷操作,暗示他注意一下他們國家內部的變化,小心二王子褐托搞事。


  俄托最後還是離開了能力者道路,從浮空城下屬的符文學院畢業回去了輝耀。他前不久和一位公爵小姐訂婚,在信裏給洛芙說他和那姑娘見了一麵,不算討厭,字裏行間透露出一點好奇和喜歡。


  洛芙衷心祝福他,希望他能過的好。


  喵喵和科倫波爾鬧了一場,現在好些了,警局的工作也挺平穩,自由領來的人在融入社會,偶爾搞事,事情還挺忙的,但惡□□件在減少。最近聽說晚上獨自在外的人有幾個失蹤,不過沒有證據證明是能力者動的手,也就沒有提到埃這裏來。


  學期末的一天下午,洛芙在寫結案報告的能力者技術部分,埃和局長領著一個人進來。


  洛芙抬頭就是一驚,是個熟人,好熟悉的熟人。


  “這位是來自自由領一位小部落的代表,他們部落一直與世隔絕,不理解我們社會運行的方式,不太信任我們,而且適應能力很差。”局長對在場的能力者支援小隊的幾位能力者說道,“浮空城希望找一位比較貼近生活的低階能力者,委托他帶領這位女士了解一段我們的社會生活,展示我們文明的精神風貌,讓她作為本族的代表,可以帶著這些信息更好的說服族人接納我們。”


  他示意了一下身邊的女孩子,那姑娘銀發銀眼,渾身繚繞著虛幻不真實的氣息。看到熟悉的洛芙,她本來有些不知所措的眼睛冒出了些許光芒。


  虛空一族的憨憨妹子,尼塔莎。


  哦,淦。這個人是不是就是布萊茲之前信裏說的,有個人會來,接不接受隨她的那個家夥啊?


  異族,難融入,不相信,找個人帶領她領略本文明的文化風貌……


  浮空城這話說的可真是夠直白的。


  憨憨妹子也看到了她,張口要喊:“神……”


  洛芙揮手就把她的嘴堵上了。


  “我願意帶領她生活,領略我們世界的文化風貌。”洛芙木著臉對局長說,“請把這個光榮的任務交給我吧,說來也巧,之前我和這位女士有私下的一麵之緣,我相信她會在我那裏得到款待和妥善的照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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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故事到這裏大概到了三分之二左右的位置了。大家可能已經猜到這文後麵有個大雷。不用太擔心,這個雷現在還沒炸,盡管一些端倪已經開始露頭。到了真正開始炸的時候我會提醒大家的,好讓想看甜文的寶寶們做好心理準備或者采取必要的措施

  改大綱一路傻白甜是不可能的,目前為止前麵的線都埋好了,如果這個暗雷不炸,這個故事前文的一大堆事情沒法收尾,怎麽樣都會爛尾的。好在之前的劇情也沒傻白甜到哪去,所以……qvq,大概就是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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