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藍玉
其實,藍玉心裏明白,雖然她跟林陌塵一起長大,一起學藝,感情甚篤,但師兄始終沒有對她表現過超出兄妹的感情,當然,師兄也沒對別的女人表現過。
現在,褚歡妍出現了,她明顯感覺到了師兄的心動和魂不守舍,她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這樣默默守候,默默等待了,這樣等下去,師兄永遠也不會發現她已經長大,發現她的感情。
見藍玉這樣問他,又是這樣的表情,林陌塵心裏驀的一驚,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麽,
是啊!自從見到褚歡妍的第一眼,聽她叫林舸那一刻起,他就對這個女子產生了一種說不清楚的情愫,好像久別重逢的舊友,又好像曆經過生死別離的親人,二十多年的人生歲月,十來年的戎馬生涯,他一直沒把兒女私情放在心上,也沒對哪個女子動過情,隻有這個褚歡妍,她很特別,一下子抓住了他的心。
他送她箭韘,荷包,其實就是在跟褚家宣示主權,他承認,他動了娶她的念頭。
但是,藍玉呢?
他怎麽從來就沒有注意到,這個如影子一樣跟隨他五年的師妹的存在呢?他怎麽從來就沒有注意到她的心事呢?他甚至從來都沒有注意到藍玉也是一個女子,在他眼裏,藍玉,邱石,甚至邱硯都是一樣的親信,朋友,兄弟,下屬,現在,他驀然發現,藍玉也是個女孩,而且已經從一個孩子長成了十九歲的少女,且對他有了男女之情,瞬間,他覺得有些愧疚,又有些別扭,
“嗯,是的,”他簡短答道,
“師兄……”藍玉咬咬唇欲言又止,
“玉兒此生願與師兄生死相隨,玉兒也會和郡主好好相處,會像侍奉師兄一樣對郡主,”藍玉艱難的說出這番話,然後又沉默了。
誠然,藍玉非常清楚,以她江湖女子的身份,是不太可能嫁進楚國公府,嫁給林陌塵做正室的,但她並不在乎這份虛名,她隻是愛著師兄,願意以身相許,生死相隨。
林陌塵當然明白藍玉的意思,但他心裏仿佛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一方麵他一直把藍玉當成自己的親妹妹,另一方麵,他雖不清楚自己對褚歡妍到底是什麽感情,這感情能有多重,但他很清楚,現在,褚歡妍成了他心裏不能容下別的女人的原因。
他忽然感到一陣心痛:
“玉兒,師兄軍務繁忙,竟然把你的婚事耽誤了,師兄現在就給母親修書一封,請她給師妹物色一門好親事,你看如何?”
“師兄,你明明知道玉兒心事的……”藍玉終於哽咽了起來,
“師兄永遠是你的師兄,玉兒是個好姑娘,師兄定會為你做主另擇良緣,”
“罷了,師兄如諾不喜歡玉兒,玉兒寧可一生孤獨終老,”說完,哭著跑了出去。
邱石在門口,忽見藍玉哭著跑了出來,不知出了何事,趕緊追了上去。
林陌塵看著空空的院門,也無他法,隻得悶悶坐回榻上,
這一天裏,遇到兩個哭哭啼啼的女人,林陌塵也是好鬱悶。
接下來一連好幾日,林陌塵都在軍中忙碌,部署各路糧草補給,操練兵士陣列,藍玉仿佛有意躲著他,盡量不與他碰麵,為避免見麵尷尬,林陌塵也覺得不見也好,隻是,這婚姻大事終是要麵對的。
他已連夜修書一封,差人快馬加鞭送回南地,把有意迎娶平城郡主,府尹嫡女褚歡妍的事稟明了父母,隻等父母回信首肯就正式到褚府提親。
林陌塵的父親,楚國公林謙,一向不愛管這些娶妻納妾婆婆媽媽的事情,他向來器重這個兒子,兒子的決定自然是妥當的,必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所以當即命人取來一對家傳的夜明珠當做聘禮,送去給林陌塵的母親,大夫人蒙氏,讓她按照府裏常例備齊其餘提親的聘禮,差專人送往平州城。
蒙氏接到消息,見兒子終於尋得心儀的女子,肯娶妻成家了,自然是歡天喜地,興奮異常,立刻命人打開庫房,一件一件親自挑選聘禮。
一切都在林陌塵的安排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倒是褚歡妍這個事主反而蒙在鼓裏全然不知,整日裏在錦雲軒忙著射箭,和小丫頭們鼓搗各種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
自從姚文禹被收監,姚氏就被褚繹閔禁足東暖閣,家中一應大小事務全都交由管家王鴻打理,這王鴻是褚府的老人,又曾得到過大夫人李氏的恩惠提攜,為人忠厚本分,行事又極盡心盡力,所以褚府雖然出了這麽大的變故,倒也沒有出現什麽異動,一切日常事物均風平浪靜,妥妥當當,褚繹閔也因此大為放心。
反而是前幾日,經王鴻仔細梳理賬務,發現了原來的賬目問題,那姚文禹利用幫助姚氏管理褚府這些年,徇私舞弊,私吞了好幾處褚家財產,把個褚繹閔氣得咬牙切齒,差點沒直接休了姚氏。
這日,邱硯如往常一樣,正悠閑地躺在一處隱蔽的樹杈上暗中保護褚歡妍,他整日無所事事,就看著褚歡妍每天不是練習射箭就是跟幾個小丫鬟在屋裏搗鼓各種粉末,也不知道那是何物,回過大將軍,大將軍也隻是讓他不要聲張,靜觀其變,正在無聊得快打瞌睡的時候,屋裏忽然傳出一聲輕微的悶響,接著從窗口冒出一股黑煙,
“不好!”邱硯一個激靈,從樹上躍下,就要衝進屋去看個究竟,但就在這時,他忽然覺得腳下踩中了什麽被絆了一跤,低頭看時,
“我去,不知道什麽時候,居然有人在草叢裏放了一個獸夾,”好在這獸夾很小,也沒有尖刺,他這才沒有受傷,他坐在地上,滿臉懊惱地掰開獸夾,正要把腳取出來,就看見,褚歡妍和小紋一路咳著嗽,從屋裏跑了出來,這主仆二人樣子十分狼狽,滿臉黑灰,發髻散亂,差點分不出誰是誰來,她們跑到草叢邊,一個勁咳嗽,彎腰拍著胸口:
“哎呀媽呀!嚇死我了!”褚歡妍拍著胸口道,
“小姐,嗚嗚嗚,都叫你不要碰火折子啦!”這是小紋的哭腔,
“我哪裏知道那是火折子啊,”
“小姐可有燒著?嗚嗚,”
“沒事兒,沒事兒,你呢?咳咳,”
“沒事兒……”
“.…..”兩人話還沒說完,就正巧跟地上的邱硯對上眼,三個狼狽不堪的人都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