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齊雲比劍
正月十二日,盧府,盧靈送劉宇出府。
走到無人處,盧靈叫住劉宇,笑道“師弟,十五日白馬寺燃燈祀佛,楊、何兩們博士會率太學生前去觀禮,師弟隨我一同前往玩耍。”
劉宇道“太學生聚會,我就不是摻和了,省得惹出什麽事來。”
盧靈興致勃勃地介紹道“白馬寺燃燈是京中盛事,明帝西去求佛,摩騰竺法蘭東來傳教,在宮中與道家角試法力,據傳燒經時佛發五彩光芒,明帝敕令正月十五日燃燈以示佛法大明。後來從宮中傳至民間,便有了正月十五燃燈的習俗。”
“十五這天洛陽城內萬家燈火齊放,有如不夜之城,朝庭不禁夜,百姓皆可出門觀燈,白馬寺前人最多,京中無數信佛之人都會前去燒香拜佛。”
劉宇被盧靈說得心動,笑道“若被盧師知道,免不了要受罰。”
盧靈道“父親在宮中當值,哪有空管咱們,要是被他知曉了,咱們就推說前去拜佛替家人祈福。”
劉宇被他說動,道“那十五日辰末,小弟在雍門外相候。”
白馬市在雍門外三裏處,是漢明帝於公元六十八年敕造,為銘記白馬馱經之功,名之白馬寺。白馬寺有著許多的第一,是第一個官方興建的佛寺,被後世尊為佛門祖庭和釋源,前世劉宇曾到過此遊玩。
眼前的白馬寺與記憶中到過的寺廟完全不同,寺廟掩映在蒼鬆翠柏之中,更像一處園林。白馬寺沒有山門,廟前是個大廣場,鋪著方磚,劉宇和盧靈來到時,廣場上已經停了百餘乘車馬。
入寺拜佛,白馬寺的外牆上雕滿了佛像,應該是經文中的故事,這種建築風格與中國的寺廟完全不同,倒像是後世印度的寺廟風格。來燒香拜佛的人真不少,男女老少皆有,有衣著華麗的貴人,也有粗衣破衫的窮人,人人麵容肅穆,滿懷虔誠。
大殿內香煙繚繞,傳來誦經聲,劉宇隨著人流入內,正中是一人多高的佛祖銅像,香案前燃著燈,佛祖在燈光下煜煜生輝,寶像莊嚴。
香案前數名僧人在做法事,木魚輕敲、梵音悠長,劉宇注意到幾名僧人膚色較黑,頭發卷屈,是高鼻深目的外國人。記起前世瀏覽白馬寺的時候聽導遊解說過,本土第一位僧人朱士行是在魏甘露二年(257)出家的,現在的僧人都是外來的和尚。
拜過佛,盧靈引著劉宇往後走,青石甬道兩旁是石製的錐形高塔,塔身雕刻著佛像,塔前燃燈,有人伏身下拜,虔誠祈願。佛塔相隔三丈便有一座,綿延長達裏許,通向後方的齊雲塔。
盧靈笑道“咱們先去齊雲塔遠眺,然後便去清涼台。今日太學生在清涼台上吟詩雅聚,師弟你寫給皇甫伯父的詩連父親都讚不絕口,今日不妨再顯顯身手。”
劉宇連連搖頭道“萬萬使不得,若讓盧師知道小弟肯定要受罰。”
盧靈狡黠地笑道“師弟不願顯名,為兄也不好勉強。不過師弟有什麽好詩不妨告訴為兄,讓師兄我人前顯顯名聲。”
劉宇苦笑,這才明白盧靈為何避開盧鍾,拉著自己前來白馬寺遊玩的原因,前段時間在太學中嚐到了甜頭,又想著出風頭了。
“師兄,我一時想不出什麽詩來,還是算了吧。”
盧靈不甘心,道“咱們先到齊雲塔上看看,說不定你到了高處靈機一動,就有了詩。”說著,拉著滿不情願的劉宇向高塔行去。
…………
齊雲塔,是漢明帝所敕建,“芨若嶽峙,號曰齊雲”,故名齊雲塔。齊雲塔建在高基之上,沿著石階往上三丈,來到塔下。
塔高十二丈,共十三層,四麵密簷的木製結構,外廓呈拋物線狀,玲瓏挺拔、古雅秀麗。塔身長寬各有三丈,塔內有走梯向上,每層南麵拱門,供人登臨眺望。
往上走,塔身逐漸收束,狂風從拱門外掠過,發出尖嘯。上至七層,盧靈有些膽怯,推說腳軟不肯再走,劉宇隻得一人向上攀去。
越往上走人越少,及到塔頂高處,上麵空無一人。來到拱門之下極目遠眺,洛陽城盡收眼底,山川城池盡收眼底,讓人心胸一闊。劉宇情不自禁發聲感歎道“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從階梯處傳來讚聲,“好詩,好氣魄,好豪情壯誌。”隨著說話聲,一高一矮兩名文士登上塔頂。當先個高者,身材挺拔,英武俊秀,是崔鈞崔州平。
劉宇拱手揖禮道“見過崔公子。”
崔州平看劉宇麵善,想不起來劉宇是誰,笑著還禮道“恕崔某眼拙,記不起小兄弟是誰了。”
劉宇道“小子劉宇,隨文舉兄見過崔公子。”
崔州平恍然道“你便是孔文舉時常提及的‘義商’劉宇。崔某想起來了,那日在太尉府論劍,小兄弟見識不凡。聽聞小兄弟拜在盧公門下,名師高徒,剛才那句‘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雄心壯誌讓人敬佩,蓬勃之氣讓崔某感歎後生可謂了。”
“崔公子過獎了。”劉宇客套道,衝著崔鈞身旁的矮個行禮,道“小兄弟,劉某有禮了。”
那矮個看年紀隻有十二三歲,麵容秀美,與崔鈞有幾分相像,應該是他的兄弟。
矮個瞪著大眼睛道“你便是劉宇,我聽二哥說你拜含光劍館的王越為師,太尉府論劍時說什麽劍屬五行,不知道你的劍術怎樣?塔頂之上正好無人,你我不如比試一番如何?”
崔州平忙斥道“七弟,不可無禮。今日寺中觀燈,怎可舞刀弄劍。”
劉宇有些愕然,崔鈞的這個七弟語氣蠻橫,像是對他有怨氣,不知自己在什麽地方得罪了他,分明自己從未見過他。
小七沒有理會崔州平,徑直從腰間解下佩劍道“劉公子,當日太尉府論劍,你師王越號稱劍師第一,你可不要弱了他的名頭,拔劍來戰。”
崔州平苦笑,對著劉宇拱手致歉道“我這七弟向來驕縱,無法無天。劉兄弟不妨出手教訓教訓他,省得他不知天高地厚。”
劉宇哭笑不得,哪有崔州平這樣做兄長的,分明是怕了他家七弟,索性把難題推給自己。
小七已經拔劍在手,躍躍欲試。劉宇無奈,從腰間解下劍,道“我這把劍名為斬風,是皇甫將軍所贈,劍太過鋒利,我便連鞘向小兄弟討教幾招,還望小兄弟手下留情。”
小七一扁嘴,譏道“你放心,我不會傷著你的,頂多在你的左頰上再添道傷疤,這樣看起來就勻稱了。”
說著,“咯”的笑出聲來,自覺不妥,斂容板起臉喝道“看劍。”
隨著一聲“看劍”,小七的腳步左移,劍往右起,斜刺劉宇的左肋,有板有眼。
塔頂麵積隻有丈許方圓,不好躲閃,劉宇隻得用劍往外相摚,小七的劍輕靈地一兜,斜向上劃向劉宇的左頰,看樣子真想在他臉上添道傷口。
劉宇心中氣惱,自己與這小七素不相識,不知他為何苦苦相逼,世家子弟果然不講理。既然如此,那自己又何必照顧崔州平的情麵。
手中長劍一振,抖出碗口大小的劍花,將小七的劍擋在外麵,劉宇躬身下探,劍身直刺小七的胸口。
小七退了一步,罵道“無恥。”
腳步旋起,身形轉動,有如旋風般裹著劍刃割向劉宇,劉宇眉頭一皺,這哪裏是比試,分明是在拚命了。
劍光湧動,有如盛放的寒蓮,耀眼奪目。
劉宇跟隨王越學劍,後又得盧植指點,眼光過人,小七的劍術華而不實,看上去氣勢洶洶,其實破綻百出。
心中有數,挪動腳步在塔內閃躲,避讓劍勢,小七得勢不讓人,叱聲不斷,連連進擊。崔州平站在角落觀戰,高聲提醒道“七弟,不可大意,小心防禦。”
不等小七反應,劉宇已經抓住戰機,腳步快速挪動閃至小七旁側,手中劍鞘揚起,抽向小七的後背。
小七搶得太快,難以撤步回防,隻得將劍往後一背,哪料劉宇並未擊實,劍往上一挑,輕巧地將小七頭戴的幘巾挑落。
烏黑的秀發如瀑披散而下,尖叫聲隨即響起,小七的臉先白後紅,黑發粉麵嬌豔如花,居然是女子。
劉宇腦中念頭電閃而過,他聽顧明說過,崔州平有個幼妹在礪鋒劍館拜雲娘為師學習劍舞。雲娘正是吳少達之妻,難怪小七對自己有怨氣,是怪自己幫師傅奪了她師公的官位。
小七的劍法華麗炫目,原來是劍舞的招式。方才自己不知小七是女子,出手無忌,確實有些失禮了。劉宇連忙後撤一步,拱手歉聲道“小子失禮了,多有得罪。”
崔州平幸災樂禍地放聲大笑,崔七妹滿麵羞紅,縮在崔州平身後不敢與劉宇照麵。
“小七現在知道厲害了,我早說過你的劍術是花架子。”崔州平對著有些不安的劉宇擺手道“不知者不罪,小兄弟無需放在心上。”
劉宇不便多留,再次告罪,先行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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