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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定論

  “信嗎?”


  沈鈳雖然剛剛茫然了一陣,此刻卻斬釘截鐵:“不信。”


  許佑德:“其實我也不信哈哈哈哈哈哈。”


  沈鈳:“”


  “乖戾跋扈,狂妄自大,目下無人,淺薄勢利,”沈鈳給氣的,恨恨地一口氣把該罵的都罵了,可又實在好奇,於是帶著些質問口氣問道,“你到底在笑什麽?”


  許佑德:“笑我要娶一個這般厲害的姑娘做媳婦。”


  他揉了揉肚子,笑得都有點抽抽了,“其實舅兄,你仔細想想也使得,我擔了個許家的姓氏,自然需要許家的扶持,沈家目前算是許家唯一的姻親,自然也算是許家後台;何況沈家大姑娘聰明智慧,巾幗不讓須眉,我若是娶了她,百利而無一害。”


  沈鈳冷聲道:“我母親早已和許家斷了往來。”


  許佑德笑道:“知道知道,可到底三姨母也是姓許呢。”


  各家各戶關起們來做自己的打算,可關係在親戚在名聲也在,狐假虎威暗度陳倉,利益二字當頭頂,誰都免不了俗。


  此事已成定局,沈鈳卻還想努力一把。他沉默了一陣,又出聲喚道:“許家主。”


  “嗯,舅兄請。”


  沈鈳深吸了一口氣,直把自己心底下對婚事的憤怒和對某人的厭惡給生生壓下,長眉舒展,眼眸點星,甚至感覺帶了幾分懇切,開了口,一字一句咬的認真:“妹沈睿,雖機敏聰慧,然受寵於內室,未經世道險惡,不知人心否側。許家主年少英為,才高誌遠,卻深淤陰私,將行荊棘。”他站起身,本來習慣性地直著身子,想了想,卻又鬆垮下來,舉手行了一禮,“婚嫁大事,乞望慎重。”


  實實在在,放低身段,放下驕傲,在求人。


  的的確確,明擺事實,明晰情況,在規勸。


  許佑德慢慢地,總算地收斂起了自己放肆的笑意,漆黑地眼珠晶亮,隻盯著麵前人。客廳的氛圍壓抑地能擰巴出水來,過了好一會兒,才道:“舅兄心思澄明,的倒也有幾分道理。”


  沈鏡今兒跑了一,拖著一雙軟皮蟲似得大長腿進門時候差點被門檻給絆倒,身子猛的一個趔趄。


  門房廝趕緊扶住:“二爺這是怎麽了?”


  沈鏡擺擺手:“累虛了。”


  “可要傳喚大夫?”


  沈鏡也不知哪裏來的火氣,把那問話的廝猛的一腿,怒道:“別再提大夫這兩個字!”罷便扭頭氣衝衝地往內院走進去,留下一堆人麵麵相覷,肚子裏埋了一堆疑問。


  沈鏡也知道自己這一腔邪火發錯人了,可他卻也抑製不住,氣衝衝地幾乎是要跑到妹妹的院子裏去,到門口的時候卻停了腳步,像抽了脊梁骨似得往門上一歪,直接躺在了地上。


  他想罵人,卻罵不出口;想打人,卻找不著對手;驀得,心裏頭閃現了殺人的念頭,卻被清醒過來的良心察覺,狠狠地粉粹在了萌芽時候。


  總歸是自己抗了一陣,把憋屈和難受硬生生塞回了心底,站起身拍了拍灰,若無其事地走進了房。


  清醒過來地沈睿比許氏更敏感:“哎呀,二哥回來了。”


  夜裏風還是有點涼的,沈鏡應了一聲,隨手關了門,“大哥指使我跑腿,讓我去藥材店抓幾味藥材給你補補身子。這大熱的氣,也就你的身子才能指使爺出門了。”


  沈睿歪著身子靠在床上,丹鳳眼向上一勾,笑道:”是是是,勞煩沈二爺親跑一趟了,也不知沈二爺抓了些什麽藥材回來?”


  沈鏡一愣,他本就是隨手撚了個借口唬人,哪裏會知道該抓什麽藥材?更可怕的是他平生最厭苦味,藥理之道可以是一竅不通。


  沈睿:”編不出來吧?不過其實你編出來也沒用,我在多問一句——藥呢,你便漏出馬腳賴了。”


  沈鏡:“”


  可不能在大哥和妹麵前耍心眼子。


  “我以前也栽了藥鋪的道兒,所以也用不著哄騙我了,”沈睿笑盈盈:“二哥,招了吧,你去藥鋪子幹嘛了?”


  沈鏡深吸了一口氣,轉頭問自己娘親道:“妹知道許佑德要”


  許氏點點頭,眼裏又有水汽上湧。


  “許佑德個不是東西的玩意兒,”沈鏡先是惡狠狠地罵了句嘴,然後才低聲道,“大哥懷疑咱們家從頭到尾都被許佑德個殺的擺了一道,讓我細細盯著藥鋪子。我費了半個下午的功夫在暗地裏瞧著,總算是發現了——他們房裏的一本賬冊子上,記的是許家的名號。”


  “許家的?”沈睿皺眉。


  沈鏡點了點頭,“本一個許字是明不了什麽的,不過恰巧的,許佑德派了身邊的一個侍從去取那賬冊子,這人我是認得的,就是他的貼身廝,喚做瓊泥的。”他完便仔細地盯著自己妹妹臉色瞧,生怕她做出了什麽危險舉動,“大哥推斷,從鳳凰蜂巢開始,便是他許佑德設下的一場局,步步為營,一環套一環,就為了”他越越激昂,可末了卻又把聲音收了回去,支支吾吾低聲淺語,跟個娘們似得,“就為了”


  “就為了把睿兒給套住。”


  許氏實在沒忍住,嗚咽了一聲。


  沈睿倒沒什麽,隻聽得門口有響動,抬眼一瞧:“大哥也回來了。”


  沈鈳慢步走入房內,顯然心情也不算很好,隻嗯了一聲。


  沈鏡暴躁起來了:“大哥,你猜的不錯,那醫館果然是許佑德的產業,他們”


  沈鈳隻沉默的點點頭,“我都知道了。”


  沈鏡的滿腔憤恨被自己大哥這句不冷不熱的腔調給打斷,像是澆了盆冷水,再灌回了肚子裏。


  許氏這才能插上嘴:“這事兒,還有商榷餘地嗎?”


  沈鈳不話,隻沉默地搖了搖頭。


  許氏悲難自掩,暗自哭道:“我苦命的睿兒。”


  沈睿抽了抽嘴角,趕忙爬起身去輕撫自己娘親的後背,聽她這一抽一抽的,可不要厥過去才好,“娘親不必擔憂,好歹也算是一樁婚配喜事呢。”


  許氏拿著帕子擦淚,此刻帕子都已經被打濕了一層,她拿著濕濡的帕子掐著女兒的臉,怨道:“你可知不知道,婚嫁大事何等重要,若是不擇良配,姑娘家家的下半輩子都要吃苦的。”


  沈睿:“這隻是交換了生辰貼,這才哪兒跟哪兒啊。”


  許氏以為女兒不懂事,悲從心來,隻一味啼哭不止。沈鈳此刻也是悲戚,可他聽著自己母親在這哭喊喧鬧,心裏頭的陰雲倒是衝洗掉了十之八九,開口道:“母親先不必悲哀,睿兒的有道理。”


  許氏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抬起婆娑的淚眼,疑惑地看著自己兒子。


  沈鈳:“睿兒今年不過十三,尚未及芨,何況依了朱子家禮,訂婚也得走上好長一段時序。這其中根根環節均非兒戲,我們有的是時間。”


  許氏慢慢地止住了哭腔,心裏頭琢磨了一下自己大兒子這話,心裏也有點安了。


  隻要不是立刻地行婚,便還有可回旋的餘地。


  夜慢慢地深了,兩兄弟都被母親給趕出了妹妹的院子,沈鏡打了個哈欠,與哥哥道了安,便抬腳回自己院兒裏,沈鈳點了點頭,又扭頭看了看亮堂的內房,終是抿了抿唇,沒什麽,也回到了自己院兒了。


  沈睿懶得下床,讓丫頭端了熱水到床前,許氏親自幫她把臉洗了,這才安穩地又躺回了床上。她輾轉反複了兩下,一抬頭瞧見許氏還在床前,沒有挪步回房的意思,便問道:“娘親怎麽還不去睡?”


  許氏道:“娘親今夜跟你睡,樂不樂意。”


  沈睿:“樂意,當然樂意,”一個打滾兒便坐起身來,拉著娘親坐到了床沿邊上,親自幫她去了發飾打散頭發,這才道,“我睡覺可跟時候似得不老實,娘親晚上注意些。”


  “注意些什麽?”


  “注意些”沈睿壓低了聲音,像是故意地賣了關子似得,“別被我踹下去!”


  母女兩個跟姐妹似得嘻嘻哈哈一陣,許氏心裏的瘀積倒是被這一陣玩笑給洗去了大半,“你這姑娘,從就有個愛笑的性子,心思嘛又單純,我和你爹爹總是擔心,擔心以後你在這方麵吃了大虧。”


  “我可不算單純,”沈睿很傲氣,“我把爹爹和兩個哥哥都耍得團團轉。”


  “這就能證明你不單純了?笑話,”許氏道,“最多證明你有些聰明罷了。”


  “又沒什麽區別。”


  許氏道:”區別可大了去了,你若是一直以純良之心處事,抉擇便難下了,世上兩全事少,多的是要做下抉擇。抉擇該怎麽做,你的聰明勁兒能幫上忙;可是抉擇得怎麽做,你的單純便算拖了後腿,今後有你難的。“


  沈睿老老實實:”聽不懂。“


  許氏:”現在聽不懂是福氣,以後聽不懂是運氣。但若是聽得懂了,才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她摸了摸女兒的腦門,眼裏頭是滿滿當當的慈愛和擔憂,“我和你爹爹,原是想找一個護佑你單純一生的男子,這樣你便能隨心所欲地幹你所喜愛的,熱愛的事情,但這樣無異於把你關進了一個被人擺弄好的黃金屋裏,想來你也是不願的。”


  沈睿在心裏頭微微點了點頭,嘴上輕聲道:“是,我不願的。”


  許氏:“後來也想清楚了,咱家嫁女,不求富貴,不求權勢,隻求兩心相印,兩人相歡即可。”


  這幾句話被許氏得很溫柔,就像是一道香風擺進了沈睿的心裏頭,讓她癢癢輕輕的,想笑又想哭。


  可許氏下一句聲調卻又變了:“可我也萬萬想不到,會因為二十來年前的一句諾言,讓你無故地吃上了這般一個大虧。做娘的心痛啊。”


  沈睿嘴角一抽,有些無奈:“娘~”她道,“這哪裏關娘的事兒呢,總歸是許佑德布下的套兒。再了,這一段八字還沒撇的姻緣,難保不是上降下的福氣。”


  許氏深知女兒是在安慰自己,那她也把滿腹的牢騷給咽回去。在她的心裏頭,對這個未來姑爺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滿意,除了皮相好點,家世人品才幹哪一點都配不上自己女兒。可如今又能怎麽辦?隻得抬了手,看著已經昏昏沉沉的女兒,把被子給拉了嚴實。


  許佑德此刻卻沒有安睡的念頭,書房裏看了許久的賬冊子,隻覺得頭大如鬥,渾身難受。瓊泥察言觀色地遞上了一盞溫茶,瞧見自家主子把茶遞到嘴邊,卻不進口,反倒是勾起唇角,憨憨樂樂地微微一笑。


  瓊泥震驚了,下巴跟脫臼了似得合不起來。


  許佑德許是察覺到了自己的不正常,趕忙地輕聲咳嗽了一下,溫溫的茶水入喉,也熨貼了一陣焦躁煩悶的內心。他微微抬了下眼,看到瓊泥震驚模樣還沒回神,便出聲提醒道:“該醒醒了。”


  瓊泥打了個磕巴,總算是緩過神來,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感慨道:“我也算是從跟爺一塊長大的,還沒見著爺有今這般的開心。”


  “是嘛,以後會更開心的。”


  瓊泥道:“因為沈將軍家的姑娘?”


  “喲,你見過?”


  “在林記商會,還沒到爺跟前時候就見過。當時府上幾個老太爺自以為是地把沈夫人許氏給請到了家裏,沈家二位爺和一個姑娘來討要的,想來那就是沈家大姑娘了。隻不過她那時候扮了男裝,眉眼也是極清麗的。”


  許佑德道:“是了,我第一次瞧見她時候,她也是扮了男裝。年紀就在這跟我耍心眼,接過我還被她給耍懵了。”


  瓊泥寬慰道:“爺,一次懵逼不算什麽,你這不是把人都給騙來了嘛?”他忽然想起了什麽,趕忙道,“還有件事還忘了告訴爺,我今兒在醫館時候碰到沈家二爺了,他偷摸摸地躲在樹上,估計是在監視。”


  許佑德:“他再監視也不過是為了自己妹妹,耽誤不了大事。”


  瓊泥:”爺整的可別大事大事的一根筋琢磨,得罪了舅兄,事兒也不是好糊弄的。“


  許佑德拍了拍瓊泥的肩膀,唉聲歎氣:“我都把套擺成明麵了,按照沈家那鳳凰蛋的心眼子,理清來龍去脈也就一點時候,我又何必再費心思隱瞞呢。”


  “爺,您這是打算破罐破摔了啊。”


  許佑德得意地笑:“即便如此,又耐得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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