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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勢力

  沈睿心情頗好地與瓊泥出了院兒門,看著幾個家奴將大門緩緩關嚴,再謹慎地上了把鎖,她也不知怎麽的,心情更加地好了些。


  瓊泥一幅敬佩神色:“想不到沈大姑娘嘴皮子如此厲害,當真是巾幗不讓須眉!”


  沈睿心裏得意,嘴上卻謙虛道:“哪裏哪裏。”


  “奴才日後定要向主子學學姑娘今的法,讓爺也跟著感歎幾聲。”


  沈睿道:“你們爺如今還關在祠堂裏頭出不來呢,也不知如今怎麽樣了,吃飽了飯沒有,”尋思到這一處,便想起了林二老爺臨走前的囑咐,便與瓊泥道:“估計也沒人給他送飯,罷了,咱們先跑一趟廚房吧。”腳步匆匆地往目的地跑去,嘴裏還直嘟囔:“這人真麻煩。”


  瓊泥跟在後頭憋笑,“我算是看出來了,沈大姑娘刀子嘴豆腐心。”


  “豆腐?”沈睿遙遙地隻聽到了這個詞兒,立刻地就聯想開來,“你家爺吃不吃豆腐?”


  瓊泥別有深意地笑了笑:“您做的,他可能就吃了。”換句話,隻吃您的豆腐。


  不知最前頭的沈睿聽到了這句話沒有,更不知她有沒有察覺這句話更深一層的含義。她直趕緊地去廚房準備吃食,想著可別把已經夠倒黴地許佑德給餓壞了是好。


  饒是瓊泥身負不低的武功,光是腳力也覺得有點趕不上心裏裝著人的沈大姑娘,一邊在後頭輕喊著“慢些,慢些”,一邊悄悄地提上力道,緊跟著前頭背影不放。


  林家祠堂沈睿已經很熟悉了,沈睿如今挎著個精雕細琢的掐絲琺琅食盒在院門前再度感慨:這林家祠堂應該真是中了邪了。感慨過後,便義無反顧地抬腳踏了進去。


  林家的規矩怪模怪樣,林四老爺雖是個憨的,到底也算是家裏頭的正經主子,如今羽化登仙,闔府裏連走麵過場的白幡也不掛,隻把自家的祠堂布置成了靈堂模樣。偌大的棺材擺在了祠堂正中央,哭靈的守靈的一應俱無,隻有一個許佑德孤零零地跪在了僅有的蒲團上頭。


  沈睿看到這麽許佑德遭受這般淒慘對待,心裏頭還略有些酸楚。哪知道這人扭頭一瞧,瞬間就鬆了背脊撤了坐姿,拿出極為舒服的懶散狀態賴在了蒲團上,眉毛一挑,聲音一揚,極為歡快地打了聲招呼:“喲,是你們呐,我還以為又是哪些訓話的老家夥呢。”


  若不是祠堂門已經被緩緩關閉,沈睿還真想一走了之,這缺心眼的,跑人家棺材麵前來自得其樂,怕不要把鬼給氣活了。


  瓊泥瞧見氣氛不對,趕忙地上前打圓場:“爺,沈大姑娘知道您在祠堂裏跪了一宿,趕忙著去廚房裏給您溫了點飯菜,你先吃著墊墊肚子。“


  許佑德笑著瞧她一眼,擺出一幅浮誇的驚訝模樣:“想不得沈大姑娘竟然這般賢惠?”


  沈睿道:“瓊泥這張口就來的功夫本事怕是跟你學的,時間就這麽點,我趕著來祠堂還來不及,哪裏有時間給你去溫熱飯菜?”瞧著許佑德已經掀開了頂蓋,一道一道把菜肴給拿出來,她還是沒忍住提醒道:“你可得心著點,這飯菜是你家二老爺著人溫著的。”


  許佑德扒進嘴一大口米飯,含糊不清地道:“沒事,沒事。”又指著一道橘黃汁水鋪著的魚菜道,“這是南直隸那邊最有名的菜肴,叫做‘鬆鼠桂魚’,先炸後醬,淋著的汁水兒是大廚熬出的酸甜口,最能就著下飯,你要不要來嚐嚐?”


  沈睿心有餘悸地瞧了瞧正中央擺著的大棺材,連忙道:“我沒胃口。”


  “怎麽,沈大姑娘這是怕了。”


  沈睿沒有半點掩藏的意思,撩了衣袍跪坐在地上,“孔子鬼神,德盛矣乎,使下之人,齋明盛服,以承祭祀。我對這種聽不見看不見的東西還是很敬怕的,你無知無畏,可別拉上了我。”


  許佑德對她笑了笑,不置可否,反倒是問她道:“瓊泥帶你來的時候,林家人有沒有為難你?”


  沈睿想了想,回他:“談不上是為難我,倒是衝著你來的——他們把你住的院子給封查了。”罷很不屑道,“也真真地好笑,自家人抄家自家人屋子,要被人傳出去被外人給聽到,我瞧著你們一家子出門還怎麽做人。”


  “林家的閑話傳得還少嗎?你瞧著府裏頭的主子不是照樣的出去花酒地。”


  沈睿暗暗評價:“都是不知羞不要臉的,”她問道,“你家四老爺是怎麽回事?”


  許佑德無辜道:“怎麽回事,我還想逮著人來詢問是怎麽回事呢。大半夜的我頂著香爐受責罰跪,林家人就衝到國子監要人了。這兩我過的是倒黴透頂,覺沒睡好家沒回了,八杆子打不著沒交集的人,忽然死了就指認我是凶手,我冤著呢。”


  “哪是指認,分明地就明著要栽贓陷害了,”沈睿歎了口氣道,“你不知道剛剛院兒裏的動靜,林二老爺叫一個崔旭鋒的老管事帶隊抄家,還讓一個叫林苑三的奴才趁亂往你東西裏塞料。”


  許佑德挑挑眉:“你都知道的這麽清楚了,看來是幫我攔住了。”


  “攔住了一次,沒攔住第二次,”沈睿到這事兒還是怒意不減,“本來我頂著林苑三,沒讓他有下手機會,不想你家二老爺竟然跑來了,找了個理由抬腳一踹,便把那料給從奴才兜裏踹出來,直接扣上了一個包庇縱容的罪名。”


  巫蠱邪術是忌諱,一般人嘴裏不願意把這些倒黴的字眼兒給明著出來。


  “喲,林二老爺這下子是有備而來,看來我是完了。”


  “沒完沒完,”沈睿搖搖頭,膝蓋挪了挪地,於他更近了一點,“我和這個奴才聊過,他也是臨時地發現自己被頂了罪,心裏頭不忿顯而易見,他願意替你作證,那料是林二老爺指使他放進你院子裏的,如此一來,嫌疑便落在了林二老爺的身上。”


  許佑德先問她道:“你剛剛崔旭鋒帶著家仆抄了我院子,那這些家仆都是從哪兒來的。”


  沈睿想了想,“該是有好幾隊不同的歸屬,但其中操著棍棒的肯定是二老爺院子裏的。”


  許佑德又問:“這栽贓嫁禍的活兒是陰私事兒,自己人看著最好,二老爺為什麽非要帶著一群別院的人去看熱鬧?”他這話得聲音低,好像是在問沈睿,也像是在自言自語。


  恰好沈睿也在琢磨著這個問題,她先到:“你們家和別家不同,二老爺雖現在大權在握,但是在股份製家族裏,他也不能一家獨大,更不能廢了一家之主,就廢了一家之主這等大事。關乎家族走向的大抉擇還是要宗族會議才能決定的。如今大房三房四方雖然正經當家的都不在了,但是主子還在,繼承人還在,如果麵上沒有證據就要定責於你,怕是三房四房那邊不允,這責罰也就定不下來。”


  林二老爺暫不論人品,但是人家麵上功夫做的很漂亮,各房人就算是略曉得些內情,苦於勢微也無可奈何。反之,若是林二老爺連麵上功夫都不做,其他幾房必定要責問於他,家族團結存疑,家族信任湮滅,於他掌權也是大有衝突。


  當初迎接許佑德歸家,承接宗主家主之位便是四房討論一致做下的抉擇,不光是因為他的血脈最純身份最正,也是因為他的能力收到了各房認可。


  許佑德:“既然隻是走麵上功夫,那林苑三已經做到了。”


  也就是,林苑三從掉了巫蠱娃娃的那一刻起,便已經是一個無用之人了。


  沈睿心裏一驚,也緩緩地想到了一種可能,不過她還是有點不可置信,揪著一絲希望懷疑道:“不會吧,到底也是一條人命。”


  “奴才的性命於大局而言,算不得什麽,”許佑德輕聲道,“況且賣身契還在人家手上。”


  沈睿急急道:“我還為了保住他,特地地讓他躲在你的院子裏。”


  許佑德:“躲到哪裏,這兒都是林府。”


  都是林二老爺能掌控的範圍之內。


  這話打擊力太大,沈睿張了張嘴,十分沮喪:“那我,那我豈不是白忙活了。”她想清來龍去脈之後,更覺淒慘,“我還允了承諾,我還給了人家希望。”


  許佑德慢慢哄道:“這不是你的錯,這不是我們的錯。”


  沈睿很難過,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感覺好像是自己殺了人似得。


  許佑德哀歎一聲,終歸是把飯碗給撂下了,他難得地放柔了語氣,緩緩與沈睿到:“好姑娘,你沒錯,隻錯在人心險惡,不知世事常以命如草芥為樂;你又有錯,錯在你明知人心險惡,卻終以赤子之心相誠相待,”他歎了口氣,“終究是真了。”


  沈睿搖了搖頭:“世間惡人終究是少數,多數人還是心存善念的。”


  許佑德很想反駁她,便問道:“比如呢?”


  沈睿:“比如你。”


  許佑德是真沒料到能從沈睿嘴裏聽到這個答案,笑腔沒忍住,直接竄到了嗓子口,讓聲音略有些沙啞:“我?”


  沈睿眼神灼灼:“你倘若不是好人,何苦來收拾林家這個爛攤子。”


  許佑德搖頭歎息:“我還真是另有所圖,我不如你想象地那般純良。”


  沈睿略有不屑:“你若不純良,就不會被人算計著對著棺材吃午飯了,”她忽然一頓,想起來個要緊事,“話回來,你又怎麽被扯上了這樁事非?難不成那位老祖宗你殺人,闔府上下都你殺人了?”


  許佑德:“也差不離,不過老祖宗手上捏了真憑實據的,是四老爺去世那晚上,我院裏一個下人偷摸摸地跑去告發了我,我私藏厭勝,行巫蠱之術,進而害死了四老爺。既然有人告發,便就得搜查,之後的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沈睿咬著下唇:“若林四老爺的死真是二老爺布下的一場局,那可也忒心狠了。”他們可算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啊。


  許佑德:“我這次當真不知道內情。”


  沈睿問道:“那如今怎麽辦。”她抬頭,瞧著被白布裝飾的棺材思考,“既然你家老祖宗林四老爺是死於巫蠱厭勝之術,又不肯捅開了去讓官府查案,想來屍體上有什麽抹不掉的痕跡,是能讓仵作查出來的,能推斷真相的線索。”


  許佑德挑挑眉:“不如你去悄悄?”


  沈大姑娘連黑都怕,更不要是去查驗一個屍體了,聽了這句吩咐慌忙間連連拒絕:“我不去,我不去,我不精通醫術的,要去也是你去。”


  許佑德重新拿起了碗筷:“我還沒吃飯呢。”吃飯比驗屍重要多了。


  瓊泥左看看右看看,男主子女主子具是不省心的,隻好被逼著自告奮勇:“奴才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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