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威壓
人是個矛盾的個體,恐懼與好奇並存。
沈睿哪怕已經渾身僵硬如木頭,背脊冰涼似冰棍,涼風可勁兒地竄進衣領給她降低體溫,她卻還是忍不住地低了頭,眯眯眼地心看查。
許佑德得不錯,今夜十五,月光很明。
個人的影子緊隨個人,擠擠嚷嚷的便疊在了一處湊成了墨汁傾灑似得混沌,正常得很。
沈睿看了好一陣,眯眯眼都不眯了,瞪大眼睛考量了半沒考量出什麽不對勁,便慢慢抬頭,給了許佑德一個詢問的眼神。
許佑德顯然憋笑憋了好久,眼裏笑意早就曝光了他ie e的真實意圖,瞅見沈睿回望,便不用再憋下去了,笑意一下從平靜的麵容上爆裂,大聲道:“哈哈哈哈哈哈哈你還真信了”
沈睿一愣,後知後覺才發現了這貨的過分企圖,氣憤與惱怒並存,手心癢癢直想揍人。但她好歹意識到了此刻的危險,於是按捺住了胸口的殺意,很溫柔地上前推了他一把。
沒咋用勁,純粹是作警告意圖。
許佑德正笑著,也混不在意這等力道,順著就倒在地上了。
漫長的長龍出現了一道缺口,立刻地維護秩序的水賊就過來了。“你為什麽推人家大姑娘?”
沈睿氣憤不過,又不能實話,隻好隨便掰扯了個由頭:“他扒拉我。”
“”
最後,許大爺種下的惡果還得自己來食,把粉嫩嫩的漂亮衣裳沾了一身汙濁的泥巴不,還得點頭哈腰哄上一路因為自己作死而生氣的姑娘。
沈睿對著耳邊的討好充耳不聞,隻看著這水賊寨寨門,慢慢地往前走了些。
這寨門整體而言,不大,卻也不算。再往前走兩步,更近距離地觀摩一下,卻發現自渡口到寨門這條路是死的,山寨被周圍一圈深溝水給攔著,沒有吊橋,根本就沒法子過路。
倒是有點仿照護城河的規模架勢。不過一般城外護城河都是陸上河,而圍著這水寨的好像是陸下河。
在前頭的幾個普通商戶,隻往那圍在寨外一圈的深溝水看了一眼,便軟了身子倒了下去,顯然是被嚇的。
眾人紛紛後退,偏沈睿湊上前去。
虧得她不恐高,不然這一眼還真是要命——水寨的這條護城河挖的極深,百丈懸崖之下才有河流湍急,恐怕已經不是人工雕琢,而是生淵塹。
她考量了一下寬度,又大概估摸了一下深度,腦子轉轉便對這地勢做了一個較為客觀的總結:易守難攻。
許佑德在後頭嘰裏哇啦地亂叫:“睿兒!睿兒!睿大爺,我你跑這麽前頭來幹嘛?這門有這般好看嗎?”
沈睿:“好看得很呢,你過來瞧。”
沈大姑娘耍了個的心眼,忽悠得許佑德撥開人群向前來瞧,乍見一眼,當即就從嘴裏發出了一陣驚歎:“謔,真他娘的深!”
——許大爺見多識廣,極少有讓他震驚到爆粗口的時候。
許佑德:“怨不得朝廷對這股水賊勢力頭痛無比,巢穴修成這樣,一鍋端的難度挺大。”
在他們這邊的水賊高聲喝道:“來人丁咯!”
另一邊回道:“牌號,念號!”
這邊水賊道:“盛世建安,東寨四十四。”
另一邊:“好嘞,讓道!”
這邊水賊已經對完了號子,轉身揮手道:“不想死的都躲開些。”
在場的誰都不想死,都慌不擇路地向後躲開了去。沈睿隨著大流後退了兩三步,卻牢牢占據了第一線的最佳觀景區。
寨門口拉著吊橋的繩索放了下來,十六七尺寬的橋,對比寨門也沒多少。
這橋伴隨著吃力吭哧的鐵索晃動之聲拉了許久,終於啪得一下頭落地,橫在了當中鴻淵塹之上,人為地開辟出一條走路的道兒來。
水賊:“進去,進去。”
跟趕羊似得。
眾人偏還認為自己是頭羊,感恩戴德地依著言語行進。ren liu攢攢又開始活動,踏上了木橋往寨中走去。
沈睿盯著那吊橋思考:倘如要越過塹進攻匪寨,怕是也隻有過橋這一種路了。而要過橋就得先放橋,若想放橋,就得打入匪寨內部才行。
這是唯一的法子,也是僅剩的法子,按理來應該把持嚴控才對,可如今偏偏進行了巨大的ren liu匯集進寨,不做任何的安全措施,他們莫非不怕嗎?
許佑德亦是麵露驚奇之色,估摸著也想到了這等不合理之處。
沈睿不由地喃喃出聲:“他們要幹什麽?”
許佑德:“搶錢財,綁人丁,我琢磨著想想,他們莫非是要修長城?”
沈睿:“”
這不著調的就喜歡嘴裏亂跑火車,一個海上匪寨,修個屁個長城。
不過他的回答倒是點了一個方向點沈睿估摸著道:“修長城不可能了,又不是祖龍在世,也不是戰亂年代。不過修不了長城,他們倒是可以修別的東西。”
海上河上最重要的是什麽?
船。
沈睿與許佑德對望了一眼。
可若是修船,bang jia來了這麽一大批的人丁,是要修多大的船呐?
沈睿百思不得其解,許佑德也拿不出猜測,隻道:“看看,先看看。”
好吧,看看就看看。
他們跟著人群進了寨,他們在最前頭那一波,感覺已經走了好遠,才聽到後頭咚得一聲,吊橋收回,重新卡在了寨門之上。
寨裏頭別有風光。
這個風光倒不是自然景色,而是風土人情。
整個匪寨繞著一個不高的山峰圍建,寨裏頭是山,寨外頭是塹。寨中房屋不少,卻均是依山而建,簡陋的房屋在半山腰上可憐巴巴地搖搖欲墜,看著就像是在青翠顏色的衣衫上貼了幾塊惹人注目的牛皮癬。
果然是水賊審美。沈睿默默在心裏頭鄙夷。
跟寨門正在一條軸上的一座蓋得高大的主院,該就是水賊們的“聚義堂”了。沈睿和這一幫人被帶進了堂中,堂中主位擺了一張椅子,普普通通的造型,椅把手上卻貼了十足的黃金,金光閃閃地亮出了又土又豪的複雜氣質。
沈睿一下覺得難以名狀,忍不住和旁邊的許佑德吐槽:“這都是些什麽東西啊。”
許佑德:“東施效顰吧。”
沈睿:“爺啊,這也太難看了!他們效的是誰啊。”
許佑德:“嘖,來不信,對稱中軸線,坐北朝南的椅子,他們好像是在效仿朝廷禮製。”
沈睿震驚了,看著那個正中央醜得慘絕人寰的椅子問道:“他們這是龍椅?”她尤自不敢相信,“到底是龍椅太難看,還是他們仿得不上心?”
許佑德:“都有吧。”
人群堆裏嘰嘰喳喳的顯然不知沈睿和許佑德兩個,這堂挺大,十來根三人合抱粗的大柱子撐起了一片高高的頂,人聲衝不出去,隻能在堂裏頭繞梁。
剛開始還好,話的人多了,沈睿隻覺得自己耳邊嗡嗡的。
顯然水賊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朝一甩鞭,啪得一聲脆響倒是把所有人都給怔住了,“安靜,吵什麽吵。”
安靜隻持續了一會兒功夫,喧鬧又占據了上風。
許佑德看戲看得歡樂,不知從哪兒掏出來了一把瓜子在那嗑著,“你若是遇到這種情況,你怎麽辦?”
沈睿:“不要做這等無用的假設!我再怎麽著都不會流落到去當水賊的地步呀。”
許佑德:“哎呀猜想著玩玩嗎,”手伸到了沈睿麵前,“瓜子要嗎?”
沈睿:“不要,謝謝。”
許佑德:“那我幫你去皮扒果仁?”
沈睿:“那來一點吧,謝謝。”
許佑德笑了出聲,施施然做了評價:“懶。”
沈睿嗤之以鼻。
許佑德隻好任勞任怨地開始充當蜜蜂品質的倉鼠,十分熟練地開始扒起瓜子皮來,但他手上功夫忙活,嘴上功夫也不停,攛掇著讓沈大姑娘當了一回意念裏想象出來的水賊形象,一個勁兒地問道:“好姑娘,我們現在無聊得緊,你就嘛。”
沈睿本來秉持堅守自己觀念,可無奈拿人手軟hi ren嘴短,隻好開始想象起來:“我嘛,要是我的話,那就再揚一鞭子。”
許佑德:“再揚一鞭子也不過嚇唬人一瞬間,這一會兒的安靜之後,喧鬧聲又起,你又待如何?”
沈睿踟躕:“那,揮著皮鞭打兩個人?”
許佑德搖頭:“打兩個人隻是行了威壓,這威壓光靠打人可是支持不住的。”
沈睿問:“那你會怎麽辦?”
許佑德手裏正捏了個核桃,聽得這個問題,手上微微用勁,啪得一下就把這核桃給捏了個稀巴碎。
沈睿的眼神從核桃上轉挪到了許佑德身上:“你想揮著皮鞭,打爆兩個人的狗頭?”
許佑德:“”
他扶額道:“意思大致沒錯,就別太血腥了,威壓過了也是不值當的。如今這情況,隻要殺兩個人滅滅威風就好。”
從他嘴裏出“殺兩個人”就好像“扒兩個瓜子”似得簡單,沈睿皺了皺眉,還是沒開腔。
許佑德把一把瓜子仁舉到了沈睿麵前:”待會兒要是畫麵太過血腥,你就閉上眼。當然,躲進我懷裏也是使當的。”
沈睿看著他,欲言又止。
許佑德溫和地笑:“想什麽,就是了。”
沈睿問:“你哪兒來的核桃?”
許佑德:“”
他沒好氣地回道:“隨身帶著,跟瓜子混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