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肥宅劉有財
張一一回想起一路的見聞。
破舊的貧民窟，苟延殘喘的人，如同血管和臍帶一樣的航路，破舊的工廠，破舊的廢棄船艙，電子牌照和機械拍照混用的無人機，被盤古域包裹的殖民城市，服役了上成千上萬年的巨構建築。
他一度認為，古老與現代是時間長河裏的兩端，隨著時間流逝，人類也會從古老步入現代，這是一種趨勢，也是一種宿命。
但突然有人跟他說：不是這樣的。
人類科技在三十萬年間不斷發展，是一種僥幸，是多次跳躍發展的結果，而每一次跳躍，都源於過去誕生的那些天才中的天才，在他們的引領下產生的微小突破，最終積累成的。
這終有盡頭，即便是那些億萬無一的天才，也終於望科技邊界而興歎，深感無力了。
人類無法突破這片銀河去往新的世界，短暫的壽命又限製了科技向上攀登，隻能不斷消耗物質存量。
“這就是我們選擇國家計劃經濟的原因……”張一一喃喃道。
博士聽到了他低聲的感慨，讚同地點點頭，“人類物質可利用率已經達到了99.9%，能量可利用率也達到了百分之八十，雖然目前的利用率比可利用率低很多——隻有不到百分之六十，但即使人類停止任何形式的發展，銀河係的物質存量也會在一個足以遇見的時間內用完。
“家底就那些，新進卻沒有，隻能精打細算著用。”
“可是——”張一一突然想到什麽，說道：“可是，既然人類的壽命這麽短，地聯為什麽還不開放人工智能和智慧生物的研究限製？機器人不是比人類壽命要長很多麽？甚至通過把機械義體植入人體來延長人類壽命的話……”
他抬起頭來看著博士，卻發現博士也在注視著他，眼神古井無波。
“我們走了一些彎路。”
博士淡淡地說，算不上解釋，卻比所有解釋都要沉重的話。
穿梭機緩慢靠近泰坦環上的一個樞紐。
雖然人類第一艘泰坦，卻也不愧泰坦之名，臨近了看，巨大的壓迫感依然讓人喘不過氣，白色的環形艙懸浮在頭頂，仿佛隨時墜落下來。
艙外的世界開始翻滾，穿梭機同步環形艙的旋轉，靠近，並通過接駁通道與樞紐相連。
自轉產生的離心力和穿梭機本身的人造重力疊加在一起，讓張一一感到一絲不適，不過好在穿梭機的重力很快就消失了。
“走吧。”
博士說完，向接駁口走去。
縱張一一縱然有萬般不願意，卻也不得不在無人機的監視下，跟上博士的腳步。
離開由光幕環繞的“魔毯”，進入了破舊不堪的通道，仿佛一瞬間穿越回了古代。細微的震動從腳下傳來，頻率不一，原本白色的內牆塗飾變得有些發青，一些地方已經脫落，露出鏽跡，隻有頭頂的燈還依然明亮，甚至有些刺眼。
穿過接駁通道，是主通道。這裏沒有人，空空蕩蕩，隻有頭頂時不時略過的物流包裹，說明這裏還有人活動，並不是墓地。
在走了五分鍾後，博士轉進一個通道，在朝向斜上方的通道裏走了一會兒後，兩人來到一扇白色的大門前。
博士走到旁邊，輸入密碼。
大門打開了。
張一一有些好奇地朝裏望去，結果第一眼就驚住了。
一個巨大的機器人！
二十米，將近四層樓高，嶄新的白色和藍色塗裝，棱角分明，具有十足地力量感。它的頭頂幾乎挨著天花板。最讓人矚目的是他身後六個白色的巨大鋼鐵之翼，仿佛隨時要一飛衝天！
但張一一一眼就看出來，這機器人僅僅是個模型，不具備任何實用的充要條件，無論是氣動外形還是動力傳動。
“這……這是啥？”張一一瞠目結舌。
“手辦，好像叫高達？”博士仿佛司空見慣，搖搖頭，朝裏走去。
進了大廳，仿佛進了一個手辦模型的世界，機器人模型已經是裏麵最大的了，畢竟頭頂著天花板，但卻不是最複雜和華麗的，整個大廳整整齊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手辦，從一比一等身雕塑，到迷你Q版模型。靠牆的櫃子裏放著一排又一排讓人眼花繚亂的模型手辦，用防爆玻璃櫃裝著，上麵還貼著紙條。
“請勿亂動。”
張一一何時見過這樣的地方，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與人類曆史上第一艘泰坦格格不入的大廳，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進了大廳，博士環視了一周，似乎在找什麽，卻沒有找到，便高聲叫道：“劉有財！”
無人應。
他便又叫了聲，“劉有財！出來！”
依舊無人應。
他歎了口氣，走到一個手辦旁——那是一個穿著棕色古袍的男人，手中拿著一把翠綠色的長槍——他一隻手握住長槍的槍尖，一邊高聲叫道，“我數三個數，再不出來，你的黑纓槍就沒了！”
“三！”
“等等等等！”
一聲尖細如齧齒動物的聲音從旁邊不遠處傳來，似乎來自大廳旁的一個小門。
很快便從裏麵跑出一個胖子來，水葫蘆一樣的身材，半腿褲，白色的袖衫，下沿還可以看到參差不齊的毛茬，似乎是由白色大褂改的。肥胖的臉上用手術刀劃開的小眼睛，頭發向後束成一把，上麵的頭油閃爍著光澤。
他以不似胖子般的靈活動作，從等身模型的間隙中閃出來，宛如踩著淩波微步。出來後沒有先看兩個大活人，而是小跑到古袍男人模型前，仔細檢查被博士攥住又鬆開的槍尖，看到沒問題後，才鬆了口氣，注意力轉到他們身上。
“介紹一下。”博士指著這位胖子，“銀河研究院二級研究員，宏觀規劃數學家，國家計劃委員會委員，劉有財。”
“是國家發展計劃委員會。”劉有財認真地糾正道。
博士不置可否。
劉有財將目光轉到張一一身上，並沒有在意他身後跟著的兩個獄卒無人機，露出一個油膩的微笑，在張一一猝不及防下，上前一步，一把抓著他的手使勁搖了搖。
“這位小兄弟是？”
沒等張一一回答，博士的聲音響起，“創生者，張一一。”
張一一不知道這個名字是什麽，但在劉有財聽到這個名字後，他感覺到，麵前的人握著他的手，突然緊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