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生命陳列室
映入眼簾的是一排排水泥灰的巨大展覽架，每個展覽架都有數百米高，從腳下一直堆徹到天花板。抬起頭來，幾乎無法看到架子頂端，在昏黃的燈光下延伸到極遠的地方。
數不盡的玻璃器皿盛放在架子上，圓形的，方形的，棱柱狀的，球形的，或大或小，小的隻有手掌大小，大的卻有數十米高。。
而每一個玻璃器皿裏，都裝著著一種生物，它們或暴露在空氣中，或浸泡在液體裏，或根植在土壤中，有些氣體或液體是無色的，有些卻閃爍著淡藍色或者淡綠色的光。
所有的生物都栩栩如生，但卻一動不動。
這是一個標本陳列室。
望著這虛假與真實相間的一切，張一一感到侵入靈魂的壓抑，他不得不將目光從極遠處收回。
走到一個罐子旁，探頭看去，裏麵是半罐水和半罐空氣，水中泡著一塊紫色的石頭，座在基底上，一半伸出水麵，呈現半紫半藍的樣子。
他好奇的伸出手，輕輕碰觸了一下罐子表麵。
下一刻，他周圍的景色變了。
陳列室消失不見。
他發現自己站在一片紫色的灘塗上。頭上是藍色發灰的天空，火紅的烈日懸掛。腳下是紫色的海灘，前方是碧藍的海洋。海水從海洋中湧來，借著清風的力量湧上他的腳麵，在他的腳窩處打著旋兒。
但他感覺不到絲毫的烈日暴曬、清風吹拂、海水舒潤的感覺。
他明白過來，這是全息投影。
低頭看去，灘塗上到處都是粗糲的石頭，上麵覆蓋著紫色的物質，在向陽的一麵尤盛，隻有在背離陽光的一麵才能勉強看出石頭灰色的本質。
仔細看那些紫色的痕跡，他驚訝的發現，那些並不是塗料，而是一種仿佛地衣和苔蘚一樣的藻類。
紫色的藻類，遍布整個灘塗。
他好奇地喃喃道：“這是什麽？”
“這是藍細菌。”
一聲應答從他身後想起，將他驚地幾乎跳起來！他回過頭，看到一個半透明的全息女孩站在那裏。
她穿著淡藍色的製服，豎著高馬尾，雙手交叉平放在身前，微笑著看著張一一。
“你是誰？”張一一驚訝地問。
“我是程程，是艦載AI，也是一位講解員，任何您不知道的事，都可以問我。”程程微笑著說道。
張一一了然，對於這麽一個超大的陳列室，配一個高級查詢機器人非常正常。
或許是因為跟小天天相處過，對於所謂的“艦載AI”，他沒有多想。
“你說這是藍細菌？可這不是紫色的麽？”張一一奇怪地問。
“它們吸收了光譜中能量最強的藍綠光，反射紫光，所以看上去是紫色的而已。”程程解釋道：“這是埃迪卡拉紀的地球，距今約六億年，是原核生物的時代，藍細菌是這裏最常見的原核生物。”
張一一瞪大了雙眼，環視周圍，由全息投影模擬出來的，古老的地球世界，一切生命的起源。
他想嚐試前進，但沒走兩步，麵前就浮現出一個白色半透明的標本架影子，提示他現在還在陳列室內。
他不禁想去看看其他的標本。
“我該怎麽退出去？”張一一問程程。
“再次觸摸展覽板即可。”程程微笑著說。
張一一憑著記憶伸出手去，輕輕地探到那個罐子，碰了一下。
下一刻，一切景象都消失了，灰藍色的天空、清風吹拂的海浪，紫色的生機勃勃的灘塗。隻留下灰色的水泥架子，頭頂昏黃的燈光，和一排排標本。
由生機到死寂的轉換，讓他有些恍惚。
他轉過身，看向程程所在的位置，發現她還在，依舊是那半透明的投影模樣。
“所有的標本都有全息投影麽？每一個我都能看？”
程程點點頭，“每一個都有，如果您想看的話可以像剛才那樣直接觸摸展覽板，任何想要知道的，都可以問我。”
張一一向前走去。
他看到一隻巨大的蝦，伸長一米有餘，下顎兩個巨大的彎曲口器，身體兩側有兩排厚重的骨板，邊緣鋒利，兩隻眼睛有拳頭大小，全身浸泡在兩米寬三米高的巨大方形標本箱裏，箱子裏住滿透明的液體。
“這是什麽？”
“這是奇蝦，生活在距今約5.3億年的寒武紀。”
張一一點點頭，伸出手碰觸展覽板。
周圍的景色變成了海底，陽光透過海麵，閃耀著粼粼細碎的波光，鵝黃色的海底沙灘上，一些不知名的動物在蠕動，遠方有綠色的海草，隨著洋流飄蕩。
正當他舉目四望，尋找奇蝦的身影時，頭頂的陽光被什麽遮擋了，落下一片陰影。
他抬起頭來，便看到長相醜陋的怪物揮舞著下顎巨大的口器，如同兩條鋼鞭，朝著他俯衝過來！陰冷的捕食者的目光將他牢牢鎖定，巨大的身軀擁有無與倫比的壓迫力，他仿佛看到了天敵，篆刻在基因裏被捕食者的恐懼在這一刻被激發，嚇得他大叫一聲，抱著頭蹲在地上。
奇蝦的身形擦過他的頭皮，巨大的骨板泛起水波，兩隻口器卷起還在沙灘上蠕動的生物——一隻可憐的三葉蟲，抓著它，遊向了遠方。
張一一確實被嚇著了，他原本以為那隻是一個標本，最多是一個動態的場景，就像水族館裏隔著玻璃看到的那些魚，怎麽也沒想到居然如此驚心動魄。
一旁的程程，看著蹲在地上，緊張到發抖的張一一，臉上露出一個惡作劇得逞的笑容，極富有人性化。
這不是一個艦載AI能夠擁有的表情。
不過這笑容很快就隱去了，程程重新變回了那種公式化的微笑。
“先生？先生？你還好麽？”
“我……我還好……”張一一含糊地說道，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確定那個怪物奇蝦已經遊走，才鬆了口氣，扶著旁邊看不見的牆，緩緩站起來。
“不必害怕，這隻是虛擬的場景，真正的奇蝦早已在4.4億年前就滅絕了。”
“那這裏……這裏的標本，全都是假的嗎？”張一一驚疑地問。
程程搖搖頭，“這裏的每一個生物——原核生物、真核生物、細菌、病毒、動物、植物——每一個，都是真的，由基因編輯和曆史溯源工程計算、培養出來的，通過生命快照技術保存和維持。換言之，它們都是活著的生物，隻是代謝無限趨於零。”
張一一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