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窟窿
“哇~~~~”
那肉球竟然是一個剛剛被他掏出來的嬰兒,被抽了幾巴掌後,瞬間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來自嬰兒的啼哭聲,充斥著整個地下室,這聲音仿佛一種夢魘,在我腦子裏來回的飄蕩著,久久不散。我很清楚,我的老毛病就要犯了。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麵,再次湧現出來,我越來越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了。
李家山說的沒錯,我現在沒辦法執行任務,因為我沒辦法控製自己的情緒。我一緊張,一恐懼,一看到不堪入目的景象時,我就會發病。
“呃……呃……呃……”
我喉嚨裏麵開始發出一種十分奇怪的單音節來,我努力的想讓自己鎮定下來,清醒一點,可我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眼前突然陷入一片暗淡之中,我看見他走出了玻璃房,他手裏拎著一個嬰兒,就像拎著一隻狗一樣,絲毫沒有表現出對生命的敬畏之心。我顫抖著,看見他把嬰兒隨意的塞進一個醫用箱子裏,然後取下了手套,開始擦拭自己手上的血,他一邊擦著,一邊蹲了下來,盯著我,那眼神冰冷淩厲。
一股十分獨特的香水味從他身上傳了出來,很濃烈的香水味,我眼神渙散,看什麽都是氤氳一片,模糊不清,我很想讓我的眼睛聚焦,好看清楚他的臉,可是我什麽都看不清楚。
我看著他丟掉手套,脫下身上的白大褂,將我抱了起來,他從醫藥箱裏拿出一個針管來,朝著我紮了過來。我內心的驚恐愈發強烈,我仿佛看見了死神的降臨。
那針管緩緩的朝著我的手臂紮了下去,時間仿佛都在這一刻停滯了,一股冰冷的液體,進入我的身體,時間再次恢複了流動。
我努力的睜開了眼睛,心跳的頻率很高,我控製不了我自己,我看著他拔出針管重新站了起來,將袖子放了下去,我看見他胳膊上的紋身,一隻飛騰的獨角獸,我覺得那獨角獸仿佛要活過來一般,朝著我俯衝下來。
“騰飛了!騰飛了!”
“轟轟轟!”
我恢複意識的時候,腦袋昏沉,整個身體就像是灌了鉛一樣,我掙紮著想爬起來,可是卻渾身乏力,最終無力的墜落在沙發上。
“你很不一樣,你是不是溜過冰?”
我聽見有人在審問我,我抬起頭,循著聲音看去,是潘廳鍾,我忍住沒有說話。我現在的意識是混沌的,我尚且不知在我昏迷期間,我有沒有說過什麽不該說的話。但現在我很安全的躺在沙發上,我猜測自己應該沒什麽危險。
我盡量保持著少說話,隻是回到:“沒。”
潘廳鍾繼續說道:“他跟我說你的病屬於一種精神疾病,隻有過量溜冰的人才會有。他以為我們的新紀元足以滿足你,但沒想到你竟然還去溜冰!”
我渾身難受,我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我知道他早就離開這裏了,我很後悔,如果我能控製自己的情緒,讓自己保持鎮定跟冷靜,我極有可能抓住他的。
可是我不能,我眼睜睜看著這麽好的機會,從我眼前溜掉。
我冷冷問道:“都是毒品,抽什麽不一樣?”
潘廳鍾突然憤怒的抓住我的衣領,怒斥道:“新紀元不會讓你患上精神疾病,無論你抽了多少,但你的神智不會被侵蝕!但冰粉不一樣,它能侵蝕你的大腦,讓你變成一個傻子,他讓我轉告你,你要是再敢溜冰,你會死在他手裏。”
我一把推開潘廳鍾的手,淡淡回到:“我沒溜冰,你覺得我有錢去溜冰嗎?我隻是受過刺激,他不會知道我經曆過什麽的。”
潘廳鍾坐了下去,說道:“別碰那玩意,千萬不要碰,那玩意會讓你神誌不清的。”
我看著潘廳鍾嚴厲的神情,我很奇怪,一個毒販,竟然會勸告別人不要去碰毒品!他到底怎麽想的?
我掙紮著努力坐了起來,我不知道白粉跟冰毒有什麽區別,在我眼裏,它們都是毒品。
我懶得去探討這個問題,而是問道:“他來做什麽?我聽見嬰兒的啼哭,你們在做剖腹產手術?”
潘廳鍾看起來並不想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看著突然響起來的手機,接起了電話。我能模模糊糊聽見電話裏傳來他的聲音,可是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麽。
但我眼前的潘廳鍾忽然暴怒起來,衝著電話怒吼道:“閉嘴!你別把我當三歲小孩了!我知道沒有機會了!一點機會都沒有了!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潘廳鍾猛地掛掉了電話,瘋狂的將桌子上的東西掀翻在地,我看著一地的玉石碎片,下意識的躲了起來。
潘廳鍾很喪氣,他粗重的喘著氣,努力的壓抑著自己的脾氣,半晌才一屁股坐了下去,自言自語道:“你知道多久了嗎?至少十年了,他十年前跟我說可以做手術,能找到合適的腎源,可這麽久了,我女兒已經看不到希望了,他們還是這套說辭,從成年人的腎,到嬰兒的腎,全都試過了……”
我忽然意識到,怪不得先前我說可以找到嬰兒的腎進行移植,他那麽麵無表情,原來他早就試過了。
但我很快就意識到另外一個問題,如果他什麽都試過了,那之前的嬰兒腎源從哪裏來的?
難道他們豢養了女人,專門用來獲取腎源?
這個念頭,讓我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潘廳鍾慢慢的平複下來,繼續說道:“你們出了大問題,所以他才會把你送到我這裏來。我們需要一筆巨額的收入,如果那數千萬的窟窿填不上,我們都活不了。”
潘廳鍾恢複鎮定的速度讓我很驚訝,這個人對自我情緒的管控簡直到了可怕的程度。前後不過一眨眼的時間,他就從一個滿是絕望的情緒中恢複到理智狀態。
我裝聽不懂的問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潘廳鍾解釋道:“你們收了錢,卻交不上貨,你告訴我你聽不明白?”
見我不說話,潘廳鍾繼續說道:“這批貨的買家可不是普通人,沒那麽好應付。他們雖然不殺人放火,但會有更多方式讓你生不如死。他讓我轉告你,隨時準備取貨,就在這幾天。但有一個壞消息,我手裏的孕婦剛剛生了孩子。你們需要自己去取貨,我隻能給你們指條路,可一旦有變化,你們需要自己承擔所有的風險。”
潘廳鍾的話讓我瞬間就打起了精神,隻要出貨,就有機會能抓住他,就有機會獲取新的線索,我皺著眉頭問道:“你不會隻有這麽點底牌的吧?”
潘廳鍾冷冷回到:“我的底牌跟你有什麽關係?我有再多的底牌,那也是我的,我為什麽要給你?我很明確的告訴過你,想賺錢,就得拿出誠意。”
我揉了揉太陽穴,腦袋昏沉,毒販都很自私,但沒關係,我的最終目標是他,隻要我能抓住他,一切都不是問題。
我繼續問道:“我去,我要怎麽做?”
潘廳鍾回到:“空手套白狼?我說了你要拿出足夠的誠意來,什麽時候找到可以給我女兒移植的腎源,你自然就會知道怎麽做了。”
我覺得很憋屈,太被動了,我說道:“你在忤逆他,你不能這麽自私。”
潘廳鍾躺在沙發上,神情看起來有點失落,但對我的話似乎充耳未聞,並不放在心上,我繼續說道:“你既然那麽愛凡凡,那你有沒有想過,她隻有你這麽一個至親,這麽多年都沒能找到合適的腎源,你為什麽不去檢查一下你的腎呢?你才最有可能是跟她匹配的……”
原本躺在沙發上的潘廳鍾,聞言忽然站了起來,一臉驚慌的解釋道:“不,我不可以,我要是把我的腎給她了,凡凡就沒人照顧了,我不能這麽做,絕對不能!”
我愣住了,我沒想到,潘廳鍾會說出這番話來!作為一個父親,看起來十分疼愛自己女兒的父親,他怎麽可以說這種話?
我開始懷疑,潘廳鍾是真的愛自己的女兒嗎?
他驚慌失措的模樣,以及語速極快的狡辯,都讓我覺得惡心。
但我還沒來得及說話,我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我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這個號碼我從未見過,我皺眉接聽了電話:“喂,你好,快遞!”
“我,徐誌強,你需要的腎源我已經幫你找到了!”
我十分震驚,我沒想到,徐誌強竟然這麽快就找到了合適的腎源!
這讓我完全沒有任何優勢可言了,因為我壓根就沒有做好下一步的準備。
而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潘廳鍾花了十年的時間,都沒能辦到的事情,徐誌強是怎麽隻用了一天時間就辦到了?
我當然不會這麽輕易就相信徐誌強的話,徐誌強也有可能是在騙我,為了救徐謙韻,故意告訴我找到了合適腎源。徐誌強在某種程度上,跟潘廳鍾是意中人,都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我轉頭看了一眼潘廳鍾,然而他的神情再次恢複到平平淡淡的樣子,似乎這件事在他看來,不怎麽值得驚喜,他一點開心的樣子都沒有。
我對著手機回到:“徐誌強,我希望你別為了救徐謙韻,不擇手段跟我耍花招,隨便找個小孩子騙我腎源是可以匹配的。我朋友已經用了十年都沒能辦到的事情,你怎麽可能一天就辦到了?”
徐誌強聽見我的質疑,似乎很著急,連忙解釋道:“我沒騙你,我怎麽可能拿我女兒的性命做賭注?醫學上的事情我說了你也不懂,她那個病的患者,基本上就沒有幾個能找得到成年人的合適腎源。但是剛出生的嬰兒卻很多,而且巧就巧在今天我們醫院出生的這一批嬰兒中,就有一個非常匹配的腎源。無論是DNA還是血型,跟患者都很匹配,隻是體重方麵有點差距,但你給我的資料上寫著患者也才七十斤。是非常適合做嬰兒的腎髒移植手術的,你如果還是不相信的話,可以帶著人來我這裏,我親自主刀。”
徐誌強的解釋很有道理,雖然我壓根就聽不懂那一大堆的專業名詞,但我基本上相信了徐誌強的話。
我回到:“那好,我明天再聯係你。”
徐誌強連忙回到:“沒問題,我明天等你消息,你直接聯係我,帶著你的朋友一起,去軍區醫院,我會安排好一切的,分文不收,上帝保佑一切順利。”
我掛斷了電話,我依然有點難以接受,這一切比我預想中的進展要快了很多。更讓我覺得忐忑的是,徐誌強讓我去軍區醫院,我不確定他到底真的找到了合適的腎源,還是為了騙我去軍區醫院,好救徐謙韻!
我知道徐誌強在醫學界,屬於德高望重的人物,他有很多學生,遍布各地的醫院裏,軍區醫院就有他的學生。而且他說的一點都沒錯,醫學上的事情我確實不懂。那些專業術語也好,各種數據也罷,即便他們擺在我麵前,我也不可能看得懂。
我放下手機,看向潘廳鍾,問道:“明天一起?”
潘廳鍾的神色依舊十分平淡,好像這件事跟他並無關係一樣,想了想,他才回到:“你不信任他,而我也不信任你,所以,我沒法確定這是不是你們設下的圈套,故意引我上鉤!”
我笑了起來,我是沒想到,潘廳鍾竟然在想這個問題,直到此時,他還在自私的在為自己著想,我頓了頓才說道:“說實話,我也沒想過他會這麽快就找到可以匹配移植的腎源。但他之所以幫助我,是因為他有事求我,同樣,我之所以幫你,也是因為有求於你。我跟他的交易就像我跟你的交易一樣,我是不信任他,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有沒有騙我。如果你實在放心不下,你可以請他出麵,我想他應該很輕鬆的就能辨認出這件事情的真假來。”
潘廳鍾眼神閃爍,似乎察覺到我想利用他,半晌才回到:“明天一起吧,無論你們耍什麽花樣,我都不管,我得不到我想要的東西,我是不會幫你的,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