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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我其實並沒有看上去那麽堅決,起碼我內心的兩個聲音此起彼伏就從未消停過。一個勸我堅持下去做一個英雄,一個讓我明哲保身逃命去吧。複雜的內心掙紮,讓我更像是一個可憐蟲。


  我從不害怕失敗,我害怕的是每一次失敗的降臨,所帶來的的挫敗感,那種挫敗感會讓人成長,但度過這段挫敗感,需要一段時間,而這段時間將會非常煎熬。


  老街口再也沒有賣包子的阿媽了,再也沒有來自淩晨熱氣騰騰香噴噴的包子了。老街口連路人都很少了,蠢狗也不知所蹤,我不知道蠢狗去了哪裏。


  蠢狗已經放棄了自己曾堅守無數個日夜的東西了嗎?


  可我明白,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如果我沒跟潘廳鍾做交易,老街口依然會生機勃勃,老阿媽依然會笑吟吟的賣著包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家破人亡。


  都是因為我的失誤導致了這一切的悲劇誕生。


  我知道自己需要承擔這些過錯,但我能做的隻是時刻反省自己,自我譴責。


  我知道自己內心世界的想法,我十分清楚,我為什麽答應做線人,到現在我為什麽還在堅持,我都明白。


  我背負了太多東西,我不想在極致的壓力之下窒息而死。所以我必須要做點什麽了,好讓自己不那麽沉重。


  王海波說的沒錯,每個人背上的十字架,都隻能自己背負著。


  潘廳鍾在別墅裏不停的走動著,他看上去很焦慮,我麵無表情,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我知道那個嬰兒被潘廳鍾搶走了,我原本以為我知道嬰兒的下落,但是我發現我並不知道。那個嬰兒並不在潘廳鍾的別墅裏,潘廳鍾把那個嬰兒藏在了一個我不知道的地方,沒人能找到,他們都是高智商的罪犯。


  “貨拿回來了,我已經分好了,一共四份,按照地址送過去。別再出差池了,這是我們最後一次機會。”


  蕭京西把那些貨放進箱子裏,用膠帶封上,她開上去要比我們所有人都開心。我知道蕭京西的想法,這些貨拿回來了,她就有了東山再起的機會。


  我轉頭看著潘廳鍾,問道:“你怎麽了?”


  潘廳鍾轉身看著我,他呼吸沉重,好像有什麽東西掐住了他的脖子,導致他呼吸很困難似的。


  潘廳鍾看著我說道:“凡凡不願意做手術,她說這些年的折磨她已經受夠了。這麽多年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我應該怎麽去麵對。我·日如一日年複一年的在做同樣的事情,我每天醒過來的時候,都覺得自己像是活在一場噩夢裏。可我又很清楚,如果我不睜開眼睛,噩夢就不會停滯,她怎麽就不能理解我一下呢?她怎麽就不能放過我呢?”


  凡凡不願意做手術,這早在我意料之中,我很欣慰。在生存與死亡的十字路口,凡凡沒有迷路,她仍舊堅守著一顆善良的心。凡凡經曆的苦痛,我相信沒幾個人能承受住,血透從字麵上看就不是常人能忍受的。那些皮質的管子從血管裏插進人體,你親眼看著血液從管子裏麵出去再進去,一直看著,一直看了十多年。


  凡凡隻要點頭,這一切就能終止了,但是凡凡沒有這麽做,我知道凡凡是因為不想傷害別人。


  蕭京西打包完貨物,站起來說道:“不用著急,我們先把生意做起來再說吧。”


  我什麽都沒說,我走到箱子邊,提起箱子,從桌子上把潘廳鍾的摩托車鑰匙拿起來,出門送貨。


  這裏的天氣十分炎熱,地麵都是滾燙的,哪怕時間已經到了十一月,依然看不見入冬的跡象。


  我心裏掛念著那個嬰兒,但是,我再也不敢私自做決定了,我害怕因為自己的不周全,再牽連無辜的人喪失生命,我已經經曆過很多次這種事情了。任國棟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我甚至連想都不敢去想!

  我騎著摩托車到了一個高檔小區前,我來過這裏,所以我輕車熟路的進了別墅區,徑直走到門前按響了門鈴。


  打開門的一瞬間,那個很久沒見過的女人江洛,出現在我麵前,她穿著一身絲綢的睡衣,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懷抱雙臂依靠在門邊,我低著頭說道:“快遞!”


  她低頭看了看箱子,我把箱子放在門裏,用腳踢進去,我沒有急著離開,這個女人很難對付,如果不想被她打罵,我能做的就是一言不發等待她的下一步指示。


  她饒有興趣的看著我謹小細微的樣子,好奇的問道:“你怕我?”


  我依然低頭回到:“不是怕,是尊重。”


  江洛似乎很意外的會這麽回答她,但這個回答很顯然讓她很滿意,於是她收起了嚴肅的神情對我說道:“雖然你對我這種上流社會的人保持尊重是你應該做到的,但我依然要罵你,因為你又一次遲到了!”


  我吞了一下口水,沒有去爭辯,而是點頭回到:“如果你著急的話,餘下的貨物我今晚就可以給你送到。”


  江洛回到:“不急,按程序來。”


  她一邊說,一邊觀察著我,她的眼睛很漂亮,但是她的眼神很恐怖,她看我的樣子,就像是在看一件物品一樣,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我心虛的問道:“還有什麽要吩咐的嗎?”


  江洛忽然笑了起來,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我,而是突然問道:“你想不想賺點快錢?”


  這話我聽過很多遍,蕭京西也這麽跟我說過。我知道,這是一個機會,我需要把握住。因為這意味著我對江洛而言,有利用價值。但我猶豫起來,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因為我怕自己錯誤的決定,會再次帶來嚴重的惡果。


  我淡淡回到:“我就是個快遞員,我要送貨去了。”


  她冷冷喝止到:“站住!”


  我的拒絕似乎讓她覺得出乎意料,她看起來很生氣,凝視著我,在我身邊轉了一圈,並沒有讓我離開的意思。


  我知道這個女人在整個組織裏麵的身份都極為特殊,張雲逸跟我說過,專家組的分析是,這個女人負責給這個組織洗錢。我很想查清楚這個女人的真實身份,把組織洗錢這條線查清楚。


  江洛突然站住問道:“你認識不少人吧?我給你三十天時間,你去給我找三十張身份證過來。並且,這些人不能有案底,記住,你沒有拒絕以及討價還價的資格。如果你沒有做到我吩咐你的事情,你大概會永遠消失。”


  我一愣,她為什麽要讓我做這個?

  洗錢?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洗錢,但具體的操作方式我很並不清楚,也不知道她要這些東西能幹什麽。


  江洛繼續說道:“辦好了,我會給你三萬現金,另外給你百分之一的分成。”


  我小心翼翼的回到:“我就是個快遞員!”


  “啪!”


  江洛沒等我話音落地,就狠狠的扇了我一巴掌,我臉上頓時火·辣辣的疼了起來。我很憤怒,我捂著臉抬頭怒視著她,但她似乎一點都不怕我,反而伸手指著我的鼻子怒斥道:“我說過,你沒有拒絕的資格。要麽去辦好我吩咐的事情,要麽去死。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如果你不辦好我交代的事情。往後你們一毛錢也別想從我這裏轉走,下次你送貨的時候,我要看到我想要的東西,你可以滾了!”


  我放下手,轉身離開,我不想跟這個女人有太多的糾纏。離開別墅,我大概肯定了一點。江洛就是替這個組織洗錢的女人,但我不明白的是,江洛為什麽要貨?

  我曾懷疑過這個女人跟別的毒販一樣,以販養吸,但我從她的垃圾袋裏翻找出來的銀行流水,可以了解到江洛不缺錢。所以這一點很早就被我排除了,所以我才好奇江洛為什麽會要貨?


  可惜的是,我們現在線索多且繁雜,我們根本就沒有時間去調查江洛這條線。哪怕我需要跟進江洛這條線,也要跟張雲逸申請,我不敢在私自做決定了。


  但此時,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我掏出來看了一眼,是徐誌強的電話。我很詫異,徐誌強打電話幹嗎?


  我接通後,徐誌強的聲音立馬就傳了出來。


  “今晚十二點,我家見,我要跟你說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記住,千萬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徐誌強的語氣很急促,他應該清楚,自己已經被盯住了,所以他看起來很警惕。


  關於徐誌強,我一直覺得他身上能挖出很多有用的線索,而且徐誌強這條線我早就打通了,所以今晚我勢在必行。


  但現在我要繼續送貨,我到達老舊小區的一號樓,這棟樓曾經讓我做了無數個噩夢。我走到樓下的時候,呼吸都不自覺的沉重起來。我朝著樓上走去,我知道自己沒有退路,我身後是萬丈深淵,深淵裏麵百鬼夜行。


  我來到門前,抬手敲門,門很快就開了,是那個年輕的單身媽媽,房間裏麵沒有燈光,顯得十分昏暗,她的臉色看起來很蒼白,她皺眉問道:“你有事?”


  我回到:“現在有空嗎?”


  她詫異的看了看我,神情突然糾結起來,但很快就她突然就問道:“你……你有貨嗎?我想……我想吸。”


  她低下頭,我看不見她的眼神,但她的狀態讓她看起來像是內心十分煎熬一樣,可很快,在我沒有回應她的時候,她再次抬起頭來,滿眼的祈求。我笑了起來,她已經毫無人性了,她兒子的慘死並未讓她有半點的懊悔。


  我抬腳走了進去,她很快就關上了門,一臉急不可耐的說到:“求你了,快給我一點吧!我好久好久都沒吸到了,我快瘋了。”


  她帶著哭腔,我看著她捂著臉哭泣著,她似乎很想控製一下自己的情緒,但是她又辦不到,這種來自內心的譴責,在生理以及心理上的雙重壓力,讓她看起來確實像個瘋子。


  但我一點都不同情她,這是她活該自找的。


  我從口袋裏掏出一包新紀元,她一把搶了過來,但我很快就縮回了手。我盯著她,我想讓她受到更大的懲罰,我要讓她墜入無邊地獄,讓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活的那麽逍遙法外。


  可我心裏突然響起李家山的話,作為線人必須遵守的三個原則性的問題。我麻痹著自己,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更加順利的完成任務,可我又很清楚,我沒那麽偉大。隻是看不慣她還活著,我隻是想替那個小孩子懲罰她,這一切都是源自與我的自私。


  這種十分糾結的情緒在我心底醞釀著,我很難受。


  在我恍惚的時候,她突然趁我不注意,搶走了我手上的新紀元。幾步就奔到沙發上,拿起桌子上的打火機就吸了起來。我看著她不要命的瘋狂樣子,我並沒有去阻止她,我覺得這都是她活該的。


  她終於滿足了,她僅存的那點羞恥心也蕩然無存了。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曾經有個兒子了,她更不會記得她的兒子就死在這個房間裏,屍體腐爛發臭。她的世界裏,一條鮮活的生命,竟然比不上那麽一點新紀元。


  “快過來!”


  她朝我伸出手,勾了勾手指,可我現在隻有惡心。我轉身離開了,我朝著外麵跑去,我呼吸著外麵的新鮮空氣。我狠狠的揪著自己的頭發,這讓我的腦袋嗡嗡作響,我不可以做這種事情,我不能這麽做。


  我打了報警電話,告訴了警方地址,有人在這裏吸貨。


  我掛掉電話,騎著摩托車撤離了這裏。


  我心裏好受了一點,我不能讓自己真的像一個毒販,去引誘別人吸貨。


  我要是這麽做了,我就跟毒販沒有區別了。


  跌入無邊地獄的人,將會是我自己。


  可是我知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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