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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父子交心

  第37章 父子交心

  趙佶終於歎了口氣:“為父內禪之意久已定奪,但恐外人不知之也。偶緣金人為禍,事成於倉猝間爾。本欲內禪後,於夾城中往還,抱子弄孫,不欲令皇帝頻出。


  須知人主頻出則不威,人主不威則屑小亂,屑小亂則國不寧,此為父本意也。又去歲安兆銘來信,其中言及權京東兩路轉運使,以錢糧歲幣賄女真之心路不堪事。


  世人皆知納幣求和乃人臣之恥,羽山大學亦不齒之,甚至還要罷他教授之職。他卻知其恥而勇為之,徒然為國家爾。其曾曰: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欲承其重,必修其器。


  吾是日讀之,深以為然也。吾兒亦當勉之。今日國事如此,吾父子其實亦各有其責也。然吾兒為大宋皇帝,你便不能有錯,有錯的就隻好是為父。


  但使大宋社稷長治久安,便是世人盡皆怨吾、謗吾,吾亦甘願背負如飴也。隻是為父如今留在在汴京,卻與大事無補。反而不便吾兒撥亂反正,振奮朝綱。


  吾今欲往亳州進香,自承其過。吾兒正能借此時候矯正是非,主持戡亂時局。那些官員,堪用、不堪用的,都要早些理順他們。


  這一年多,朝臣更換太勤了些,卻又始終沒個主心骨的重臣坐穩位子。朝廷便沒了主見,戰和不定,這才給了金國機會。


  好在還有安兆銘在外主事,算是幫著朝廷做了些主張,但這終究不是長遠的法子。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他也是在勉強為之,吾兒當深思此事也。


  其他劉豫、秦檜輩,也該放他們出人頭地了。總不能讓他安兆銘一騎絕塵,國家安危係於一身,此非國家之福也。若朝廷有幾個人能與他差相仿佛,也就絕了金國的妄念。


  朝廷定策,當戰則戰,當和則和,切勿首鼠兩端。今日大宋之兵,固然不足與他金國爭雄,但也不再是昔日那般不堪一擊,還是有忠臣良將冒出來了。


  算啦,為父此去東南,除教門事外,餘並不管。吾兒善為之吧!”


  趙佶絮絮叨叨說著話,又開始了他的訓政表演。抬眼看到兒子神遊物外的表情,再次暗歎一口氣,還說啥,這就是越說越壞事啊。索性就停了話頭,看看趙桓什麽意思。


  趙桓卻拿不出什麽主意。


  安兆銘很久沒有回汴京了,甚至連與柔福妹子的婚事都拖延下去。自然是此前事務太多的緣故,可他不願入京,難道就不是因為放不下與自己的“舊隙”嗎?


  趙桓也搞不明白,自己怎麽就與他安兆銘走到今天這樣“互不理睬”的局麵。除了偶爾幾份必不可少的官樣文章之外,他安兆銘幾乎就是在與朝廷各行其事了!


  不但海州一口氣拿下周邊的沂州、密州、莒州等地,未曾和朝廷言語幾句,甚至徐州、兗州也是在私相授受。就算有康王協議以及上皇中旨,畢竟沒有備案朝廷。


  到如今,就連海州那裏連軍備物資給誰不給誰,都要鄭重厘定清楚,不容朝廷討價還價。八百裏水泊梁山忽然冒出一個叫做張榮的家夥,正在組建水師,卻也不歸宗澤調度?


  趙桓恍惚記得自己最早關注到安兆銘,還是他在汴京開福記的時候。自己曾經想要把福記收歸內府?他清楚記得當時上皇、三弟、九弟那種看傻子一樣的眼神!


  特喵他們都知道安兆銘的實力,唯獨自己這個太子不知道。然後他們誰也不和自己分說,就那麽自行其事地議論、算計、入股,把自己當成一塊旁聽的木頭!


  這也太傷人心了,此後的趙桓就開始有意無意地和他安兆銘別別苗頭,結果就別成了今日這個模樣。現在想要和解,怎麽和解啊?

  上皇說的沒錯,官家是不能有錯的,那麽有錯的就該是他安兆銘。但是指望安兆銘主動向自己認錯?甚至連趙桓都覺得不現實。


  他安兆銘也到了不能認錯的地步啦!他的身後還有海州特區,勢力幾乎囊括京東兩路。就算他安兆銘願意服軟,海州議會也不會同意的。


  劉豫在濟南,即沒有和海州打成一片,也和朝廷若即若離,很難說他的心思如何?也許放回汴京會好些,但是他那樣的倨傲之輩,耿師傅真能容下他嗎?

  如今朝局,吳敏、張幫昌等多數官員都算是中間派,但他們出於各種算計,也都偏向主和。朝臣中真正主戰者,李綱、種師道、何栗、孫傅而已。


  而唐恪、耿南仲、白時中、李邦彥、李棁等人卻一昧要去主和,常言“安外必先攘內,海州之禍甚於金國。”但是歸根結底,還是耿南仲和李綱二人在角力。


  秦檜也是主戰的,但他對自己,好像也是若即若離。和劉豫一樣,都是居心叵測的人。能力或有之,忠心難辨。


  趙桓有理由相信,上皇真要複辟的話,他二人肯定要去從龍的!這就是上皇安插下來的暗樁嘛!自然不堪大用的。


  想著這些糟心事情,趙桓神色恍惚。一直到耿南仲在背後悄悄推了一下,這才醒悟上皇還在等著他說話。然而他趙桓又能說什麽?

  上皇要走,那是誰也攔不住的。無非就是留下個爛攤子,等著給自己收拾。哪怕擺明是讓自己頂缸,但自己還要給上皇的南巡弄一個大義遮掩。當即便要耿南仲擬旨曰:


  “朕恭奉道君皇帝,比以尤勤感疾,禱於太清,誕日康複。方燕處琳館,靡有萬機之繁,可以躬伸報謝。今來就正元節前擇日詣亳州太清宮燒香。朕祇奉睿訓,敢不欽承。”


  耿南仲心中大急,怎麽能讓太上皇跑了呢?太上皇在汴京,那是無論如何都沒法生亂的。但他去了東南,可未必不會想著複辟,海州也與上皇的幹係更加親密的!


  安兆銘就是前車之鑒呢,如今坐在青州哪都不去了。朝廷在京東兩路的錢糧也都被他挪作軍中使用,以致朝廷用度日緊。連祭祀南郊,冊封皇太子這等大事都被押後了。


  現在太上皇再去東南,以太上皇的奢靡用度,恐怕以後東南財貨也到不了汴京。此後汴京還能從哪裏收取錢糧賦稅?蜀中四路,都在鄆王趙楷手上,如今正在練兵想要出川。


  燕山、河北、河東都是自顧不暇,關陝地方一直靠朝廷供養。現在隻有荊襄、湖廣、兩淮之地的稅賦可以打主意。但是這些地方,委實油水不大啊!


  耿南仲這才恍惚意識到,此前朝廷六神無主的關鍵所在了。錢糧!因為金國南侵,大宋已有太半錢糧稅賦無法收取。再要去掉東南之地,這個朝廷可是真心應付不下去了。


  可笑自己,此前還要盡去蔡京新法,恢複司馬光的舊製!怨不得李邦彥、吳敏、孫傅、張幫昌、秦檜等人,都要對自己的說法頗覺不以為然?


  而吳敏要推薦錢伯言知杭州,節製兩浙、淮東將兵事。那是打定了官家不會阻礙太上皇南巡,卻要錢伯言去東南斷了太上皇遮蔽東南的手段啊?


  那麽請立太子,隨太上皇去東南,也是為了膈應太上皇,使之不好複辟的意思?畢竟官家有失,太上皇也隻能迫使官家學他那樣內禪,然後再輔佐太子登基而已。


  但無論如何,太子都是官家的兒子,官家並非不能接受這個主意。隻要太上皇不能複辟,那麽鄆王、康王等人,也就沒了奪位的可能。


  吳敏等人的算計,可謂老辣至極也。


  但是耿南仲的心中,卻生出別樣的不舒服。自己是官家潛邸舊臣,怎能輪到他吳敏、李綱之流簪越?此前他們鼓動太上皇內禪,賺了很大便宜,難道今日還要故技重施嗎?

  萬一官家有失,換了太子上位。他們這些人依然還有擁立之功。可是自己的前途,可就一片黑暗了。到那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死無葬身之地也。


  “臣以為,太上皇之意固善,然官家卻不可為也。我大宋以孝道治天下,官家就該以身作則,晨昏侍奉,以盡人子之孝。怎能盡數諉過君父?朝臣之議,也不合聖人教誨也。


  臣以為,太上皇之思,可使國家重臣出行即可。臣又有奏上,今國事危殆,君臣正當齊心共濟時局,豈宜顧身?官家亦當早立儲君,使天下無疑。


  大寧郡王年及十二,當立太子。請以少宰吳敏為太子少傅,樞密院同知孫傅兼太子少保,吏部侍郎謝克家兼太子賓客,統製吳革領軍輔太子去亳州進香,祈禱國事。”


  趙桓心中也是深以為然,上皇如果在外另立朝廷,還真比女真人南侵更要棘手百倍。對待女真人,無非戰和兩策,既可如春風和煦,亦可如秋冬天肅殺。


  但是如何對待上皇,卻有個“孝”字緊在腦袋上。軟也不是,硬也不是,當真有點兒“狗咬刺蝟,無處下嘴”的無奈。


  呸呸,自己和上皇都是人君,卻不宜用狗來比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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