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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郭藥師的掙紮

  第93章 郭藥師的掙紮

  京東都護府的改製,不出意外地掀起軒然汴京朝堂的新一輪風波。已經沉寂數月的陳東,也再次上書,以為海州叛逆之心已昭然天下也,秉國大臣應帥軍親征平叛雲雲。


  對於陳東丟過來的高帽,郭藥師鳥都不鳥他。讓老子跳出來與他海州鬥爭,然後讓你們這些自詡謝安的大宋臣子杵在汴京城裏,對著某家後背去為所欲為?


  姥姥!昔日宋帝劉裕北伐,眼看就要功成名就。可他寧願放棄唾手可得的長安巨城,都要回轉建康坐鎮朝廷!何也?


  不是劉裕的目光短淺,實在是那些晉臣的背後行事,太過猥瑣。“自古未有權臣在內,而大將能立功於外者!以愚觀之,己身之禍且不免,況欲成功乎?”


  看著安兆銘寫在書信中的牢騷,郭藥師反複思謀,最終還是同意了海州的改製方案。郭藥師想做權臣,卻不想做誤國的權臣。安兆銘想要立功於外,那就給個機會先?


  既然人家安兆銘承認自己的權臣地位,自己也要學會投桃報李。再說。現在的海州轄域實在太大,官員編製不足應付地方管理。嚐試一下劃郡管理,也的確是個不錯的法子。


  郭藥師想要繼續從海州獲取軍備、物資,就隻能繼續把京東都護府周邊地方拿去抵債。人家一直都在為朝廷出錢、出力,不給一點好處那也是絕對不行的。


  何況大宋各路的吏治能力之低下、暗弱,也的確令人發指。一塊塊長條形狀切割的“路治”轄域,無論如何都不適合對地方的有效治理。


  甚至到如今,一路轉運使的官銜、權力,遠不如所轄州府的知州官員!張叔夜在青州剿匪時,可一點沒給青州官員麵子。京東路轉運使又如何?還不是被他一壺酒燜倒了!


  所以這個京東都護府的名頭,就很合適。都護府嘛,此前漢唐皆有措置,一般都是遠離中原的邊疆所在。其軍事的獨立性,完全不是節度使可以比擬。


  “宋承唐律,海州所在或難言邊疆之地,然所轄金州、複州、寧州、保州、辰州、濟州島諸地,此皆海外之地也,與中原隔海相望,其民亦非宋人。


  安兆銘有獻土之功,自當使之立都護府治民也。何況其北尚有女真窺伺,正當揚我華夏之威嚴,重振漢唐之氣魄。故臣以為,當以京東都護府名之。”


  這是南道總管張叔夜《請建京東都護府》的言事奏折,郭藥師閱罷也附和曰“深以為然”。或者他半生都在北地討生活,自然知道,自它女真人立國以來,何曾吃過金州這樣的虧!


  金國此後的目光,也該鎖死什麽什麽京東都護府了!所以?這也不全是壞事嘛。隻是這樣的奏折,卻要從大宋腹地的鄧州發來汴京,多少也算有些威脅朝廷的意思?

  這自然都是些心照不宣的事情!因為執掌真定府的馬擴,也是極力上書言海州事的。其他控扼關蜀之地的趙楷,河東、河北兵馬大元帥趙構,卻紛紛沉默,不置一詞?

  郭藥師執政汴京,想要做大宋的曹孟德,那他就要守汴京的規矩。他卻不明白,汴京的最大規矩,並不是“君君臣臣”的繁文縟節。而是誰的拳頭硬,誰就有“道理”。


  頂多在他的“道理”之外,再披上一件“忠孝仁義”等等道德外衣,讓他趙家人的吃相,不要顯得那麽難看。麵子上的禮義廉恥,也總要繁文縟節地做足才對。


  昔日太祖立國的本質,就是行強幹弱枝製度。曾經戰力最強悍的禁軍,大部分都駐紮汴京。那時候的大宋官家,曾經就是拳頭最硬的那個人。


  哪怕外戰怯場,可是內鬥時候,趙宋官家就從來沒有怕過誰。王小波、宋江、方臘又如何?哪怕宣和六年那樣的頹廢,河北豪傑的結局怎樣?


  所以趙佶就敢一輩子胡亂折騰,他的大臣們隻能受著。甚至連蔡京這樣的梟雄人物,一生四上四下,就要被趙佶玩弄掌中,不敢多言半分。


  高俅這樣的寵臣,隻是因為他掌管禁軍,所以他的兒子高衙內就敢在汴京橫著走路!反過來說,童貫掌軍二十年,貴為廣陽郡王,官家一道旨意就能把他斬首示眾!

  當然了,世間無不散的宴席。趙家的拳頭傳到趙佶、趙桓時候,已經隻剩下幾個空殼子。這才有了安兆銘的“海州特區”,也有了郭某人的“仿曹操故事”。


  如今國事日非,試論天下強軍,除了女真人之外,還有西軍,海州軍、以及他的常勝軍。西軍忠於朝廷,奈何遠在西北。他的常勝軍最弱,卻恰恰把刀鋒抵在汴京的咽喉上。


  郭藥師曾經是大宋“道理”的受益者,現在就要忍受別人對“道理”的發揮。因為安兆銘的拳頭,明顯比他更壯實!而女真的拳頭,也一樣能夠碾壓我矬宋。


  想在這種時局下保持住大宋國體的存在,順便讓自己的“權臣”之路走得更穩妥?唯一的出路就是要利用好海州與女真人的矛盾。


  隻有讓他們硬碰硬地多打上幾架?大宋才能得到更多的喘息機會。因此,郭藥師很爽快地圈閱了張叔夜的奏折。反正,朝廷麵對海州的各種折騰,也早已是有心無力了。


  郭藥師如今的日子,其實過得很不順溜。“北伐之功”即便不是郭藥師親征,但他的居間戰和拿捏手段,也的確讓朝廷上下不再有人敢正麵反抗他。


  哪怕官家趙桓,對他的舉措也不過坐視而已。然而郭藥師卻愈發有了心虛的感覺,眼前之朝廷人物,皆不可信也。


  甚至他寧願遠遠行文去海州,與安兆銘、吳敏、劉韐等人爭吵議事,很多時候都要忍受人家在回信中的笑罵奚落,也要認真讀完書信,琢磨對方的見解是否合理?

  要說這些混蛋的口碑都是極差!損人的口水也是一溜一溜地往外冒。可是笑罵任他後,郭藥師就能發現,這些人的遇事見地,也的確能讓人耳目一新。


  最難能可貴的是,他們可能更加忠心大宋社稷,不然當初就沒必要一定招惹他!所以他們對於朝廷大事的見解,才更加可信。


  汴京也不是沒有人才,秦檜正當幹練,劉豫也進京了。他們比之何栗、賀允中、杜充等人,才具可不是高了一星半點。


  但是他們,一樣都是心懷叵測之輩!他們的忠心,也隻能獻給他們自己。別說郭藥師得不到這份忠心,哪怕大宋官家,也一樣得不到他們的忠心。


  郭藥師沒能變身為真正的曹孟德,雖然汴京的朝廷依然在他控製之下,但是京東都護府之外,河東、河北、關中、蜀中、南陽、東南之地,都已漸漸有了新的主人。


  東南一塊,錢伯言控製了福建、浙江。這兩處沿海地方,正在落實京東都護府的明社製度。至於蜀中、關中地方,鄆王趙楷早已與西軍出身的姚家、折家、吳家眉來眼去。


  其他張叔夜在南陽的鄧州、唐河一帶,也形同割據。馬擴在真定府,甚至還要把詹度的中山府,緊緊握在手中。他們二人,也都在積極對接、落實明社製度。


  因為信王趙榛在燕京被俘,後來他又被送回了汴京安置。所以河北的宗澤所部,也是日複一日地加強與河東張孝純的聯係,如今的河北、河東,就漸漸成了康王趙構的地盤。


  趙構坐擁河東形勝之地,又與京東的安兆銘交情莫逆,幾乎能無差別地獲得海州新式裝備。甚至因為此前戰績卓越,趙構的許多裝備,都是從海州“租借”而來,便宜的要死。


  他手下文臣宗澤、張孝純、汪伯彥、範仲熊、沈梲,也都是一時之選。至於說武將,不但韓世忠、嶽飛、劉琦橫空出世,王稟、孫翊、王彥,亦非泛泛之輩。


  即便汴京的朝廷之上,肯為趙構張目的文武大臣也是車載鬥量。如今趙構的實力,隱約隻在汴京郭藥師,海州安兆銘之下。若再論其正統性,官家之外,天下無出其右也。


  真正留給郭藥師管轄的地盤,不過北京大名府南北一條線的地區,以及河內、淮東、淮西、河南兩淮之地,此外就是廣東、荊襄、建康、平江、膠東、濟南、東平等等散碎地方。


  天下正統,早已三成之地不再聽命汴京。而天下財賦、人口,也有近半脫離了郭藥師的掌控。可是他在汴京的朝廷支出,每年兩千萬貫“體麵錢”,卻連一文錢都無法裁剪用度。


  這在此前,簡直是不可想象。但如今,隨著宋金大戰的結束,汴京對地方州府的統治能力,卻是日漸不堪。


  眼見朝廷用度日漸局促,郭藥師甚至都不敢行文各地嗬斥一二。因為這會被朝野的有心人一口咬定,這都是你郭藥師執政以來才“丟失”的國土、錢糧賦稅人口。


  而隻要郭藥師繼續睜眼閉眼,那麽這些形同割據一般的地方州府,就依然還是我大宋的轄域,如此則大宋金甌無缺也。


  雖說俺們在河東丟了幾個州,可咱們畢竟也在金州半島置換了幾個州出來。郭某人執政以來抗擊金國,北伐遼東成績,依然不容汝等腐儒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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