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秦檜的恐懼
第105章 秦檜的恐懼
秦檜這才知道,感情海州不光是想著要標新立異。人家對漢家文明的保全,也是不餘遺力呢。世間多少文人墨客,名家典範,如今都被聘來羽山大學供養。
既然安寧、洪七要晚些才來,那麽咱們的晚宴就先開了吧?這事,也就二姐安雲兒敢拍板。真要放在都護府的衙門裏,主人沒到,誰好意思先開桌?
但是安雲兒卻是安兆銘的姐姐,她不但身份特殊,這些年也對兒子林一飛視若己出。於情於理,秦檜都要頻頻舉杯酬謝,先幹為敬啦!
觥籌交錯間,大門就被打開了一條縫,露出洪七略顯慌張的青澀麵容。安雲兒哈哈大笑,搶步向前就把洪七提溜進來,衝著徐槐施了個眼色。
徐槐尷尬一笑,示意兒子徐中立讓一下身位,就在父子中間加個座位,把洪七塞了過來。老徐槐笑眯眯地看著洪七的局促,越發老懷大慰。這小子,果然還是個雛呢!
本來在他身後侍立的女兒徐青娘,也忽然扭捏起來。難道這個人,就是與狀元郎一起開創了今日海州局麵的洪七洪真人?
奴奴卻看他不似神仙,也不像真人,倒是個清秀的少年郎呢。徐青娘的心中,就無端地火熱起來。她今年十七歲了,也該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呢。
跟著洪七身後溜達進來的安寧,也帶著一臉的滿足笑容。
他和洪七用了大半天時間整理資料,總算敲定了動力機的研發思路。想要動力機可以在大車上行走,蒸汽輪機還是太笨重了,那就繼續琢磨曲杆運動的蒸汽機好了。
至於秦檜?秦檜這樣的奸邪之人,對海州真的很重要嗎?隻要海州能一直引領科技生產力的時代進步,任何來自宋金的權謀算計,都要不堪一擊也。
縱然秦檜從骨子裏都要想著屈膝投降,他也無法逆轉曆史發展的大勢。
這次約見秦檜,主要還是想要了解汴京故事。太學生鬧事這麽大的亂子,安寧想要不關注都不行。因為安家那個著名的嘴炮大王安堯臣,也是一頭紮了進去!
可他安堯臣,如今不再是布衣了,他是京東都護府的鴻臚寺主事,他的言論代表了京東都護府的態度。問題是,京東都護府並無授權他參與汴京的太學之亂。
別人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呢!
秦檜、劉豫相繼出京。甚至李綱這樣的赤膽忠心之輩,他哪怕要遠遁湖南邊鄙之地,也不想繼續留在汴京!李綱是什麽人?他對權力之炙熱,更遠在劉豫、秦檜之上!
劉豫是梟雄之輩,要的隻是青史留名。哪怕不能流芳百世,也當遺臭萬年!所以劉豫的眼界高絕,一般的爭權奪利根本不在他考慮範圍裏。
秦檜卻是自比東山謝安石的,為人極善進退之道。他的追求,也是千古“聖人”的境界。“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禮賢下士時。若是當時身便死,一生真偽有誰知?”
人家王莽才是秦檜的偶像人物。你說你一個連進士都考不上的安堯臣,除了一張嘴炮外,又懂得什麽?安寧真想差人去汴京,就地蒸發了他的這個寶貝“族兄”!
但是,這又與徐秉哲非要勒死族侄徐揆有多大區別?難道他也想給郭藥師送證據嗎?
“昔日官家為太子時,除開封牧,彼時東宮官吏,亦多又行走開封府衙。故而自何栗以降,除開封府尹者,有中書侍郎何栗、吏部尚書王時雍、以及如今下獄的徐秉哲。
彼輩要結黨對抗郭藥師,似是何栗主謀,其實溯源,卻離不開深宮定策。又昔日帝師耿南仲陰鷙猥瑣,彼已致仕,然其子耿延禧尚為朝廷中書舍人。
故耿南仲雖被燕國公投散安置,依然能盡知朝廷虛實。何栗以少壯入仕,不期數年而列宰執重臣,其機緣亦盡出官家提攜。故其欲圖謀撥亂反正,報效官家,亦難言對錯。
然而何栗讀書,務求窮盡哲理。其處世籌謀,亦唯諸葛、謝安石為表率。故頗好大言,實無治國之能。此一狂生爾。其謀劃,好做曲折之狀,亦時有刻鑿之譏。
此次太學故事之曲折,以秦某觀之,恐非何栗之所能也。其伏筆狠辣陰鷙處,更似耿南仲之首尾。某家隻是不明白,王時雍倒也罷了,徐秉哲何故非要置族侄徐揆於死地?”
所謂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賓客紛紛散盡後,留下的人,自然都是要說些知心話的。
秦檜雅知人情世故,看看四周隻剩下安兆銘、洪七、林長生,還有兒子林一飛,此外再無他人,如何不曉得說一些“投名狀”的故事應付場景?
“原來如此!”安寧沉吟一下,舉目示意。林長生匆匆出去,片刻帶回一頁書稿,奉在秦檜眼前。秦檜粗略觀之,頓時長舒了一口氣。
徐秉哲並不是一個有氣節的人物!但他能與何栗行苦肉計瞞過郭藥師,甚至要殺族侄嫁禍?這卻不是一般人肯做的事情,何況徐秉哲這樣猥瑣膽怯之人!
然而事情卻就是這樣做下了?秦檜等人此前都是滿腹疑慮。難道這竟然是苦肉計中的苦肉計嗎?否則,徐秉哲連殺侄的狠辣事情都能做出,如何又會被郭藥師抓到把柄?
太快了,郭藥師幾乎當場就拿下徐秉哲,串聯上何栗。何栗隨即被奪官下獄,這就足以讓秦檜投鼠忌器,不敢施為了。因為你不知道你身邊的人,究竟是誰的人?!
單從徐秉哲的表現看,更像是著意偽裝出他的猥瑣膽怯。說他是何栗的戰友,不如說是豬隊友。甚至說他徐秉哲,早已被郭藥師真正收伏了,也未可知呢!
要是郭藥師真有這麽厲害,那咱們還鬥個屁啊?大夥兒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吧!這也是秦檜、劉豫、李綱等人要匆匆自尋過錯,出逃汴京的真正理由。
因為郭藥師的表現,實在太可怕了!
但是這中間,也不是沒有疑惑的地方。郭藥師若是真的盡知虛實,如何耿南仲、耿延禧父子,卻依然毫無牽連?大宋官家,也未見恐慌?
這重重迷霧,卻被林長生的一頁報告輕鬆揭開了。
徐揆之父乃河北永清府學喻徐卞河,其籍貫是兩浙路的衢州。徐秉哲卻是江南西路洪州人,彼時朝廷大臣,出身江南西路者,不知凡幾。
所謂“翰林多吉水,朝士半江西,”就是極言江西人物鼎盛故事。徐卞河與徐秉哲又是同年,自然免不了攀附過來,認了同族。
此後徐卞河出河北為學喻官,他就攜了家小去河北。其三子徐揆卻留在汴京的太學讀書,自然要關托“族弟”徐秉哲照應。
靖康二年時金兵南下河北,徐卞河棄官,攜家小匆匆播遷平江之地。因為這個曲折,人在汴京的兒子徐揆,自此就要受到牽連,甚至因此斷了科舉之路都未可知。
徐揆就想到了“族叔”徐秉哲,求走門路。但做這種事情,都是要有花費的,人家畢竟不是你親叔!徐揆卻是讀書人的無賴傲骨,求之不得,乃再往之,徐秉哲不勝其擾。
幹脆徐秉哲就略使手段,不斷使開封胥吏拿了此事要挾盤剝徐揆。要說徐卞河的家業,縱然在衢州略有薄產,可是放在汴京城裏,還是真心不夠看的。
隨後他又去河北為官,能留給徐揆的家私更加寥寥無幾。而徐揆又是個好風光的人物,平時維持個表麵光鮮已經不易,如何經得住開封府胥吏們的盤剝手段?
簡直是在敲骨吸髓呢!這筆賬,自然就要記恨到族叔徐秉哲的身上。恰巧徐秉哲“奴事”何栗的瑣碎事情,就被徐揆發掘,拿了證據。
他本就是沒有多少心機的讀書人,做起構陷事情來,也不知道曲折埋伏,更不去想此事的後果。於是暗自捅給某個禦史,自此徐秉哲的顏麵,就在朝堂上碎了一地。
若非徐秉哲的朝中同鄉極多,郭藥師發現此人還有妙用。何栗也想用他行苦肉計,恐怕他徐秉哲早該被編管某地了。
這種事情,別人無非看到個結果,徐秉哲自然要反思出去?他本就是開封府的主官,很輕鬆就能查到徐揆身上,乃是恨之入骨也。
但是徐秉哲卻並未去打草驚蛇,反而要放下身段不斷示好。徐揆也不疑其他,就稀裏糊塗地墜入謀劃中,枉自送了卿卿性命。
徐揆死得蹊蹺,秦檜不曉得緣故,也看不明白自縊與被人勒死的區別。郭藥師知道,可他絕不會與秦檜分享。這種神鬼莫測的小手段,正是拿來震懾人心的小把戲呢。
但是開封府衙裏的胥吏、仵作,還是能看明白的,隻不過他們也被郭藥師封口,不敢多言半句。然而乾貞記在汴京的情報機構,還是很快掘出徐揆屍首,偷運去海州解剖。
此時不過秋末,屍首並不會太快腐爛。何況海州自有冷藏手段,到了羽山大學後。徐中立也隻是稍作勘探,就把徐揆死因說得詳盡無比。
“若是這樣,那麽汴京依然還能住得?”秦檜若有所思。無論郭藥師還是耿南仲,既然都沒有自己猜疑的那樣可怕,那還怕個卵子啊?
安寧卻笑著搖搖頭,郭藥師、耿南仲誰輸誰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汴京太學生的這場學亂,已然成了一個巨大的權力漩渦,必將深度改寫汴京的朝廷格局。
秦檜看不到太學生上書的巨大影響,來自後世的安寧如何會不曉得?此時投身旋渦的人物,無論哪個,皆要死無葬身之地也。
“河東有康王節製山河表裏,如今正在與他粘罕對峙。此大丈夫建功立業之所也。秦會之與其側身朝廷碌碌無為,何如換個法子報效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