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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廣積糧、高築牆、緩稱王

  第149章 廣積糧、高築牆、緩稱王

  大名府的軍製改革,也與劉豫的治政思路一樣,大約是在參考了京東都護府的框架上,再別出心裁,弄出一套具有大名府特色的政教合一官僚體係。


  比如京東都護府在軍中廣設錄事參軍,其一為儲備軍中人才,二為主將決策時集思廣益。又在統製司一級設“行軍參讚”一職,軍機處想要據此解決領兵作戰的體係化問題。


  隨著京東都護府的軍中火器、火炮、戰車在普及,軍力統籌問題、兵種協調問題、後勤集約化問題都越發敏感起來。建立其專業完善的參軍製度,顯得尤其重要。


  但是實際的結果卻往往不盡如人意!有些錄事參軍的確在軍中起到幕僚的職責,而另一些錄事參軍,起的卻是主將門客作用。


  他們似乎認為自己存在的價值就是為了奉承上意,因此專以揣摸主將心意為能事。特別那些執行京東軍中製度的大宋禁軍,無論河東、河北,參軍製度人浮於事的現象更加突出。


  劉豫的軍中也是廣設錄事參軍,但他卻要求這些錄事參軍們,必須阪依明教,這樣他們就有了另外一個越級奏報的通道。所以,他們在參謀軍事時,還要起到監軍的作用。


  大名府的地方管理體係,實際上是某種政教一體的結構,而且明教教義的地位高於大宋律法地位。劉豫實際上是用他的明教教主地位,置換了大宋朝廷對地方的統治。


  所有大名府的官員、胥吏、軍卒都必須出身或加入明教,都要宣誓對教主效忠。這與明社在京東都護府框架下起到的作用,其實似是而非。


  明社對都護府各級議員、官員的約束,更多體現在個人道德層麵上的紀律和信仰引導。明社本身也要在都護府的律法規範下行事,它不能直接代替官府的職能和地位。


  因此,在本質上,京東都護府依然是一個世俗的政權結構。它的組織結構中也不必然要求議員、官員們必須加入明社組織,或者必須效忠他們的元首:琅琊郡公安兆銘。


  每次聯合議會答辯、谘政時,內閣總理大臣朱倬,甚至京東都護府的總督安兆銘,都經常會被那些議員們噴的體無完膚,然後還要陪著笑臉繼續解說他們的政策主張。


  其實在製度設計上,安兆銘是可以不參與具體行政管理的,奈何任何一個初創的製度想要落實下去,他都需要創始人的親力親為。以免製度變形,為的就是不忘初心。


  因為一不小心,下麵人方向感稍有偏差,就容易把道路走偏了,或者走彎路上,京東都護府就會變成如今大名府的那種惡心製度。


  難道他安兆銘辛苦穿越一場,就是為了讓神權騎到王權的脖子上撒野嗎?


  劉豫卻敏銳發現了神權的妙用,有了神權,就可以讓他輕鬆地把皇權置換出去。所以,劉豫就是在故意把大名府的改製往神權的道路上靠,終於結出了現在的明教碩果。


  到如今,哪怕劉豫明天就背叛朝廷,他也不用擔心手下人會四散崩潰。他們自有教主的英明神武,澤被蒼生,相信劉教主一定能帶領他們戰勝黑暗,走向光明。


  忠誠是有了,但是各抒己見的議事初衷也就此消亡,剩下的就是盲從盲信,阿諛奉承。手下官僚、將領們,都紛紛以歌頌、或揣度教主言下之意為能事。


  現在,劉豫就麵對著一個難題,是繼續耗在這裏,還是西取河北宣撫司?


  耗在這裏,就是等粘罕的發難,然後自己看看戰場情況後,再決定究竟是做大宋的忠臣良將,還是做一個開國的帝王?


  但是粘罕肯定也在觀察自己,究竟值不值得他伸出友誼之手。畢竟自己的實力的確不是太強悍,又曾被宇文虛中那樣的奚落?


  粘罕最後沒放棄自己,已經算他宅心仁厚了。所以,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今天的軍中會議,幾乎匯聚了大名府所有夠分量的官僚參加。因為軍中隨時需要民夫、差役、錢糧等等提供,所以大名府的治政係統官員也要與會。


  此外明教信徒如何滲透到各方勢力中?那也是戰爭的一部分,需要各部門鼎力合作才行。鄭億年大略談了他的西北之行,以及宇文虛中被粘罕羈押的事情。


  那就是說,粘罕已經在實際上選擇了劉學士作為合作夥伴,這的確是一個令人振奮的好消息,會場中頓時嗡嗡興奮起來。


  “現在的問題是,咱們該如何回應粘罕的善意?”劉豫敲敲桌案,會場頓時安靜下來。然而這些與會官僚,卻根本無暇去思考這個問題,甚至還想要探探他劉豫的口風?

  這都是必然的事情,想要一言堂,把自己樹立成威權典範,那就要忍受這份孤獨。劉豫強忍無奈,轉身問主管後勤錢糧的馮長甯道:“馮兄有何看法?”


  馮長甯忙趨前一步,欠身回道:“稟教主,屬下以為,女真人此次南下,規模更勝靖康二年。特別是他蒙兀人乃漠北蠻夷之人,所到之處便要大肆劫掠。


  若教主不能振奮舉義旗,護佑兩河表裏,則百姓何其無辜也?!故屬下以為,女真南下之勢不可阻擋也,既然如此,教主便當首舉義旗,收了這天下大義的名分才對!”


  “諸君,你們以為呢?”劉豫再次環視左右,嘴角漸漸浮起了笑容。


  這一次,李俅、徐文、麗瓊、李成、劉觀、荊超等文武自然明白了劉豫的意思,忙大聲道:“馮長史說得極是!既然宋金必有一戰,教主正當率先舉義,嗬護百姓安寧才是!”


  嗬護百姓?劉猊恨不得一腳將叫喊得最響的荊超踢到帳外。這個混蛋在衛南殺紅了眼,別說百姓無辜了,甚至連自己在明教中安置下去的線人都損失了好幾個。


  導致究竟張令徽如如何賺取了衛南,都已經成了一筆糊塗賬。劉猊對這些官僚的做派十分熟悉,不過叔叔就這樣舉起反旗,那豈不是坐實了汴京城的汙蔑之詞嗎?

  “叔叔明鑒,侄兒倒是有些想法,不吐不快。隻是似乎有點不合時宜,也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劉猊陪著小心奏言。


  “哼!這裏隻有教主,左右使,各路尊者,軍中將軍,府中官吏,何來叔叔、侄兒?若右使拿不定當不當講,那就不講也罷。教主英明神武,有什麽事是他老人家想不到的?!”


  太中大夫、提領諸路兵馬總管兼知濟南府劉麟不滿地插話道。他是教主大人的長子,也是目前唯一的兒子,卻沒能得到明教右使的差使,心中早已對這個堂弟有許多不滿了。


  劉豫卻抬手打斷兒子劉麟的抱怨,看著侄兒道:“不妨,汝盡管說來。今日本該請汝師尊一起來的,但他卻去了中牟,探查張叔夜的動向。事後自然也要你轉告他今日之事。”


  “是!”劉猊叉手施禮,然後侃侃而談。


  “侄兒聽說過一個故事,前兩年安兆銘下鄉去勸慰百姓要日食三餐,而且餐必有肉?然後他就被鄉間老農譏笑是得意忘形,反勸他廣積糧、高築牆、緩稱王?


  據說,當時安兆銘想的是要通過增加民間消費,達到刺激工商業發展的意思。其中究竟是個什麽道理,叔叔當時也曾分析過,侄兒記憶猶新。


  那是因為他海州的工商產能實在太大的緣故,東西賣不出去了,才要想著誆騙民間增加浪費,再去采買他的產出。一句話,就是變著法子從民間圈錢的意思。


  叔叔的分析十分精彩,侄兒深受感觸。非安兆銘之狡詐不能行此無恥事,非叔叔之神武不能洞悉這等陰謀事。然而有時侄兒也在想,那個老農說的也不是沒道理。


  這個時代裏,像京東那樣產能過剩,需要浪費才能渡日的地方,畢竟是少數。多數地方,還是入不敷出的。便是我大名府如今,也隻是勉強做到收支平衡而已。


  侄兒就覺著,這個時代的謀略,始終講究悶聲發大財!高大的城牆、堆積的錢糧才是王道。如今天下亂局紛紛,咱們做什麽事情都無妨,然而卻沒必要過於駭人聽聞。


  昔日秦失天下,陳勝吳廣振臂一呼,天下景從。可最後坐江山的,卻是咱家先祖劉邦。隋帝時民不聊生,瓦崗寨就要占山舉義。然而最後得便宜的,也是三晉之地的李家門閥。


  所以啊,咱們是不是先不要忙著談立國的事情?咱們先出兵洛陽,掐斷趙楷的西軍東援路徑。同時把宗澤的河北之地盡收掌握,則趙構在河東的大軍必將不戰而潰!


  到那時,咱們再仔細看看粘罕的想法。他是不是要真要滅宋?或者真要在河北另立屬國?若他果然有扶植屬國之意,叔叔自然當仁不讓地代宋自立。


  若是粘罕就想著搶一圈跑路,西夏、蒙兀也隻在京兆府打個轉。金兀術無意南下,那咱們說不得也要再為趙宋朝廷立下功勳,然後繼續積蓄實力,蟄伏好了。


  所謂食髓知味,以女真、蒙兀的貪婪,這次便是不成事了,下次它們還要過來。隻不過等到下次時,咱們能向金國開出的價碼,也就更有分量。


  他大宋便如待宰羔羊而已,所以趙家失國也隻是早晚事情,那時叔叔再謀今日之事,舉義旗登高一呼,未為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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