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行
魏子貞次日醒來的時候,大雨已經停了,何可卿也不知去向。他急出廟門尋找,卻一無所獲。
回想起昨晚的經曆,隻以為是夢中相會,可是昨夜對詩向晚的情景,卻曆曆在目。
何可卿不辭而別,令魏子貞頗感惆悵,他隻得背了包袱回莽蒼山的木屋去。
等他回到家中,打開包袱的時候,竟在裏麵發現一封信和一枚碧玉藤花玉佩,他驚喜地打開信,看到裏麵寫著:
魏公子:
昨夜與君重逢,夤夜暢談,甚是快慰。君解我心頭之憂,告知母親下落,我因思母深切,故不辭而別。可憐家逢禍事,家父罹難,與母奔逃在外,奈何失散。
今既已知母親下落,我欲往太平府,如尋得家母,他日必同來與魏公子相見,以報相救之大恩。另,我將隨身所帶玉佩贈予公子,願日後能與公子再見,細訴衷情。
魏子貞看罷信,心裏感到既興奮又疑惑,他注意到何可卿的信中提到“與君重逢”四個字。
但是他又想不起來之前在哪裏見過何可卿,因此隻以為是何可卿的筆誤,便不再深究。
自何可卿去後,倏然已是陽春三月,天氣一日比一日晴暖。
魏子貞去莽蒼山裏樵采的時候,偶爾看到山中的迎春花已經盛開,黃色的小花朵漫山遍野,別有一番風姿,這讓他想起了何可卿。
當日一別,至今已經數月,雖然隻是一麵之緣,但是他心中卻難掩相思之情。從實來講,他以前是不會關注到這些景色的,但是現在看來,這山中的景色都變得不一樣了。
山中的花木仿佛都變成了何可卿,它們有的在說話,有的在嬉笑,有的在拍手,有的在深思。
樵采回家的時侯,魏子貞忽然看到山下有兩個人,各自騎著一匹馬向他住的木屋那裏行去。
於是他快步跑下山去,等到山腳的時候,那兩個人已經停在了木屋麵前,把馬拴在耳房旁的木廊上,手裏拿著水袋在喝水。
魏子貞走近,放下木柴,看到坐在正堂前台階上的一個男人:身著華服,年齡二十多歲,麵如冠玉,長相俊美。
另一個侍立在側,麵色陰鷙,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年齡大概十六、七歲。
坐著的人看到魏子貞過來,指著身邊的少年道:
“賈忠,你過去問問那個樵夫,這裏是不是魏公子家。”
那少年聽罷,徑直跑了過來,也不施禮,故意用傲慢的語氣問魏子貞道:
“喂,小子,這裏可是魏子貞魏公子家?”
魏子貞看他年少,隻覺好笑,更不在意,反問道:
“你們是什麽人,找魏公子何事?”
那少年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生氣地“哼”了一聲,指著魏子貞的鼻子罵道:
“你一個樵夫,算什麽東西,我過來問你,是抬舉你,你倒問起我來了。”
魏子貞看他蠻橫無理,便不欲答話,轉身拿了木柴徑直朝木屋門前走去。
這時那個二十多歲的男人才迎著魏子貞走上來,那少年看魏子貞不答話,也早忿忿地回到了主人身邊,道:
“少爺,你看他,簡直無禮!”
“哎,賈忠,我讓你問問這裏是不是魏公子家,你自己無禮,惹別人不快,人家不理會你,你反倒埋怨別人,退下!”
那少年聽罷,隻得掩口,侍立在一側,狠狠地瞪著魏子貞。
喝退了賈忠,那男人轉過臉來,對著魏子貞施禮道:
“家中小僮不懂禮數,還望樵哥勿怪,隻是不知此處可是魏子貞魏公子家?”
魏子貞看他態度甚恭,便急忙回禮道:
“不敢,不敢,實不相瞞,在下便是魏子貞。”
那男人聽罷,心中一陣揶揄,臉上卻不表露出來,微笑著說:
“原來閣下便是魏子貞,失敬失敬,鄙人賈純,這位是家僮賈忠,我倆從太平府而來,有事特來拜會魏公子。”
他說著扯過身邊的少年,對著他使了個眼色,讓他給魏子貞施禮,那少年心中自有幾分不平,隻是敷衍了事。
“既然如此,你們快進來坐吧。”
魏子貞說著打開了木屋的正門,邀請兩人進來。
賈純和賈忠便跟著他徑入正堂坐下。
“不知兩位找我有何事?”,魏子貞開口問道。
“我是何可卿的哥哥,我代可卿來這裏尋找魏公子,打算接魏公子到太平府一聚。”
魏子貞聽到何可卿的名字,心中頓時一陣慌亂,急切地問道:
“何姑娘現在在哪裏,她可安好?”
賈純看他一臉關切的神情,心中暗暗憤怒,臉上卻堆笑答道:
“她住在太平府家父處,家父是何叔父的結義弟兄,魏公子你不必擔心。前幾日胡大娘突然抱恙,因此可卿陪著她在府中安歇,不能同來,她便央我到這裏接魏公子到太平府一聚。”
魏子貞這才知道,何可卿所說的太平府故人,是她父親的結義弟兄,眼前的這個人,算起來是她的義兄。
“胡阿嬤怎麽了?”魏子貞問道。
“胡阿嬤?”
賈純疑惑起來,他不知道魏子貞在問誰。
“噢,就是何可卿的母親,她生什麽病了?”
“胡大娘她到太平府後,頗不適應水土,食欲不振。我來的時候,太平府又逢連日大雨,她更是不思飲食,也不知道是什麽病,可卿放心不下,因此不能前來。”
魏子貞聽罷,才略略放心,卻不敢輕信賈純所言,這年頭兵歡馬亂,人人自危,怎能不提防陌生人呢?
賈純看他麵有疑色,便繼續說道:
“魏公子若是不信,我聽可卿所言,他與魏公子相別後,留了一枚碧玉藤花玉佩給你,可作為憑證,如果我們是歹人,怎麽會知道這個東西。”
魏子貞這才放心下來,解釋道:
“沒有,我怎麽會懷疑賈公子呢。”
後麵的賈忠聽到魏子貞這樣說,一陣冷笑。
賈純隻當沒聽到,繼續道:
“不知魏公子何日能啟程,可卿日夜期盼著魏公子前來呢,聽聞魏公子曾經對胡大娘有救命之恩,這麽說來,你也是我們賈家的大恩人呀!”
“賈公子你言重了,我隻是給了胡阿嬤一杯水而已,哪裏有什麽大恩。”
“滴水之恩,尚且湧泉相報,何況杯水?”
賈純故意打趣魏子貞道。
魏子貞沒有聽出他的話外之音,道:
“若要起行,今日便可,隻是恐怕叨擾貴府。”
“魏公子說的哪裏話,不叨擾,不叨擾。”
賈純說著給賈忠使了個眼色,賈忠便走出門去牽馬。
“魏公子請一起同行吧。”
賈純起身邀請魏子貞出門。
魏子貞打點行裝,背了一個包裹,兩人走到門外時,賈忠已經牽著兩匹馬等在那裏。
他看兩人過來,伸手把其中一匹馬的馬韁遞給賈純,另一匹馬的馬韁握在自己手中,等賈純上了馬,他便也準備上馬。
賈純看他把魏子貞晾在後麵,嗔怪道:
“賈忠,你這是做什麽,還不扶魏公子上馬,你去前麵替魏公子牽馬。”
賈忠卻隻當沒聽到,賈純這次像是真的生氣了,大聲喝道:
“蠢物,我的話也敢不聽了!”
賈忠拗不過,隻得急忙扶魏子貞上馬,自己乖乖地到前麵牽馬。
兩匹馬徐徐前行,朝太平府而去,三人於路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