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
賈善把昏迷的賈純救了回去,三天後他終於醒了過來。
“父親,為什麽所有人都痛恨我?”
賈善看著兒子身上的疤痕,倏然掉下了眼淚,“孩子,你以後不要再出去了?”
賈純一聽這話,掙紮著從床榻上坐了起來,咬牙切齒道:
“為什麽?是他們在傷害我,現在卻要我避著他們。我恨人類!”
賈善聽兒子這麽說,莫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他起身走到大殿外麵,盯著遠處陰翳的天空,不再言語。
人類的偏見根深蒂固,他根本無法改變。賈善又想起了蘇定邦說過的那句話:
“妖便是妖,永遠都是妖!”
他閉上了眼睛,又猛地睜開。片刻之後,倏然轉身走了回來。
賈純正盯著床榻前的一縷褶皺發呆,賈善歎了一口氣,安慰道:
“純兒,你先休息一會兒吧,一切,”他語氣變的艱澀,忍不住再次落下淚來,“一切都會過去的。”
賈純完全沒有聽進去這些話,他心中對人類的痛恨已經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戚紅英是在五天後回來的,那天晚上她抱著賈純枯坐了一夜。她沒有哭,但是卻像突然間變了一個人般。
林家坊的族人在四散奔逃後,依然心有餘悸,生怕狐妖前來報複。於是他們找到了應天府的天師,進入莽蒼山捉妖。
在林瑜的帶領下,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湧入了莽蒼山。
“這對狐妖恐怕離林家坊不遠,那個老狐狸還是一個千年的畜牲,你們都小心點!”
林瑜回頭看向身後的五位天師和獵人。
五位天師中年紀最大的一個老頭,摸了摸白胡須,滿不在乎道:
“怕什麽,我們自有手段,你們隻管帶我們找到妖怪的巢穴,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們處理。”
林瑜咂了咂舌頭,悄聲道:
“隻怕妖怪沒降服,自己成了刀下鬼。”
那五位天師都擺出一副高昂的神情,顯得胸有成竹。
“傅天師,你看這妖怪道行如何?”
那年紀最大的老頭,被眾人稱作傅天師。此刻他回過頭來,對問話的天師道:
“陳天師,我聽林家坊的族長說,他能射出虛空之箭,想必道行至少在一千三百年以上。”
姓陳的天師聽他這麽說,遂點了點頭,附和道:
“傅天師,你說的有理。我們還是小心為妙。”
其他三位天師分別是張天師、楊天師和周天師。幾人並不交談,隻是麵色凝重地跟定眾人。
走進莽蒼山之後,林瑜憑借自己多年打獵的經驗,向山口附近的一座山神廟靠近,沒有找到賈善。於是又往莽蒼山縱深行了七八裏,他們發現了另一座山神廟。
眾人跟隨林瑜來到了山神廟前,林瑜壯著膽子,對著裏麵大喊道:
“山神廟裏的畜牲,你聽著,你已經被我們包圍了。上一次讓你僥幸逃脫,這次絕不饒你!”
賈善和戚紅英在山神廟廟中聽到了人群的叫喊聲。賈純嚇的藏在了廟殿的神像後麵,他對人類產生了莫名的恐懼。
戚紅英看向賈善,沒有顯出絲毫慌亂,她問道:
“潛郎,我們該怎麽辦?”
賈善左眼皮不自覺地跳動了一下,心中感到一陣不安,“一定是林家坊的人找到了這裏。夫人,你照顧好純兒,我出去看看。”
戚紅英有些不放心,攔住了他:
“潛郎,你不能出去,外麵有很多人。他們是有備而來,我是人類,我出去和他們解釋。”
賈善聽戚紅英這麽說,為難地搖了搖頭,道:
“夫人,沒用的,我已經暴露了身份。他們這次前來,如果不見到我,一定不會善罷幹休。”
“這……”戚紅英有些焦急。
賈善看她這般,摟緊了戚紅英的臂膀,安慰道:
“夫人,是我連累了你們,我對不起你們。”
“潛郎,這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你不要說這樣的話。”
戚紅英看向賈善,眼神中充滿了堅毅。
賈善愛憐地撫了撫她的頭發,轉身朝廟門前走去。
“潛郎,你要小心。”
“放心吧,夫人。”
賈善走出去的時候,眾獵人已經聚集在了山神廟前。五位天師立在後麵,顯出泠酷無情的神色。
林瑜看到賈善走了前來,心中的憤恨突然爆發,“你這個畜牲,竟然暗算我,今天便讓你血債血償!”
賈善看到林瑜身後的眾人,不僅冷冷一笑道:
“你們林家坊的人,當初傷了犬子,我尚未尋仇,你們自己反倒找上門來。”
林瑜已經被怒火衝昏頭腦,他看向身後的五位天師,狠狠道:
“天師們,你們看到這個畜牲是多麽狂妄自大了吧。殺了他,為民除害!”
眾天師聽他這麽說,都緩步走上前來,獵人們自覺地讓出了一條通道。
傅天師帶頭走在前麵,他來到林瑜身邊後,撫了撫胡須,笑道:
“隻怕你是公報私仇,什麽為民除害,不過是一己私恨罷了,何必說的這樣大義凜然。”
林瑜聽他這麽說,直恨的咬牙切齒,卻不敢反駁,隻得忍怒道:
“諸位天師,小人絕非公報私仇。這次請天師們來,也是聽聞諸位的大名,小人才敢進入這莽蒼山之中。還望諸位彰顯本領,讓我等大開眼界。”
傅天師聽林瑜這麽說,不僅嗬嗬一笑,道:
“既然你這麽說了,諸位便露兩手如何?”
他說著看向身邊的諸位天師,這時陳天師開口道:
“何必廢話,動手吧,傅天師。”
傅天師捋了捋胡須,遂看向賈善道:
“妖孽,你在這山中清修,老夫自不管你。何以到了林家坊殘害人類,這便由不得老夫不插手了!”
賈善看向傅天師,並不急於解釋,他朝前走了一步,才開口道:
“既然天師這般說辭,我且問你,林家坊眾人將我兒置於大火之中,欲燒死我兒。這也是我兒的過錯嗎?”
傅天師自知理虧,有些不安地咽了一口唾沫,強辯道:
“何必多言,妖便好好待在妖該在的地方,跑到人類的世界中,便是找死。俗話說‘自作孽,不可活’,這你怪不得別人。”
他說完後,挑釁般地吹了吹白胡須,幹癟的小眼睛不合時宜地向外翻起。
賈善不再多言,怒視眾人。他催逼內丹,在體內幻化成妖力,手中祭出了陰陽雙金槍。
傅天師收了手中的拂塵,看向其他四位天師,道:
“把你們的本事都亮出來,給這個畜牲點顏色瞧瞧。”
其他四位天師聽他這麽說,也各自收了拂塵,向傅天師靠近。
這時其中一位獵人問林瑜道:
“老瑜,你看他們這是在幹什麽?”
林瑜擦了擦額頭上麵的汗珠,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道:
“不要說話,這幾位天師在當朝也頗有名氣。他們自成一派,不屬於紫雲閣的管轄,這時候恐怕是在‘請神’。”
“請神?”
那問話的獵人,咂了咂舌頭,眼神中露出好奇的目光,重新看向五位天師。
這時眾天師已經陷入神遊狀態:
“翊聖真君歸元!”
“太陽星君歸元!”
“武德星君歸元!”
“佑聖真君歸元!”
“華光帝君歸元!”
天雷滾滾,一束束耀眼的光芒自蒼穹傾瀉而下,將五位天師籠罩其中。金光爍爍,華彩滿山。
眾獵人都驚的呆了:
“神仙下凡呐,神仙下凡呐!”
賈善也被眼前的陣仗唬住了,不自覺地向後退去。
這時“翊聖真君”開口道:
“孽障,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其他“四位天神”也趨前一步,睜大了眼睛,怒視賈善。
賈善不知所措地握緊了手中的陰陽雙金槍。
“天神”發動了攻勢,然而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駭人。他們隻是借助請神的把式糊弄凡人,真正打起來後,卻並沒有多少威力。
賈善在經過一番巧妙的周旋後,便輕易耗盡了五人的內力,讓他們重新失去了“天神”的護持。
他挑釁地對著傅天師射出了一支虛空之箭,那箭不偏不倚地射中了他的白胡須。傅天師的白胡須在一瞬間便被灼燒殆盡,剩下了光禿禿的下巴頦。
他氣急敗壞地看向賈善,怒罵道:
“你這孽障,為何嘲弄老夫?”
賈善看著傅天師小醜般的麵孔,冷笑道:
“你們回去吧,我今日不殺你們,望你們好自為之。”
他說完轉身朝回走去,眾人麵麵相覷,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林瑜眼看這些所謂的天師在他麵前裝神弄鬼,卻沒有抓到妖怪。含怒疾步走上前來,指著傅天師的鼻子,氣急敗壞道:
“好啊,你們這些老家夥,原來這麽不堪一擊,收了我們林家坊的好處,卻拿我開涮。我,我打死你個老東西!”
他說著,便要上來揪傅天師的頭發,傅天師拔腿就跑。其他四位天師眼看勢頭不對,也早已腳下生煙,跑的不知去向。
林瑜眼看五人跑遠了,對著地上啐了一口,罵罵咧咧道:
“都別看了,快跟我回去,這莽蒼山不是久留之地。”
雖然抓捕行動最終演變成了一場鬧劇,但是賈善也意識到,自己不能再待在這裏了。
他走回去後,妻子戚紅英焦急地迎了上來,“你沒事吧,潛郎?”
賈善歎了一口氣,道:
“沒事,一場鬧劇罷了。不過這裏已經不安全了,林家坊的人一定會再次找來的。”
戚紅英聽賈善這麽說,擔憂地問道:
“那我們該去哪裏呢?”
賈善一時也沒有頭緒,他徑直朝廟殿前走去,等走到了大殿裏,才道:
“去找我大哥吧,這些年不知道大哥過的怎麽樣了?”
戚紅英看向賈善,此刻他憂鬱的臉上平添了一抹希冀。
她默默無言地走進了殿後,抱出了賈純,“潛郎,你去哪裏,我們就跟你到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