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長兄……”李恪猶豫著開了口。
“恪弟。”
可還不等李恪再說什麽,李承乾卻忽然站起身來。
“先前種種,俱是我這個做兄長的不對,若你心中有怨有恨,今日當著陳將軍的麵你罵也好打也好,我絕無任何怨言。”李承乾梗著脖子飛快地說了一句。
這句話說完,李恪反倒愣在了當場,麵對此情此景他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麽,隻好又求助地看向陳橋。
陳橋好笑地看向李承乾,說道:“懷王真是妄為兄長,吳王是什麽樣的人你難道心中不知?又何必說這樣的話?你倒是說痛快了,卻又要吳王如何是好?難不成還當真大罵你幾句再捅你幾刀?”
聽到陳橋這話,李承乾麵上也紅了一片,他臉色漲紅地看看陳橋,又看看李恪,最後隻垂頭喪氣地說道:“先前是我錯了,恪弟,我自然知道你一向是兄弟之中最為溫和的一個,便是為善都偶有發怒的時候,你卻從來沒有。”李承乾頹然坐下,“我先前便是豬油蒙了心,如今隻說一聲對不住自然是輕了,你今日隻需記住,若你他日有什麽用得著我的地方,盡管開口便是。”
李恪看了李承乾許久,沒人知道他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可到了最後,他隻是彎彎嘴角,站起身往李承乾身邊走去。
原本坐著的李承乾看到李恪走上前來,也趕忙站了起來。
李恪走到距離李承乾不過一兩步距離的地方停下,看著李承乾滿是愧意的眼睛說道:“大哥,事情都過去了了。”
隻這一句,先前所有的恩怨便都算是消弭於無形了。
坐在主位上的陳橋看著兩人皆是眼圈紅紅的模樣,便知道兩人這就是盡釋前嫌了,嘴角不免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
其實李世民和長孫皇後所出的幾個孩子之中,除了像是基因突變的李泰之外,其他的皇子公主無一不是性子和善且容貌俊美。唯有李泰,不僅麵容醜陋還心思狠毒,實在讓人難以理解。
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基因突變?
先前李承乾的諸多作怪也是因為李泰處心積慮的挑唆和逼迫,如今沒了李泰,這不就又能平和的來往了嗎?
“好了,外人若是看到兩位殿下這個樣子,還當是我欺負兩位了。”陳橋也起身走到李承乾和李恪身邊,眼帶笑意的看看兩人。
聽陳橋這樣說,兩人忽然都有些尷尬,各自抹了把眼睛之後便又朝著陳橋行了個簡單的交手禮,陳橋心知他們為何行禮,倒也沒有避開不受。
“陳將軍大恩,我此生難忘。”
李承乾感懷地說道,這段時間以來,若非陳橋肯來回走動替他審查為他翻案,隻怕他最後也會落得一個和當初確實謀反了的李愔一個下場。
一想到自己榮華了二十餘載,若是被貶謫成一個無權無勢無依無靠的平頭百姓,還真是不如死了更痛快一些。
“懷王不必如此,便是為著長樂,我也不會對殿下置之不顧的。”
陳橋扶著李承乾的胳膊說道。
真是奇怪,兩人之中分明李承乾的年紀還要虛長陳橋幾歲,可他此刻站在陳橋麵前,看著陳橋滿含深意的雙眼,卻突然覺得自己像是比陳橋小了許多。
“何況無論是王妃還是諸位小殿下、小公主都是無辜的,我無論如何不能看著他們受到牽連。”陳橋如此說道。
聽陳橋說起自己的妻小,李承乾更是慚愧,若非他經不起挑撥,與李泰爭權奪勢這麽多年,他的家人又何苦會跟著他提心吊膽多年?如今總算平安無事,他的妻小也不必再受牽連。
“當初是我執念太深,陷入魔障,若是我一開始便能聽著母後的話,守住本心好好替父皇辦差,與兄弟姊妹和睦相處,也不會有後來的那些汙糟事。”
其實長孫皇後在世時,時常會將李承乾叫到身邊,語重心長的勸導他幾句,可那時候的李承乾早已經幾近癲狂,哪裏還能聽的進去長孫皇後的諸多教導?
“事情既然已經過去,殿下便莫要在意了。”
看著李承乾眼中浮現的痛苦神色,陳橋不由抬手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陳橋微笑著看向李承乾。
聽到陳橋說出這樣的話,原本滿眼痛苦與迷茫神色的李承乾先是一怔,隨後神色便逐漸清明起來。
“好一個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一旁的李恪將這句話在嘴裏反複嚼了幾次,最終喝了一聲。
眼見李恪陳橋這樣說,陳橋反而有些心虛,所幸李太白眼下還未生下來。
幾人說話間,天色便漸漸暗了下去。
廚房裏逐漸忙碌了起來,煎炒烹炸好不熱鬧。
“既然都是一家人,那便也無需再將什麽男女七歲不同席的虛話了。”
眾人走進花廳的時候,陳橋看著被一道屏風隔開的兩張桌子,扭頭看向李承乾和李恪。至於其他人,原先沈勇達他們來府上的時候,也從未男女分席過,如今這樣一分反倒有些不習慣了。
李承乾和李恪聞言,便各自看向自己的王妃,隨著他二人的目光,廳中的其他人也分別朝著蘇氏和蕭氏看去。
蘇氏和蕭氏從未見過不分席宴席,一時間也沒了主意,隻是不安的看向各自的夫君,不知該說些什麽。
“兩位嫂嫂,”李麗質見狀,便扶著腰走到了兩人麵前,“說起來,咱們也許久沒有熱熱鬧鬧的一起用飯了,平日裏總是那一張席子將好端端的一家人隔開,如今在我這裏咱們便不妨都自在些。”
“都已經各自婚嫁,哪裏還有那麽許多虛禮。”站在王義身邊的高婉珍也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
聽到李麗質和高婉珍都這樣說,蘇氏和蕭氏擰著眉頭想了片刻,也覺得兩人說得甚是有理,便也點頭答應下來。
隨後眾人便都紛紛落座,蘇氏和蕭氏帶來的孩子,年紀大的隨著大人們一道入座,年紀小的則由婆子丫鬟們帶著去後堂。燈火通明的花廳之中,眾人圍坐一起,倒也很是其樂融融。
“我已經很久沒見過大哥哥笑得這麽暢快了。”
與李麗質挨著坐的豫章小聲與李麗質說道。
“前些年,每回見大哥哥,他都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那臉色叫我瞧了都覺得害怕。”
想起原先的李承乾,豫章不禁心有餘悸地說道。
李麗質笑著撫了撫她的背,說道:“放心吧,大哥如今已經不一樣了。”
豫章用力點點頭,“是啊,以後咱們一家人定能好好的。”
看著豫章澄澈的雙眼,李麗質不由摸摸豫章嬌嫩的臉頰,笑言道:“一定會好好的。”
原本想要與李麗質坐在一起,卻被陳橋以年紀漸長如何好整日纏著長姊為由,趕去和李承乾還有李恪一道入座的李治不免心中忿忿。他素來不愛飲酒,可眼見著在場的男子中除去自己大家都舉著酒杯說笑,便也隻好端起麵前似有千斤重的酒杯來。
一旁,李承乾正不知與李恪說這些什麽,兩人皆是言笑晏晏的模樣。早已不複剛剛來到將軍府上時那各自一臉不自在的模樣,看起來倒像是從來都未曾心有芥蒂似的,反而因著多年未有近親,眼下看起來倒是聊得愈發投機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