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8章 何止是厭惡
瞧見李恪這個樣子,陳橋卻突然笑了一聲,而後果然就引來了李恪費解而無奈的目光。
察覺到李恪的目光,陳橋收斂了笑意,說道:“記得當年你被懷王和魏王逼迫到每日都像是如履薄冰一般,我都沒見過你表現出自己任何憤怒的情緒,怎麽如今見了楊旭景反而控製不了情緒呢?”
聽了陳橋說的這番話,李恪也不由冷了一下,是啊,他這些年一直持身周正,從不敢行差踏錯半步,怎麽就偏偏在麵對楊旭景地時候會如此控製不住自己?
“還能是因為什麽啊?”楊旭景再一次忽然開口,“當然是因為堂叔將我看做了自家人呐。”
“少這樣喊我,”李恪臉上的怒氣一閃而過,“我這輩子都不可能答應你這樣稱呼我!”
“其實……”陳橋看著李恪,真心實意地勸道:“將來的事情哪有個準,你還是不要說這樣的話為好。”
李恪卻不停陳橋的勸說,隻篤定說道:“無論是他們,還是李承宗,我都絕不會承認自己和他們有半文錢的關係。”
“好吧,既然你這樣說了,我也就不再勸你了。”陳橋聳聳肩笑著說道。
其實李恪眼下對楊旭景這個樣子,也是因為他還不知道先前到底發生了什麽,而楊旭景在李恪的麵前一直都是一副十分混不吝的模樣,若是來日李恪知道了楊旭景曾經經曆過什麽事情的話,也許也就不會如此抵觸楊旭景了。
這麽想著,陳橋倒也沒有再想著怎麽勸說李恪,隻是默默打算等將來李恪身子再恢複一些,便將楊家這五兄弟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告訴李恪。
“陳將軍,”眼見陳橋似乎準備離開了,楊旭景正經八百開口道:“我四哥他們怎麽樣了?”
陳橋就知道楊旭景會問自己這個事情,便起身走到楊旭景床邊又坐下來,說道:“你也不必擔心,他們眼下雖然在大牢之中,卻也沒有任何人為難過他們,等你什麽時候身子大好了,我便會依照先前與楊旭安的約定,放你們幾個離開。”
李恪雖然麵上有些疲色,不過仍舊豎著耳朵聽起了陳橋與楊旭景的對話。
“那二哥和六弟他們兩個……”楊旭景有些猶豫,麵上掙紮許久之後還是問了一句,“真的不能走嗎?”
陳橋搖了搖頭,說道:“楊旭延是我要給陛下的一個交代,至於楊旭榮,他手上沾了太多人的血,再加上我與他的私仇,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他的。”
看著楊旭景一瞬間變得有些灰敗的臉,陳橋不知道他是因為擔心這兩個兄弟,還是聽了自己的話又想起來那些死在楊旭榮受傷的身邊人。
“況且,即便我願意放過他,楊政道的死已經將他逼入了一條死胡同,他早已經瘋魔了。”陳橋沉聲說道。
“我明白,”沉默良久之後,楊旭景忽然開口說道:“六弟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也叫我覺得很是匪夷所思,他為達目的不折手段,早已經不是我之前認識的那個六弟。”
眼見楊旭景還算是明白事理,陳橋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輕輕拍了拍楊旭景的肩膀,說道:“等你們兄弟三人從這裏離開之後,就改頭換麵好好生活吧,我想,你們也一早都厭惡了‘楊’這個姓氏了。”
聞言,楊旭景不由苦笑一聲,“何止是厭惡……”
眼見楊旭景不想再多說什麽,陳橋便也沒有再強求,又起身回到了李恪身邊,說道:“你今天就先好好歇著吧,我最近會盡量多來看看你,不過為了避免陛下知道你的身份,我暫時還不想拆穿那個假扮你的人的身份。”
“我知道,”李恪看著陳橋說道:“這件事情你也不必著急,慢慢來便是。”
聽到李恪的話,陳橋笑了一聲,說道:“放心吧,我會妥善解決這個事情的。”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李恪看著陳橋,終於露出了他兩天以來的第一個笑臉。
目送陳橋離開之後,醫療驛之中陷入了一陣短暫的安靜。
“你……好像跟我想象得不太一樣。”
沉默許久之後,李恪忽然開口對楊旭景說了一句。
楊旭景愣了一下,可這次,他卻沒有回應李恪的話,隻是側過身背對著李恪閉上了眼睛。
不得不說,他今天之所以要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李恪,並非是他存心要和李恪為難,隻是這麽多年以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個雖然和他有著血緣關係,卻並不姓楊的人,這讓他多少還是有一點激動的。
雖然沒有得到回應,不過李恪卻也沒有因此而氣憤,他看了楊旭景的背影一會兒,終究還是輕輕歎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我隻是,真是想和你親近一些。”
不知過了多久,半睡半醒之間,李恪忽然聽到這樣一句飽含哀傷和失落的一句話。
李恪猛地睜開眼睛,卻見外麵的天已經黑透了,房間中兩站昏黃的燭火忽明忽暗。淒厲的風聲不斷在外麵呼嘯而過,門窗雖然都緊緊關著,可他仍舊感覺了一絲寒意。
他不知道那句話究竟是自己的夢還是真的出自楊旭景之口,他看著再次扭頭看向楊旭景,卻見楊旭景早已經陷入了熟睡之中。
仍舊是側著身子,可這一次,楊旭景卻是麵朝著李恪的方向。
睡夢中的楊旭景,不同於他醒著時候的模樣,少年的臉龐在昏黃的光影之下顯得更加稚嫩起來。在燭光的映照之下,李恪看到了楊旭景眼底淡淡的青影,他忽然想起來,昨天晚上他睡著之後,似乎總能聽到附近有人發出一聲聲歎息。
到底還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年啊……
李恪心中沉沉歎息一聲,他的出身又怎麽會是他自己能夠決定的事情?
今天的夜晚似乎格外漫長,從方才突然驚醒之後,李恪便再也睡不著了,他看看房間裏麵其他地方,確定再沒有另外的人之後,便拚盡全身力氣試著往起坐了一陣。
結果可想而知,他不僅沒能坐起來,反而還因為太過用力而變得氣喘籲籲起來。
“怎麽了?”
楊旭景雖然剛剛還在沉睡,可這麽多年以來的逃亡生活,早已經讓他養成了警惕的性子。
沒想到楊旭景虎突然醒來,李恪愣了一下,隨即便道:“沒什麽。”
不過他現在現在不是“沒什麽”,因為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這兩天來也沒喝多少水,怎麽就會突然尿急,可要讓他跟楊旭景求助,他確實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