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流淚
安佳亦被蘇徹抱回去。
肖揚從主任辦公室裏往外走，出門就看見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纖瘦女人披散著順滑的長發看著那兩人離去的方向。
那女人有一雙漂亮的杏眼，瓜子臉白皙的像是被抽去了血色。
肖揚認得她，淡淡看了她一眼：“今天不是你複診的時間，郝小姐。”
“我知道。”郝璐璐回答，忽然詭異的笑了一下，“不過我也沒有白來一趟，有人就快死了，對吧？”
肖揚眼神厭惡的看著她。
郝璐璐卻風情萬種的撥了一下自己的長發，微微仰頭露出一個完美的笑意：“我就知道她跟蘇徹不會有善終，半路插足的女人都沒好報應。”
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著魔般低低自語：“還打什麽官司啊，蘇徹怎麽能跟我撇清楚關係，他休想這樣做。”
後麵這個‘休想’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來，肖揚皺眉看著她，她完全不在乎別人用什麽樣的眼神來看她，隻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舒一口氣：“寶寶啊，你真是媽媽的好寶寶。”
她垂頭，修長白皙的脖頸就從衣領裏露出來一些，一個粗暴曖昧的吻痕就這麽撞入肖揚的眼裏。
那個吻痕，仿佛是剛被印上不久，什麽時候的事情？
就在醫院裏？
肖揚奇怪的看著郝璐璐掛著笑妖嬈的離去，眯了眯眼，轉身往回走。
胃腸科的主任正好急急忙忙往回趕，一個不小心就撞倒肖揚的肩膀，肖揚不耐的轉身，叫住他：“劉主任。”
那個被叫做劉主任的四十歲男人腳步一滯，整個人僵住，然後緩緩的轉身，一雙略顯慌亂的眼睛透過厚厚的鏡片對上年輕犀利的肖揚，裂開嘴：“喔，是肖主任啊。”
肖揚皺了皺眉頭，大步走過去：“剛才有病人在等你，你去哪裏了？”
“去……去衛生間了。”
“衛生間？”肖揚看見她白大褂上沾上的一根長發，有點嫌惡的，“去女衛生間？”
“開什麽玩笑……”劉主任愣了一下，急忙往回走，“就，就是剛才去衛生間抽了支煙，真是壞事了，聽小魏說有人在等著，還是法院的蘇副院長呢，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肖揚撇了撇嘴，冷嗤：“人早走了，不過你好好看看那片子，事關重大。”
劉主任眼皮莫名其妙的猛跳起來，一股不妙的預感在心裏升騰起來，飛快的進入自己的辦公室。
接著看見正在日光燈前仔細看片子的兩個小醫生，一把推開，湊過去仔細看片子上打印的名字。
安佳亦……
安佳亦！
他驀地就石化一般呆愣住。
蘇副院長的太太叫安佳亦？
頭皮一陣發炸，心髒迅速的虛跳起來。
這回完了……
安佳亦被帶回家的時候已經哭得迷迷糊糊，好像全世界都在醫生說出那個專業名詞的時候就瞬間崩塌了。
那種絕望的感覺沒有人可以感同身受，她嗚嗚咽咽的在蘇徹的懷裏哭泣，那樣的哭泣聲在忍不住的變得沉重。
她無法想象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事情，不過是胃部不舒服而已，居然就查出這麽糟糕的病症來。
蘇徹將她放在床上，親吻她的發心：“別擔心，你不會有事的。”
安佳亦勉強去彎起唇角，卻還沒等笑意勾起，整個人就又忍不住的雙手捂住臉，把頭埋進雙膝裏，開始抖動著肩膀抱成一團哭泣。
寂靜的臥室裏隻有安佳亦的哭泣聲，壓抑而令人心痛。
蘇徹輕輕撫摸她的後背，心髒因為她的哭聲而抽緊，難受的也像是要窒息一樣的感覺。
已經無力再去做其他的事情，雖然經過鋇透跟化療之後也許可以接受手術，可是這樣的手術就算是成功也不如從未患過病的人那樣可以擁有更長的壽命，癌細胞完全有可能轉移到其他器官。
他的手輕輕在安佳亦顫抖的背上拍動，輕輕地，仿佛在安撫小動物。
薄薄的唇瓣緊緊抿起，眼睛裏的情緒複雜疼痛。
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
他想她也一樣還有很多事情沒來得及做，但是卻有這麽糟糕的事情發生了。
這是個命運的玩笑？
還是故意讓他在這個劫難裏幾乎灰飛煙滅。
心痛的抱住安佳亦，將她抱在懷裏，細細感受她的溫度，一點一滴都刻骨銘心。
像是刀割一樣，他忍受著，手指微微顫抖。
安佳亦哭著哭著就睡著了，或許是為了逃避這個噩耗，也或許是真的哭累了。
隻是，在她睡著後，蘇徹再看她的臉，她臉上的淚痕依舊明晰，細細的眉毛皺起。
這是她以前不曾有過的，他看過很多次她睡著的模樣，但是沒有一次是這樣眉頭皺起睡著的。
她很難過，很悲傷。
蘇徹也是。
在她額頭輕輕吻了一下，幹燥的唇瓣碰著她的肌膚，替她蓋好被子，轉身也忍不住覺得暈眩，抬手捂住半邊臉，那種濃烈的傷感在安靜下來之後潮水一樣洶湧而上，那麽澎湃而難以阻擋。
他的天，似乎就要就這麽崩塌了。
安佳亦聽見房門輕輕關上的聲音，才睜開眼睛。
晶亮的眼睛看著模糊的房間，她蒼白無力抿了抿唇，眼裏閃出對命運的嘲諷跟輕鄙。
這就是她安佳亦的人生？
看似一切都已經圓滿，卻冥冥中注定般讓她不得不離開這一切？
天色漸晚，蘇徹已經收拾好東西打算跟她去醫院，看她睡著沒有醒來的痕跡，靜靜的坐在床緣。
就在黑暗裏一言不發的凝視著她的容顏，到最後天色全黑，他幾乎什麽都看不見，隻能看見一個輪廓。
似乎終於忍不住，將左手抬起，掐住自己的頭，長長的歎氣，仿佛胸腔裏有道深不見底的傷口般，隨著時間加深，越加疼痛難忍。
安佳亦睜開眼睛看他，看他沮喪的垂頭，分辨他發絲落下後遮住的眼睛。
然後，伸手想要去摸摸他的手。
卻不知道為什麽，手背上一熱。
她眼神一震，仿佛被觸及了心靈的最深處，緩緩收回手，去看自己的手背。
看不到那滴熱淚的形狀，卻將手背湊近唇瓣，感受那濕度。
她苦澀的勾起唇——真想不到啊，蘇徹，居然流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