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誰是受害者？進入平安墟
長夜漫漫，龍虎山上。
一輪明月高懸，洗得夜空幾許流白。
狹長的升龍道，共有三千石階，潛入山中，好似一頭起伏的大龍，藏在夜色之中。
這是新人入龍虎山必經的道路。
踏過升龍道，便算是拜入門庭，可點三株清香，謁過曆代先祖。
“這便是龍虎山啊，不愧是道門魁首，有仙家氣象。”
蘇青衫東張西望，稚嫩的臉龐難掩激動之色。
拜入龍虎山，乃是蘇青衫自小的夢鄉，他是聽著龍虎山那些道士降妖伏魔的故事長大的。
因此，作為鎮上最優秀的年輕人，他拒絕了禦妖司的招攬，通過重重考驗，終於得以拜入龍虎山。
在這些新晉的白衣弟子之中，他隻能算作平平無奇，並不出眾。
這也決定了蘇青衫入門之中，並不會得到重視，所能分配的資源也極為有限。
這是龍虎山的規矩，身份地位都是由根骨和實力所決定的。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也就從這一刻開始了。
不過，蘇青衫並不在意，對他而言，能夠成為龍虎山弟子已經是莫大的造化了。
“小明，有一天，我們也可以成為說書先生口中的道士，雲遊四方，降妖伏魔，留下赫赫傳說。”
蘇青衫一臉興奮，拍了拍前方一位書生模樣的青年，暢想著遙遠的未來。
那書生披著袍子，帶著袍帽，身形消瘦。
山風中，他的身體恍若紙片，甚至撐不起他的衣袍。
“未來……太遙遠了，我隻想見識見識龍虎山的道法。”
書生低著頭，凝聲輕語。
他的聲音很快被嗚咽的山風所淹沒。
轟隆隆……
突然，山道震蕩，石屑紛紛落下。
一股恐怖的嘶吼聲從山道旁的深遠傳出，凶厲駭人，僅僅這一聲嘶吼，便讓許多弟子腿肚子打轉。
“這……這是什麽？”
一眾新晉弟子立刻慌了神，蘇青衫忍不住探出身子，看著山道旁的深遠。
黑漆漆的深遠，五指難見，突然，兩團火光浮現，好似紅燈籠般，泛著凶厲的光澤。
吼……
嘶吼聲再次響徹，蕩起狂風席卷。
蘇青衫猛地變色，雙腿一軟，便要墜入深淵。
就在此時，書生探出手臂，拉著他的後領，猛地一扯，生生拉了回來。
轟隆隆……
就在此時，一道巨大的身影從深淵中飛出，雙翅招展，妖風獵獵，竟然是一頭背生羽翼的野豬。
“這……這是什麽妖怪！？”
蘇青衫嚇得雙腿一軟，直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麵對那衝天的妖氣，不少新晉弟子直接昏死過去。
“孽障，道家門庭，還敢造次。”
就在此時，一陣嬌喝聲驟然而起。
月夜流光，一道紅綾破空而至，好似長河浩蕩，直接洞穿了那頭奇異豬妖的身軀。
赤芒衝天，席卷間便將那奇異豬妖湮滅，塵埃落下，一切全無。
沈初淺踏空而至，一招手，滅法綾便回到了她的手中。
“多……多謝師姐援手之恩。”
下方，一名率領新晉弟子入門的灰衣青年顫顫巍巍道。
他入門已久，麵對那衝天的妖氣，尚且還能支撐，至於其他新晉弟子早已嚇得渾身癱軟，有些直接口吐白沫。
沈初淺不置可否，看向茫茫深淵，秀眉微微蹙起。
“沈師姐不愧是成罡境的修為，舉手之間便滅了一頭中境大妖。”
突然，一陣邪魅的笑聲悠悠響起。
山道之側，黯然的黑淵中，一位青年緩緩走出，腰配龍鳳寶玉，手持金紗折扇，嘴角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靳西來，你看守鎖妖獄，竟然讓妖物逃了出來？”
沈初淺橫眉冷目，眼中湧起厭惡之色。
算起來，靳西來和她屬於通脈連枝，可是在一眾同門之中，沈初淺最厭惡得便是這位師弟。
自負有天資，徒將人命作草芥，所行所言，皆如妖佞。
“區區中境大妖而言，就算逃了也不打緊，最多食幾個凡俗裹腹而已。”靳西來不以為意，淡淡笑著。
“倒是剛剛，我收到一個消息，師姐想不想聽？”
“什麽？”沈初淺下意識問道。
“就在今日，真爐山沒了。”
“沒了？什麽意思？”沈初淺一怔，旋即露出狐疑之色。
“字麵上的意思，被人推平了，從今以後，這世上再無真爐山。”靳西來臉上邪魅的笑容漸漸收斂，眸子裏湧起一抹精芒。
他得了這消息的時候也是像沈初淺這般，先是愕然，旋即震驚，繼而不信，最終懷疑。
“你發什麽夢話？魔障了嗎？真爐山是什麽地方你不知道嗎？”
沈初淺是一萬個不相信。
真爐山是何地？祖師曾經悟道之地，平安墟的最後一道屏障，每年不知有多少龍虎山弟子前往那裏，閉關修行，以求突破。
如此重地怎麽會說沒就沒了。
退一萬步說，想要推平一座山，那是何等修為？
哪怕她身為成罡境高手也不是說推就推的，那等動靜早已引起龍虎山的警覺。
“師姐若是不信，可以去天象院自己打聽，一朝湮滅，沒有任何動靜。”
“什麽？誰幹的？七十二洞妖王？他們想要開戰嗎？沈初淺驚疑不定。
靳西來搖了搖頭：“不清楚，不過有消息說是禦妖司的人幹的。”
“禦妖司！？”沈初淺眉頭更緊了：“難道是九神柱？為什麽？”
毀天滅地，移山倒海，這等本領似乎也隻有九神柱那種級別的高手才有。
“禦妖司已經出麵聲明，言稱這是妖人作祟，是栽贓陷害，是想挑起朝廷和道門的紛爭，隻有傻子才會相信這是事實。”
“這……”沈初淺語塞。
禦妖司的這份聲明……聽著像罵人。
“難道真是如此？”
沈初淺細細一想，覺得也是，禦妖司與龍虎山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完全沒必要降下如此高手，推平真爐山，邏輯上講不通。
靳西來搖了搖頭：“我們龍虎山可是有不少人親眼見到了。”
“彈指揮間，真爐山就沒了……”
“那人來自禦妖司。”
“九神柱中的哪一位？”沈初淺問道。
“不，那人隻有歸元境。”
“嗯？”沈初淺雙目圓瞪，古怪地看向眼前這位造謠者。
“你瘋了嗎？歸元境？平了真爐山？這話誰信？”
靳西來點了點頭：“禦妖司也是這麽說的。”
“……”
“禦妖司還說，我們龍虎山是不是想訛人！？”
“……”
“禦妖司接著又發了個聲明，駁斥我們龍虎山記恨上次皇子入神塚一事，伺機報複，公然陷害禦妖司公職人員，栽贓陷害，惡意碰瓷……”
“這件事他們絕對不會就此罷休，誓要和居心叵測之人抗爭到底。”
“這……”
沈初淺一時語塞，他們的真爐山被人推了，禦妖司卻莫名其妙地成為了受害者。
這是她沒有想到的。
“聽說，霍家那位連夜進宮了。”靳西來的消息無比靈通。
他常年鎮守鎖妖獄，也不知道從哪裏獲得的這些情報。
“霍家那位！？”沈初淺心頭咯噔一下。
她當然知道，靳西來所說的乃是當朝國師，霍天都。
當今龍虎山掌教的師弟。
“師叔祖不愧是同門前輩，關鍵時刻，也隻有他為我們龍虎山仗義執言。”沈初淺心生感佩。
靳西來搖頭：“據說秦皇大怒，宮中有消息傳出。”
“朝廷不日將發諭旨，申斥龍虎山汙蔑朝廷部司，栽贓公職人員，玷汙朝廷臉麵，必須要給個交代，並且適當地給予賠償。”
“什麽？”
沈初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
此刻，她甚至有些錯亂。
龍虎山祖墳的屏障被人推了，禦妖司莫名其妙地成為了受害者，秦皇莫名其妙地要追責。
這……
“你剛剛說得……不是開玩笑吧！？”沈初淺鎮定心神，忍不住再次確認到。
“師姐，你等著吧，要不了多久，這事便捂不住了。”靳西來冷冷一笑，邪魅的臉上浮起興奮之色。
“這天下要熱鬧起來了。”
說著話，靳西來轉身化為一道流光，沒入混茫深淵之中。
夜風習習，吹起沈初淺的青絲，撥弄著她的心弦。
剛剛聽到的一切，有些顛覆她的認知，可謂匪夷所思。
“師姐，我等告辭。”
就在此時，領頭的灰衣弟子顫顫巍巍道。
剛剛，他似乎聽到了一些不該聽到的隱秘，此刻隻想快些離開，也顧不上那些還未從驚恐中緩過神來的新晉弟子。
沈初淺餘光掃過，這次入門的弟子，資質差了許多，剛剛那頭大妖體內妖氣被封，僅僅餘威便將他們嚇破了膽。
“嗯？”
突然，沈初淺的目光微微凝起，落在了一位書生身上。
相比於其他人，已經癱軟在地，甚至口吐白沫，這個書生模樣的弟子倒還算是鎮定，頂風而立，消瘦的身形卻是巋然未動。
“你叫什麽名字。”沈初淺隨意問道。
書生抬頭，看著踏空而立的美人，緩緩摘下袍帽，露出真容。
“師姐，我叫洪明，來自京城。”
……
水火靈府，宛若一座蛋巢。
異火瓊漿與天一真水沸騰，兩種天地靈物在周道的操控下徹底激活，兩兩融合，化為符文，不斷融入虛空之中。
水火靈府的力量瘋狂灌注，遠遠望去，水火同天，如妙生花。
“真爐山中生赤霞，水火同天妙生花。後人若問前人法，平安尊號落誰家。”
蘇懸雨等人站在已經化為平原的真爐山原址之上，她們看著遠處的異象，口中喃喃，露出驚疑之色。
這是龍虎山祖師留下的偈語，未曾想竟然成真了。
“周道……這個男人果然是個異數。”蘇懸雨凝聲輕語。
難怪連霍錦璃那樣的女人都對這個男人生死相付。
“那座靈府非同一般啊，藏著難以想象的機緣。”淩夜虛忍不住道。
“那又如何？你敢去嗎？”池北瀾淡淡道。
此言一出，眾人都沉默了。
徐畏衣死了，靈少元都不是周道的一合之將，就連真爐山都被推平。
這時候，誰還敢觸那男人的凶威？
“唉，走吧，越遠越好。”
“遠離周道，珍愛生命。”
眾人哀歎一聲，再也沒有了以往的心氣。
轟隆隆……
就在此刻，水火靈府的力量被徹底抽空，異火瓊漿和天一真水也全都化為符文融入虛空之中。
幹涸湖泊的底部，一條詭異的通道浮現，仿佛落日餘暉鑄就，泛著黯然的光澤。
“這便是通往平安墟的通道。”周道眼熱。
他清楚，這是落日宗先輩留下的一道後門。
周道一步踏出，鑽了進去，幾乎同一時刻，那詭異的通道便消失在湖底。
混芒的黑暗仿佛沒有盡頭，周道隻覺得天地旋轉，緊接著一絲光亮投來，眼前便是另一番天地。
“這裏是……”周道驚疑不定。
天地廣闊，身前卻是茫茫霧氣，不過與平安墟入口的那片霧氣不同，前者灰蒙蒙似塵埃，後者則是白茫茫如乳汁。
“應該已經進來了。”
周道猜測，他目光一掃，果然灰蒙蒙的霧氣前也立著一尊石碑，上麵刻著【平安】兩個大字。
不過與平安墟入口的那塊石碑不同，這上麵密密麻麻，塗滿了潦草的字跡，看樣子似乎出自同一人之手。
“誰敢在龍虎山的祖墳古跡上如此大不敬？”
周道神色古怪，湊上前去，俯身觀看，隻一眼便愣住了。
“願天下有情人都是失散多年的兄妹！”
“男兒當自強，對鏡貼花黃，吃個桃桃，叫聲涼涼！”
“你大爺到此一遊！”
“辦證：138965788213！”
……
“嗯？”周道雙目圓瞪，神色變得無比古怪。
他目光低垂，隻見那滿目的塗鴉下還留著落款……
那是一個“秦”字。
“太祖？”周道心頭微動，脫口念道。
轟隆隆……
就在此時，大地之上出來震耳欲聾的聲響，狂風呼嘯，便將眼前灰蒙蒙的霧氣吹散。
周道轉身望去，霎時間，他如遭電擊，整個身子都僵住了。
眼前，茫茫霧氣散去，浮現出神塚的樣貌。
“平安鎮！？”
周道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滿臉的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