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安能辨我
付疏剛落座,前來道賀的人就一個接一個。
這些人中大多都是太子和三皇子的蹙擁,明示暗示她朝中局勢不穩,有靠山才穩妥,不過是認為她年紀小好哄騙罷了。
我自己就是靠山,還需要去靠誰?
桑黎更是在身後偷偷撇嘴,心想我家將軍戰場上都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一人衝進包圍圈取阿木勒首級,從來沒想過靠誰。
這些人怕是腦子不太好,竟然還想讓將軍歸順。
但他卻完全沒表現出來,笑眯眯地低頭倒酒。
一個留著八字胡的男人端著酒杯走過來,笑眯眯地說:“逸陽,你能有今天的作為,外公深感欣慰,想必你爹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外公?桑黎睜大了眼看向付疏。
隻見他家將軍連站起來的意思都沒有,眉宇間毫無尊敬,舉杯淡淡道:“尹大人客氣了。”
然後漫不經心地喝下酒,再沒給八字胡一個眼神。
這比起普通同僚還不如的疏離態度,打死桑黎也不信八字胡是將軍的親外公。
見付疏竟然這般不把他放在眼裏,尹平鶴眉頭一皺,卻很快就恢複平靜,哈哈一笑道:“不愧是顯彰的兒子,有氣度!不過逸陽啊,年輕人傲氣些倒也沒什麽,卻也不能因為立了功而忘本啊!”
那表情和藹的,就像在敦敦教誨調皮搗蛋的孩童。
旁人見了,頓時竊竊私語起來。
“尹大人真是好脾氣啊,那付逸陽不過運氣好立了功,竟然把長輩都不放在眼裏!”
“什麽好脾氣,尹大人那是有肚量!哪裏是乳臭未幹的小孩可比!”
“難怪皇上器重他,可他是三皇子一黨,我們還是保持距離得好。”
他們自以為聲音小,可以付疏的武學境界,哪怕是蚊子飛過都能通過嗡名聲分個公母,又怎麽會聽不到他們說了什麽?
尹平鶴雖然沒有功夫在身,可察言觀色卻是一把好手,看著周圍人指指點點就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
唇角不明顯地勾了勾,敢掃老夫的麵子,那就別怪老夫讓你身敗名裂!
可付疏卻絲毫不在意那些閑言碎語,氣定神閑地把玩著酒杯道:“尹大人這話從何說起?”
“老夫本不想與你計較這事,奈何尹家與付家素來交好,我實在不忍付家門風敗落……”尹平鶴深深地歎了口氣,成功勾起旁人的好奇後,義正言辭地說:“聽聞逸陽你出皇宮後不僅連家都沒回就駕車離去,還罰跪了主母和嫡妹?”
雖然尹妙容的身份隻是繼室,但誰也不能否認,她的確是付家主母,她的孩子也都是付家的嫡女嫡子。
自付疏回朝,幾乎全朝上下沒有不關注她的,盯梢的跟蹤的也都多不勝數,自然也早都知道了這事。
原本覺得這付將軍年紀輕輕,與繼母繼妹不和也沒什麽,大戶人家裏誰還沒有這些事?
可若拿到明麵上來說,似乎就有不孝之嫌。
更何況尹平鶴也的確是他名義上的外公,剛才的態度,也太恃才放曠了些。
一時間,殿中私語更甚。
可偏偏當事人卻根本不為所動,隻見付疏慢悠悠地品了口酒,看向尹平鶴。
“尹大人這是怪本將軍治家不嚴,府中家眷嚼舌根打擾了您的清淨?”她語氣清淺:“您且放心,本將軍回去定會好好整治她們。”
尹平鶴被她這話唬得一愣,登時臉色有些不好看:“付將軍可不要曲解老夫的意思!”
他明明是要付逸陽丟臉,怎麽會扯到自己女兒和外孫女身上?
“若非本將軍管教不嚴,怎麽會中午才發生的事,這麽快就傳到了尹大人府上?”付疏挑眉:“難不成尹大人不愛權不愛錢,卻獨獨對這後院之事感興趣?”
這話說完,人群中頓時傳來哄笑。
尹平鶴被氣得吹胡子瞪眼,卻不知該如何反駁。
若不承認那他就有窺探將軍府後院之嫌,如今威遠將軍炙手可熱,想拉攏的多是暗中來,他卻光明正大窺探將軍府的事,勢必成為眾矢之的。
可若承認,那個堂堂男兒願意承認自己對後院之事感興趣?
進退兩難之際,門外尖細聲音響起:“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五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眾臣就地皆跪拜,屋子裏所有紛雜都被這浩蕩的參拜聲壓了下去。
宏昌帝紅光滿麵地走到龍椅上,大手一揮:“眾愛卿平身,今日設宴是慶賀我太宏大敗胡匪,順便為付將軍接風洗塵,大家無需拘束,都隨意些。”
“臣遵旨。”
滿朝文武起身落座,尹平鶴也恨恨地看了付疏一眼,甩袖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歌舞起,杯盞平,眾臣子們又紛紛活絡起來,敬酒的閑聊的,氣氛火熱。
付疏身份在這,一品大將軍再加上手握兵權,隻要把皇上哄好了,基本上不用看任何人臉色,皇子亦是如此。
這種場合,身份越高自然越自在。
於是她壓根不理會其他朝臣,隻與齊振恒和李印舉了杯,然後親自到程昱凜的位置敬酒。
見她過來,程昱凜威嚴的麵孔上終於帶了點笑意:“你小子今日表現不錯。”
“多虧舅舅提點。”付疏淡笑道。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麽。
一來程家和尹家宿仇,她落了尹平鶴的麵子,程昱凜自然爽快,二就是她未曾與任何勢力表現出親近的事。
沒錯,她今日的表現,除了性子使然,更多是故意的,包括尹平鶴之事,都在她設計之中。
想外界都傳她年少英才卓爾不凡,如今連屢立戰功,年僅十七歲就官居高位,不隻惹人嫉妒,也會惹人忌憚。
忌憚她的人,自然是太宏權勢最高之人,宏昌帝。
倘若一個人不僅戰功顯赫手握重軍,還有治世之能,又與朝中百官交好,那皇帝怕是打心裏想讓他死。
反之付疏越狂妄,越粗魯,越不愛與人往來,皇帝才會越放心。
所以即便她把尹平鶴氣吐血,宏昌帝都不會降罪於她。
不僅不降罪,說不定還在心裏偷著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