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離去
嘩啦啦。。。鐵鏈橫空,泛著烏黑的寒光,蜿蜒而行,直奔向男童。男童嚇得嗚嗚陣陣,尖叫聲仿若烏鴉鳴啼,邊抱著頭顱,邊向著地板下方鑽去。
男童的速度很快,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黑色鐵鏈拴住了他的右腳跟,冰冷,滲人的氣息順著鐵鏈傳遞向男童體內,令他瑟瑟發抖,滿頭血發飄蕩,血紅色的眼珠爆發出陣陣紅光,雙手拚命地在地板下方掙紮。
啊!
鬼音尖銳如刀,若是活人聽了,定會被生生嚇死。
灰色氣霧鑽透窗欞,如百川灌海,蜂擁進入房間內的每一個角落。如此,活人便聽不得鬼音啼鳴。
“汝在此子身上種下血珠巫毒,令此子肉身化成活胎,成為自己的大補之物,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街道上,灰色氣霧彌漫,老者置身其中,青灰色的朝服上流動著點點青光,凹陷的瞳孔中射出陣陣紅光,一隻白骨爪緊攥著鐵鏈的一端,另一隻手持著一枚黑色令牌。
道道黑色烏光如瀑布般從黑色令牌墜下,湧入鐵鏈,繼而如水蛇般傳遞到另一端。
“老家夥,少管閑事!”
房間內,男童聲音沙啞,聲調滲人,讓人毛骨悚然。他使勁掙紮,雙手拚命擊打黑色鐵鏈,但卻無法撼動鐵鏈分毫。
黑色鐵鏈仿若在他腳後跟紮根了一般,猶似跗骨之蟲,冰冷,滲人的黑色流光順著鐵鏈不斷湧入他的大腿,漸漸地,他感到大腿中的陰氣,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
“老家夥,待吾歸來,必殺光爾等這些地府走狗!”
男童仰天長嘯,鬼音浩蕩,震耳欲聾,血紅色的眼珠掠過一絲狠厲,右手化血爪,飛劈而下,整個右腳被切了下來。
男童鬼軀掉落至地板下方,剛一沾地,便化成黑氣,如流水般四散而開。
“唉,時也,命也!”
街道上,老者歎息,右手抖動,黑色鐵鏈如黑色水蛇,迅速收縮與袖口,轉身離去之際,他隔空望了一眼冥陽。
房屋裏,冥陽以狗爬式的姿勢昏死在床榻上,四周灰色氣霧彌漫,一動不動,恍若死了一般。
“相見即是有緣,老朽這串佛珠便贈給你了。。。”
歎息聲落下,一串由十八顆黑色佛珠攢連而成的手串破空而來,而後,手串仿若生了靈智一般,直接套在了冥陽的右手上。
寒風嗚嗚,霧氣消散,老者隨風而動,幾個飄忽間,已消失不見。
朝陽初升,黃玉鎮這個小鎮上依舊有著清晨的一絲清冷之氣,小鎮上的居民幾乎都已經出來開始活動了,即便是六七歲稚童,在各自父母的催促下,也差不多都起床開始準備傳統性的祭祀。
今天是盂蘭盆節,在這一天,人們都會攜老扶幼,帶上祭品,到墳上祭奠祖先。
傳說中,在封建時代,地方官府還命令寺廟的和尚道士設孤魂道場,以祭奠陣亡的軍士。
孤兒院後麵是一片荒涼的樹林,樹林深處不知埋葬了多少人家的祖先。
“不要吃我!”
房間裏,冥陽從噩夢中驚醒。
昨夜他又夢見了幼年好友血淋淋的模樣,那猙獰的小臉,血紅色的眼球,血湛湛的雙爪,想想都令他一陣頭皮發麻。
冷風潺潺,早晨溫熱的陽光透過空地旁邊的大樹,空地上、窗欞上、地板上都留下了斑駁的光點。
“為什麽我能聽見鬼魂的聲音!為什麽……”。
這個問題,已經在冥陽心中埋藏了十年,他不敢告訴別人,就連將孤兒院院長陳明,他都是閉口不言。
走下床榻,穿戴好衣服,望著窗外來回走動的人群,冥陽目光一陣呆滯,昨夜的一切,恍若噩夢,但他知道,那都是真實的!
昨夜,確實有鬼魂襲擊了他!
縱然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下,冥陽依舊是心有餘悸,十年來,他聽到了太多鬼魂的聲音,但被鬼魂襲擊,卻是破天荒的頭一次。
“不行!今天是鬼節,夜間鬼魂回歸地府之時,定然還是吵雜紛紛,我還是早些前往江都市,那裏繁華如海,人流量大,鬼魂必然要比這裏少上許多。”
打定主意,冥陽眼中有了一絲希冀,開始打點行裝,準備啟程。
每年鬼節,他或躲進寺廟,或躲進廟宇,隻有在這些地方,鬼魂才會避而遠之。
盤古開天地、女蝸補天,後土造輪回,十殿閻羅,十八層地獄……這些在普通人眼裏隻是一些神話傳說,但冥陽卻是真的相信。
這些看似光怪陸離的鬼神故事,極有可能都是真的!
出了房門,冥陽來到了一個小型遊樂場。
遊樂場上,十數個稚童正在相互嬉鬧,有的爬杆,有的抱著布娃娃來回瘋跑,有的相互追逐,有的相互猜拳……玩的不亦樂乎。
一位皮膚白皙的小女娃,抱著一個兔子玩偶,蹦蹦跳跳的向著冥陽跑了過來,她抬臉望著冥陽,脆生生的道:“陽哥哥,你這是要走了嗎?”
冥陽放下背包,蹲在地上,輕捏了下小女娃的臉蛋,微笑著道:“陽哥哥要去上大學了,上了大學,才能找到好工作,掙好多好多錢,然後就能給你買好多好多小兔子,你說好不好?”
“哇,陽哥哥好厲害,等我長大了也要上大學,掙好多好多錢。”小女娃奶聲奶氣,烏溜溜的眼睛泛著崇拜的光芒,臉蛋粉嫩,煞是可愛。
“小玉兒,等哥哥下次回來,一定會給你帶一個和哥哥一樣高的兔子。”
“好,我們拉鉤。”
小女娃才六七歲,懵懂可愛,冥陽嘴角勾起甜美的弧度,心情愉悅,昨夜厄夢帶來的心悸頓時消散了大半。
陽光下,一根粗手指和一根青蔥嫩白的小手指勾連在了一起,地麵上也留下了一大一小兩個投影。
“冥陽,你這是要走了嗎?”
突然,一道沙啞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
冥陽順著聲音望去,來人身體肥胖,理著寸發,皮膚暗黃,帶著一副老花鏡,正慢悠悠的向著兩人走來。
“院長爺爺。”
冥陽和小女娃一起喊道。
來人正是這所孤兒院的院長,陳明,一位已經一隻腳邁進墳墓的古稀老者,他在這裏已經呆了四十年,脾氣溫和,待人和藹,很受孩子們喜歡。
“爺爺,爺爺,您來了!”
正在遊樂場上追逐嬉鬧的孩童們,頓時將陳明圍在了中間。
冥陽帶著小女娃也快速走來:“院長爺爺,江都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已經下來了,我想提前去江都,在哪裏找一份兼職,掙些生活費。”
“這樣啊!咳咳……”。
陳明話未說完,身子止不住顫動,幹咳不已,點點猩紅色的血漬溢出嘴角,似乎是生了某種重病。
“爺爺,您病了?快,我帶你去診所。”冥陽急聲道。
“不、不用了,咳咳……孩子,這是一千塊,你先拿著,江都不像黃玉鎮,那裏的物價高出這裏三倍不止,到了那裏,你要好生照顧自己,切莫招惹事端。”
陳明顫顫巍巍的從懷裏掏出一遝錢,遞給冥陽,眼神裏滿是關懷和期盼,深凹的瞳孔輕輕抖動,似乎是太過於激動所致。
“爺爺,我不能再要您的錢了,您放心,我的一個同學已經在江都為我安排好了工作,管吃管住,根本花不了這麽多錢。”
冥陽連忙拒絕。
“拿著!”
陳明有些怒了,蒼老的眸子盯的冥陽鼻頭發酸。
冥陽強忍著淚珠,接過錢,揣在了懷裏,而後走上前和陳明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院長爺爺,您放心,待我畢業後,一定會努力工作,掙錢修繕孤兒院,讓您和弟弟妹妹們,過上更好的生活。”
“嗬嗬……好了,你這小子都這麽大了,怎麽還能這般小兒姿態。”
陳明臉上堆積著笑容,顯得十分和藹。
半個時辰後,冥陽告別陳明,在十幾個孩童和陳明的目送中,踏上了前往江都市的道路。
“爺爺,我一定會報答您的養育之恩。”
男兒有淚不輕彈。
冥陽最後回望了一眼孤兒院所在的方向,沿著一條羊腸小道,徑直走向了孤兒院後麵的荒林。
同時,孤兒院內的閣樓上,陳明拄著拐杖,蒼老的眸子望著漸行漸遠的背影,嘴角竟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容。
黃玉鎮不大,這裏是山區,外麵的大車進不來,裏麵的小車出不去。
若想走出去,冥陽隻能徒步穿過荒林,到距此五裏外的另一個小鎮坐車前往江都市。
淒冷的寒風吹的衣袂颯颯作響,不多久,冥陽便看到一些領著孩子,在祖先墳前擺上貢品,叩頭祭祀的人們。
“老頭子,你看,咱著孫子多像睿兒小時候。”
“是呀,一樣的虎頭虎腦,將來也是一個和老夫年輕時一樣帥氣的小夥子。”
“你這死鬼,整天就知道臭美。”
……
冥陽看不見鬼魂,但卻能清晰的聽見鬼魂之間的談話。
孤兒院後麵的這片荒林很茂密,枝繁葉茂,陽光隻能透過枝葉間的縫隙,投下點點光亮,四周一片灰暗,如臨深夜,這也是這些鬼魂敢在白天現身,接受子孫祭祀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