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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次“南詔戰爭

  和州慘案

  和州防虞行官石侔等一百三十人聯名上書告禦狀,為世人揭開了一段駭人聽聞的慘案:和州慘案。


  當初,賊軍尚在烏江縣劫掠,兩名情報人員將賊軍動向如實報告給和州刺史崔雍,崔雍竟然說這二人是造謠生事、傳播恐慌情緒,將二人披枷帶鐐關入大牢。再派人前去打探,徐賊已經離州十裏,並且很快就兵臨城下。


  崔雍於是宣布舉城投降,與賊軍頭目在鼓樓上飲酒,定下口頭合約:城裏的人,隨便殺;財物,隨便拿;女人,隨便搶;隻要別搶地盤就行。


  崔雍命令將士們解除武裝,交出武器,任由徐賊處置。有個叫石瓊的軍官,脫鎧甲的時候稍微猶豫了一下,脫得慢了一步,就被崔雍送給徐賊,當場砍下頭顱。


  八百多名解除武裝的將士們被反手捆綁,然後遭集體屠殺。


  徐賊在和州屠殺了共計一千多人。


  和州刺史崔雍,罪不容赦。


  唐懿宗下令,善待石瓊及遇難將士家人子嗣;崔雍賜死,子孫以囚徒身份流放康州,家族內其他當官的親屬一律貶官流放。


  徐賊肆虐之際,也不乏忠臣良將。


  杜慆,在唐懿宗的敕令中,特別點名褒獎,“孤壘獲全,尋加殊獎”;辛讜,並沒有在敕令和製文中提及,因為辛讜的工作是杜慆臨時委任,尚未獲得朝廷認定,杜慆如實上奏之後,辛讜的英雄事跡才被知曉。


  關於杜慆,我們還可以多提兩句:


  他的曾祖父是杜希望,平吐蕃有功;祖父是杜佑,德宗朝宰相,爵至岐國公;父親是杜式方,禦史中丞;前文提到的宰相杜悰,是他哥哥,而且杜悰還是駙馬爺,喜提岐陽公主(憲宗第十一女),正是因他娶了公主,他父親杜式方才高風亮節,主動辭官。


  杜式方有位親弟弟,名叫杜從鬱,也就是杜悰和杜慆的親叔叔,這位叔叔也許不怎麽聞名,但他有個兒子,也就是杜悰和杜慆的堂兄弟,名叫杜牧。


  再說辛讜,辛讜官至嶺南西道節度使,死於任上。老英雄最後幾年的事跡也將在後文提及。


  辛讜,無可爭議地入選《忠義傳》,成為唐末忠臣義士的典範。


  沙陀酋長朱邪赤心,除了封官重賞之外,還獲得了一項殊榮:賜國姓,賜名。從此,朱邪赤心就有了一個好聽又順耳的名字,李國昌。


  徐州龐勳之亂,雖然隻有短暫的不到一年半,但其意義重大,它為日後的“黃巢起義”奠定了基礎,故而《新唐書》總結唐朝滅亡的原因時就說“唐亡於黃巢,而禍基於桂林”。


  桂林之禍又源於南詔之患,與南詔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正因為南詔入侵安南,所以才有徐卒入桂林戍邊。


  當龐勳之亂被平定之後,朝廷又接到一個十萬火急的軍情:南詔犯疆。


  第二次“南詔戰爭”打響了。


  第二次“南詔戰爭”


  世隆坐穩了國王寶座,卻沒有放棄對大唐領土的覬覦。這一次,他把進攻目標選在了成都。


  此時,距離安南戰爭的結束僅僅過去了三年。


  快速促成這次戰爭的,是大唐帝國的一個封疆大吏——李師望。


  李師望先是欺君罔上,分割四川,設立“定邊軍”,並出任首任定邊軍節度使,繼而想挑起兩國戰爭從中賺軍功。


  李師望很快抓到了機會。先前“安南戰爭”期間,大唐地方官吏曾扣押一名南詔賀冬使者。


  南詔派來的賀冬使者級別很高,是其首席宰相董成。董成率領著一支19人的使團,借道成都出訪長安,緩和兩國關係。時任西川節度使李福與他們發生了不愉快。


  因為南詔宰相董成認為南詔已經“獨立建國”,與大唐是平等的外交關係;而李福則堅持使用宗藩之禮,表示南詔的“獨立”是不合法的,不會獲得承認的。


  雙方產生了激烈的爭論,事關國體,誰也不肯輕易讓步。


  交涉無果。


  麵對“南獨”分子的囂張氣焰,西川節度使李福大怒不已,說“爾等蠻夷番邦,行無禮儀、未明教化,簡直不可理喻!”然後命令武士把他們揍了個半死,再戴上手銬腳鐐,關入監獄,無限期關押。


  “我們是以理服人的。”


  不久之後,李福調任別處,新來的節度使劉潼發現大獄裏竟然關著這麽一批政治犯,於是急忙上奏朝廷,請示中央。


  朝廷嚇了一跳,急忙下詔,把董成一行人接到長安,厚厚賞賜、撫慰,“以理服人”,然後恭送回國。


  董成回國後,世隆再派一支“謝恩使團”,以感謝大唐釋放董成為名,加深兩國情誼,消除兩國誤會。


  當謝恩使者途徑定邊軍轄境的時候,李師望竟然將其全部斬殺,“沒有誤會,我們就是以理服人。”


  而頗具諷刺意味的是,西川將士因怨恨李師望分權,也希望通過南詔之手借刀殺人,於是也私下教唆南詔入侵自己的祖國。


  大唐就像是站在兩國邊境線上,“打我呀,你打我呀。”


  於是,戰爭順利地爆發了。


  南詔10月動兵,11月入境,12月已經攻陷嘉州(四川省樂山市)。


  而這場戰爭的始作俑者——李師望,卻提前嗅到了危險,使了個金蟬脫殼,於開戰前逃脫,調回京師。朝廷派竇滂接替之。


  老鼠跟黃鼠狼抱窩,一窩不如一窩。


  竇滂的貪斂凶殘,比李師望更甚。李、竇二人前赴後繼,把西川折騰的民怨沸騰,窮困不堪,致使地區空虛疲弱,為外族入侵創造了絕佳的條件。


  嘉州關係重大,因其地處大渡河北岸,是大渡河這個天塹的重要據點。竇滂趕忙率領大軍前來爭奪。


  而世隆此時卻派來使節,請求和談。


  竇滂長舒一口氣。番邦蠻夷小國嘛,甭管鬧多大動靜,也無非是討要點兒小便宜,不過是所謂“以戰迫和”的把戲,還能折騰出啥新鮮花樣?還不是派人來給我天朝上邦賠禮道歉,裝個孫子,順便提條件,乞求恩惠封賞?


  竇滂下令擺出儀仗隊,要讓這幫蠻夷崽子見識見識天朝國威。


  正當他老人家踱著官步,挺直腰板,準備打著官腔訓斥番邦粗蠻無禮時,南詔大軍忽然萬艇齊發,爭先恐後地搶著渡河。


  原來,南詔玩兒的是緩兵之計,打著“求和”的幌子拖延時間,為大軍渡河爭取寶貴的時間。


  竇滂玩兒脫了。剛才那不可一世的傲視氣場蕩然無存,眼見潮水一樣的敵軍向這邊湧來。這是他此生未見之凶險時刻,頓時被嚇得魂飛魄散,第一反應就是自殺殉國。


  公平來講,無論竇滂多麽可恨,在兵敗的一瞬間,他的本能反應是自殺殉國、不做俘虜受辱,也算是有些骨氣了,總比跪地磕頭、苦苦哀求的要好一點點。


  身邊的將領把要懸梁自盡的竇滂救下,“大帥,這剛開打,您著什麽急啊?先打打,看看情況再說啊。”


  兩軍激戰一日。


  當天夜晚,竇滂的腦瓜終於開竅。他拋下三軍將士,在夜幕的掩護下,單人獨騎逃離戰場。


  將領們商量道:“我軍人少,敵軍人多,如果等到天亮展開決戰,我軍肯定吃虧。倒不如我們趁夜劫營,造成敵軍混亂,這樣還能安全撤退,為國家保存實力。”


  於是,唐軍在夜間發動反擊,攻入南詔軍營,亂箭四射。南詔軍隊果然亂作一團,不知唐軍虛實,不敢冒然反攻。唐軍將士得以安全後撤。


  雖然保留了這一部分生力軍,但西麵的黎州、西北的雅州(今四川省雅安市)被南詔攻陷。這兩個地方也在大渡河北岸,至此,大渡河天險不複存在。


  唐朝的殘兵敗將到處燒殺搶掠,為邊境居民提前上演了一堂生動的“鬼子進村兒”教育課。


  等南詔侵略軍進城之後,發現全城已經被洗劫一空。所幸也沒有什麽成規模、有組織的抵抗,南詔侵略軍暢行無阻,向著下一個目標——成都府,進發。


  世隆雖然野心勃勃,卻非雄才大略之主,“蠻本無謀”,沒有乘勝快速挺進,而是貪戀蠅頭小利,認真劫掠,嚴重遲滯了進攻步伐,從而給大唐留足了喘息之機。


  百姓們聽說南詔侵犯,就躲進成都城避難,結果把成都城塞得人滿為患,每人隻有一張草席那麽大的地方。飲水也成了問題,百姓們必須到摩訶池(成都市東南角)汲取泥漿,沉澱之後,取上層較為清澈的飲用。


  西川節度使盧耽積極部署,做好迎接一場硬仗的準備。並且派遣副使前往南詔大營,發出和談邀請。


  南詔回複:“我們推進的速度完全取決於你們的誠意。(我輩行止,隻係雅懷)”酸溜溜、文縐縐的,綿裏藏針的威脅。


  南詔繼續進軍,推進到定邊軍的北境,距離成都已經很近了。


  西川節度使盧耽再派副使,到南詔大營尋求和平,結果南詔把來使扣留,亦不做任何回應。


  事情緊急,盧耽急奏朝廷,請求派欽差大臣出使南詔,謀求和平,避免戰亂。


  朝廷派支詳為欽差議和大臣。


  南詔還算給唐朝麵子,熱情款待了欽差大臣、和平特使支詳,並且暫時停止推進。成都得到了寶貴的喘息之際,加緊修繕防禦工事。


  鹹通十一年(870)正月十一日,南詔繼續推進,攻陷雙流(四川省雙流縣),已經在岷江以東了,成都城已經暴露在了敵軍麵前,幾乎無險可守。


  盧耽再派副使前往南詔大營。


  這一次,南詔軍交給來使一份文件,說:“和解之後,這就是我們的皇帝跟你們節度使相見時的禮節。”


  展開文件一瞧,傲慢無禮躍然紙上,還派人搬運彩色帳幕到成都城下,揚言說要裝扮一下蜀王廳,用來奉迎他們的皇帝。南詔的意思很明確了,讓大唐割讓成都府,割讓西川。


  割讓領土,這明顯超出了盧耽的權限。


  盧耽進退兩難。


  實際上,南詔提出這樣苛刻的條件,就是向盧耽傳遞一個態度:“老子根本就不打算談判。龜兒子,放馬過來撒!”


  南詔大軍兵臨城下。成都城保衛戰,已經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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