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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幽州獨立1

  【“幽奸”劉窟頭】


  韓建之所以敢對十六宅的親王們痛下殺手,最直接的原因就是確認了河東李克用無暇西顧。李克用無暇西顧的原因,是因為他正陷入到另一個戰場——幽州。


  之前,李克用借著幽州盧龍軍內亂的機會,輕鬆拿下了盧龍十二州,表奏劉仁恭做盧龍留後,並給他留下了一部分人馬。


  實際上,河東勢力在幽州地麵是很缺乏群眾基礎的,吞並幽州采用的是閃擊戰、掏心戰,集中優勢兵力直撲總部幽州,不到一個月就將其占領,從而宣告對盧龍十二州的統治權,盧龍軍絕大部分州城都是“傳檄而定”,稀裏糊塗地改頭換麵。與吞並昭義軍的漫長拉鋸截然不同。


  換句話說,幽州人民並未發自肺腑地臣服於李克用。李克用吃得太快,消化不良。


  再加上河東勢力的高層領導人也對幽州盧龍軍存在政治歧視,把幽州人民視作二等公民,政治上的壓迫必然導致經濟上的盤剝,例如李克用規定:幽州盧龍軍的田租賦稅,除留出少部分維持當地統治機器的運轉外,其餘全部轉運到河東。赤裸裸地剝?削壓迫。


  對於盧龍軍的統治,河東空降了一幫政委、監軍、支部書記,接管了軍隊領導權和地方行政權,還留下大量的軍隊充當打手,看家護院……幽州人民的反抗情緒一浪高過一浪。


  為緩和矛盾,李克用隻能尋求一個德高望重的當地人,來做幽州名義上的最高統治者,以安撫平息當地人的反抗情緒,充當河東勢力在幽州的代理人,也就是“以幽治幽”。


  代理人的選拔條件有兩個:

  第一,必須忠於河東勢力,甘心做“幽奸”、傀儡、二鬼子;


  第二,在當地德高望重、家喻戶曉,最好之前就在幽州擔任高職。


  最終,李克用選中了“劉窟頭”——劉仁恭,來當河東在幽州的代理人。


  其實在剛開始的時候,劉仁恭並不是李克用的頭號人選。


  首先,李克用對劉仁恭的第一印象並不好,認為這是一個唯利是圖、厚顏無恥、賣主求榮、反複無常的勢力小人。


  其次,劉仁恭之前隻是盧龍軍裏的中下級軍官,隻做過一個貧困小縣的縣長,不足以服眾。


  然而李克用並不知道劉仁恭究竟卑鄙無恥到什麽地步,更不會知曉他的小動作。狡猾陰險的劉仁恭,最終還是通過一係列陰謀手段成功上位,獲得了李克用的信任。


  劉仁恭狡猾陰險,卻沒什麽城府,在未出道之前,就對自己的野心毫不遮掩,時常對身邊的人說自己日後肯定會飛黃騰達,當一方之主,因為自己曾經做過一個夢,夢中一位白胡子老仙翁告訴自己,在49歲那年,自己會做藩鎮節度。


  他也為他的張揚輕狂付出了一定的代價,當時的盧龍節度使李匡威就很煩他,隻因為劉仁恭曾跟隨老帥李全忠(李匡威之父)多年,立有戰功,算是“前朝老臣”,且確實有一定的智謀,是個人才,所以李匡威才網開一麵沒有直接殺死他,而是把他丟到小小的景城縣做縣令。


  之後瀛洲發生叛亂,劉仁恭私募勇士,平叛有功,李匡威才重新讓他帶兵,駐防蔚州。


  駐防期滿,卻遲遲不見輪調換防的命令,因為當時李匡威正帶兵在外,協助鎮州王鎔抵禦河東李克用,而李匡籌正謀劃著兵變。


  等李匡籌發動兵變,占據了幽州,劉仁恭嗅到了天機,於是煽動蔚州駐防軍,隨他“平叛”,回擊李匡籌。不幸失敗,這才逃到河東,投奔了李克用。


  投到李克用帳下之後,劉仁恭一刻也沒閑著,先把自己包裝成悲情英雄,“居燕無罪,以讒見逐”,然後積極出賣自己的“母國”,盡道幽州虛實,證明幽州極易攻取,並積極為李克用謀劃攻打幽州。


  幽州即便可取、好取,卻不是李克用的戰略核心,也就缺乏伐燕的動力。這可急壞了劉仁恭,他上躥下跳積極運作,揚言隻要借給他一萬河東兵,他就能讓李克用坐享其成,擁有盧龍十二州。


  而當時李克用正忙於平定李存孝之叛,分身乏術,禁受不住劉仁恭的誘惑,於是便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撥給劉仁恭數千人馬。結果劉仁恭再次失敗,無功而返。


  天無絕人之路。李匡籌隨後主動侵犯河東,挑釁李克用。劉仁恭再次抓住機會,主動請纓,甘做帶路黨,願當伐燕急先鋒。


  被李匡籌激怒的李克用,終於決定對幽州動手,這才有了今日。


  劉仁恭自打投靠河東之後,就摸透了河東勢力內部的組織架構,除了對河東將領進行大規模無差別地毯式行賄外,更對重點人物——蓋寓進行精準轟炸,重金賄賂。所以李克用身邊人都在為劉仁恭說好話。


  漸漸地,李克用也開始懷疑自己的最初判斷了,為了獲取客觀真相,李克用決定搞一次民意調查,相信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李克用低估了金錢的力量。“民意調查”的計劃被身邊人透漏給了劉仁恭。


  劉仁恭就花錢雇了一幫群眾演員。當調查團下到民間走訪時,得到了幾乎一致的調查報告:劉仁恭在民間有著極高的威望!


  身邊文武官員一致推薦,百姓呼聲甚高,其本人又積極主動願當“幽奸”,於是,李克用這才表奏劉仁恭為盧龍留後,讓他做傀儡。


  劉仁恭自始至終都是在利用李克用,處心積慮地想要割據幽州稱雄稱霸,實現他的人生目標。現在,他的半張屁股已經坐上了幽州寶座,要想坐穩,就要拔掉寶座上的幾顆釘子:

  1,競爭者,幽州盧龍軍的老同事們。


  劉仁恭很有自知之明,知道這些人的聲望是高於自己的,他們是最大的威脅;


  2,河東駐軍,幫劉仁恭鎮場子的打手。


  這些駐軍名義上是幫劉仁恭看場子,為他的傀儡政權保駕護航,實際則是對劉仁恭的監督約束,防止他不聽話。


  3,政委、監軍、書記們。


  他們名義上是協助劉仁恭處理公務,實際上是河東的勢力延伸,分化、控製劉仁恭的權力,監督劉仁恭傀儡機構的日常運作,匯報劉仁恭傀儡機構的思想動態……是幽州地麵名副其實的“太上皇”。


  最有趣的是,是這位“幽州黨支部書記”——燕留德同誌。不知是李克用的無心之舉,還是確有其考量,讓這位名叫燕留德的同誌出任燕地書記,充當燕地傀儡劉仁恭的政委。


  “留德”,留得。李克用想讓燕地留在河東版圖之內,給自己留得。偏偏這三個字也存有歧義,燕地就留在燕地,燕人得之。


  “燕留德”,一語成讖,燕地果然就留在了燕人手中。


  4,民意,幽州軍民的實質擁護。


  劉仁恭很清楚自己的處境,他要想脫離河東勢力的控製是非常困難的,比攻占幽州還要難。


  他根基淺、底子薄,靠的是河東李克用這棵大樹才坐了幽州,他唯一的依靠就是河東李克用,而現在,他要與靠山反目成仇,他靠什麽呢?


  靠腦子。靠的是他的陰險狡詐,否則也對不起他騷氣外露的外號——“劉窟頭”!

  首先,還是靠著賄賂和巧舌如簧,說幽州人民對河東駐軍十分恐懼,大量的駐軍表明河東對幽州的不信任,是征服和奴役的象征,是殖民壓迫的符號,不利於“大河東共榮圈”的統戰工作。同時,劉仁恭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完全有能力彈壓地麵。


  於是,李克用撤走了絕大部分河東駐軍,向幽州軍民表明河東方麵對幽州的信任。


  其次,就是通過卑鄙的陰謀,消滅昔日的同僚。


  首當其衝的,就是高思繼三兄弟。


  高思繼三兄弟武藝高強、鐵麵無私,深受幽州人民的愛戴和推崇,在幽州久負盛名。在李克用進軍幽州的時候,就對駐紮在孔領關的高氏三兄弟很是忌憚,不敢輕舉妄動,而是先派使節進行接洽,說自己是替李匡威報仇。


  燕趙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更多忠勇俠義之士。聽說李克用是要替舊主報仇,“乃欣然從之”。而李匡籌也是在聽說高氏三兄弟倒戈之後,才棄城逃跑的。


  如果李克用的“民意調查”真能做到公平公正的話,高氏三兄弟的選票應該遠在劉仁恭之上。因此,高氏三兄弟就成為了劉仁恭的眼中釘、肉中刺,處心積慮地加以謀害。


  在幽州的河東駐軍,軍紀不嚴,時常作奸犯科,禍害當地百姓,高氏三兄弟秉公執法,一律嚴懲不貸。


  劉仁恭終於找到了一箭雙雕的突破口,先暗中唆使河東駐軍為非作歹,再鼓動高氏三兄弟嚴格執法,將犯法的河東兵誅殺。


  被征服的幽州人膽敢誅殺河東駐軍?李克用聞訊大怒,下書責罵劉仁恭,劉仁恭便拿出證據,甩鍋給高氏三兄弟。於是,李克用將高氏三兄弟誅殺。


  除掉心腹大患,又激起幽州人民對河東李克用的怨恨,劉仁恭一石二鳥。


  這還不算完,劉仁恭把高氏三兄弟的孩子們收留在身邊,“厚撫之以慰其心”,用實際行動告訴大家:河東李克用欺負咱們燕人,我已經做了最大的努力來保護你們了。


  高氏諸子皆被劉仁恭收留,其中有兩人在日後將有大作為:高行珪、高行周。現在,他們還隻是十來歲的孩子,長大成人後,還會出現在後文。


  通過諸如此類的一係列陰謀,使得燕地百姓無比仇視河東李克用,卻將頭號“幽奸”劉仁恭奉為大英雄。劉仁恭現在的人設是“幽州人民的擋箭牌”,不惜丟掉尊嚴和名聲,在河東占領者麵前委曲求全,替幽州軍民斡旋。


  幽州人民的幸福安康,都是劉仁恭爭取來的;幽州人民的困苦災難,都是河東人施加的。


  誰把河東人勾引來的?劉仁恭當局避而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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