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按下葫蘆浮起瓢
【江淮爭雄】
楊行密在“清口之戰”中大獲全勝,卻不能擴大戰果。一方麵是朱溫駐防宿州,構成了強有力的戰略縱深;另一方麵則是背後的錢鏐。
錢鏐與朱溫的想法是一致的,都希望讓對方牽製住楊行密,從而使自己在正麵戰場上獲得優勢。
故此,錢鏐聯合洪州鍾傳、鄂州杜洪(此二人均麵臨楊行密的威脅)、青州王師範,聯合上疏朝廷,請求朝廷準許朱溫同誌扛把子,幹掉地區不安定因素——楊行密。
楊行密挫敗了朱溫南下的軍事行動後,就調兵遣將,回頭收拾杭州錢鏐,派將領周本赴援蘇州,另派將領秦裴率三千人馬攻陷昆山。
錢鏐部將顧全武圍困蘇州已超一年,城內彈盡糧絕,岌岌可危,援軍周本又被顧全武擊退,困守城內的淮南大將台濛萬般無奈,隻能棄城逃走;顧全武奮力追殺,斬獲甚多,之後率領一萬餘人進圍昆山。
城外是顧全武的一萬多勝利之師,城裏是秦裴的三千疲憊守軍。
秦裴毫無懼色,竟然屢次主動出擊,挫敗顧全武的攻勢。
畢竟寡眾懸殊,秦裴的戰鬥損傷相當嚴重,但這絲毫無法動搖他頑強的意誌。秦裴讓老弱病殘身穿鎧甲、手拿長矛,擔任警戒和迷惑敵人的任務,而讓強壯的人拉弓射箭,最大化提高火力覆蓋麵。
顧全武派人勸降秦裴,說縱然你有幾次小勝,但終歸還是要失敗的,不如早降。
秦裴答應投降,並讓使節捎來一封秘密信件,說是商討投降事宜。
顧全武非常高興,召集全部手下,要當麵開封,共同見證奇跡的時刻,共同分享勝利的喜悅。
在萬眾矚目中,顧全武拆開了信封,裏麵卻是一卷佛經。
原來,顧全武早年出過家,當過和尚。秦裴這是故意惡心他。
當時的氣氛很尷尬,顧全武臊得滿臉通紅,怒道:“秦裴是真想死嗎?敢如此羞辱我!”於是加派部隊,加大攻擊力度,並決水灌城,水淹昆山。
不久之後,被大水浸泡的城牆出現大麵積坍塌的情況,城裏的糧食也已經吃完,秦裴實在無力抵抗,隻能選擇投降。
這次是真的投降了。
錢鏐聽到昆山投降的消息後,非常高興,下令為降卒準備好熱飯熱菜,以籠絡人心。以戰況來分析,錢鏐、顧全武估計城裏應該有一千兵,所以下令準備一千人的飯菜。
可等守軍出來後,錢鏐、顧全武才驚訝地發現,城裏竟然隻有不到一百個老弱病殘。
錢鏐大怒,對秦裴說:“你手下就這點兒人,怎敢犯我軍威?欺我兩浙無人嗎?”
秦裴答道:“楊公待我恩重如山,不忍辜負。今日是因彈盡糧絕、城牆坍塌,實在無力抵抗,不得不降而已,並非是真心要投降!話撂這兒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錢鏐深受感動,暗讚秦裴是位忠義之士。
顧全武也摒棄了個人恩怨,主動替秦裴求情,說他俠肝義膽、忠勇可嘉,請務必赦免他。
錢鏐欣然同意。
不以成敗論英雄。昆山城外,錢鏐、顧全武、秦裴,三條好漢。
在與錢鏐反複拉鋸一段時間後,楊行密看清了事實,承認錢鏐已經今非昔比,不再是小小的杭州刺史,更不再是董昌的小馬仔,錢鏐在兩浙一帶的地位已經難以撼動。且楊行密已經陷入到了南北兩線危機中,北有朱溫、南有錢鏐,必須及時調整工作重心,以免遭夾擊圍剿。
於是,楊行密主動送回了被他俘虜的前蘇州刺史成及,與錢鏐和解。
當年,錢鏐全力圍剿越州董昌,楊行密對錢鏐發動進攻以牽製其精力。常熟守將開城投降,將蘇州刺史成及獻給楊行密。
楊行密視察了成及的家,發現他的家中隻有滿屋子的書籍和藥物,認為成及是個品德高尚、清廉的人,於是將他接到揚州,委以重任。
成及失聲痛哭,跪拜楊行密道:“我家男女老少一百多人,都在錢鏐那裏。我失守蘇州而沒能殉職成仁,已經相當慚愧,怎麽敢再奢求榮華富貴?我願用我一個人的性命,換回全家一百多條性命!”
說罷,就拔出佩刀,要抹脖子自殺。
楊行密立刻搶步上前,摟住他的手臂,將其製止,然後不再勉強他在淮南任職。在揚州城給他安排了一個宅院,供他居住。
成及的院子和房間裏,擺著各式武器,然而楊行密常常獨自一人前去拜訪,還跟他獨自對飲,絲毫沒有戒備,展示他對成及的無比信任。
雖然成及品行高尚,但終究不能為淮南所用,大有徐庶在曹營的意思。所以現在楊行密主動把他送還給錢鏐,向錢鏐示好。
錢鏐也送還了魏約等淮南俘虜,作為回應。
於是,江淮一帶的爭鬥稍稍按下了暫停鍵。
【晉汴爭霸】
朱溫侵淮失力,自身實力受到一定程度的削弱,“騎牆派”的小弟們免不了用腳投票,與淮南楊行密眉來眼去,例如襄州忠義節度使趙匡凝(趙德諲之子。趙德諲,秦宗權部將,“收菜”末期歸附於朱溫)、蔡州奉國軍節度使崔洪、安州刺史武瑜等等。
勢利眼通常都是鼠目寸光,很容易被眼前的小利迷惑雙眼。與李克用的失幽州不同,朱溫雖然遭遇了“清口之敗”,卻並未傷及元氣,隻是沒有討到便宜而已。
所以這些開小差的小弟及時收到了應有的教訓。
“清口之戰”後朱溫集團製定了八字方針:東固、南防、西擾、北拓。
東固,就是要消化吸收“向東看”的勝利果實,鞏固“東征”以來的既得利益,重點是徐州武寧軍、鄆州天平軍、兗州泰寧軍,使之成為如同滑州宣義軍一樣,成為朱溫的“直轄”藩鎮。而青州平盧軍則需要一手甜棗、一手大棒,使他不敢三心二意。
南防,就是要對淮南地區采取守勢,聯合杭州錢鏐以及周邊小藩,牽製淮南楊行密,使之不敢貿然北渡;
西擾,就是要在關中一帶搞事情,發動外線戰爭。
例如繼續發酵“河中遺產爭奪案”,再如讓“治愈大師”張全義在東都洛陽搞裝修。或暗或明地介入關中地區的勢力爭鬥,因為這裏是河東李克用的核心利益所在,關中亂局會極大地吸引、牽製河東李克用的精力。
在朱溫的慫恿支持下,陝州王珙不斷攻擊河中王珂,迫使王珂向河東李克用求援;而興修洛陽,則更屬於“無中生有”地創造政治籌碼。
北拓,就是進一步提高朱溫在河北地區的話語權,通過政治分化和軍事幹預等手段,奪取李克用在太行山以東的地盤,如東昭義。把河東勢力壓縮回太行山以西。
如果進展順利,奪取了東昭義,那麽下一步就是消化、吸收整個河北地區,繼而對河東李克用形成合圍態勢,朱溫將以壓倒性優勢獲得中原霸主的地位。
幽州劉仁恭的反叛讓朱溫看到了勝利的希望,積極拉攏劉仁恭,表奏其遙兼宰相,組成脆弱的“反李克用聯盟”。
魏博羅弘信也趁著李克用的慘敗而對河東發起了進攻。
朱溫認為時機成熟,立即率軍從滑州北渡黃河,借道魏博,進攻東昭義。
知恥而後勇,大將葛從周太需要用一場勝利來洗刷淮南失利的恥辱了。僅僅用了一天的時間,就攻克了洺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