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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危機重重

  【危機重重】


  十幾年間,朱溫相對於楊行密始終處於強勢,然而三次征淮均以失敗告終。雖然這次失敗並未給朱溫造成太大的物質損失,但政治損失無法估量,這才是朱溫最為惱火的地方。


  在那個時候,讓朱溫煩躁的不僅有淮南,還有西川王建和河北魏博。


  先說西川王建,一直以來,他都占地利之優而享漁翁之利,向北侵吞李茂貞在秦嶺以南的地盤,向東沿長江順流拓展,王建基本完成了對長江上遊的控製,其勢力範圍已經滲透到了長江中遊。


  在長江中遊的地緣政治版圖中,王建雖屬後起之秀,但這位後浪大有要把前浪朱溫拍死在沙灘上的勢頭。


  之前長江中遊菜雞互啄,失敗者的首選避難天堂是成都而不是汴州,足見西川王建對這一地區的政治影響力。


  長江中遊地區霸主,朱溫空享其名,而王建、楊行密則平分其實。


  如今,王建已經把貪婪的雙手直接伸進了朱溫的褲兜,派軍攻擊朱溫的守門員——金州馮行襲。


  馮行襲無力抵抗,棄城逃走,其部將全師朗獻城投降。王建收全師朗為養子,更名為王宗朗,命他做金州觀察使,另劃撥渠、巴、開三州為金州道轄境。


  如果說鳳翔李茂貞是西川與朱溫的西部緩衝帶,那麽金州就是西川與朱溫的南部緩衝帶,王建悍然吞並金州,標誌著他不再滿足於偏安蜀地一隅,要問鼎中原,要正麵挑戰朱溫的權威。


  這是西川王建的“走出去”戰略。也是朱溫的痛點之一。


  朱溫的痛點之二,是河北魏博。


  魏博的情況比較尷尬,節度使羅紹威與朱溫的關係非同一般,非常親密,親密到“亂倫”:

  朱溫與其父羅弘信約為兄弟,朱溫管羅弘信叫“六哥”,所以羅紹威該管朱溫叫“叔叔”,羅紹威的兒子就該管朱溫的女兒叫“姑姑”;

  羅紹威長子先後娶了朱溫的兩個女兒為妻,雙料姑侄戀;


  羅紹威的次子、三子,分別又娶了朱溫的兩個孫女(朱友貞之女),如此一來,羅紹威的幾位兒媳婦們在婆家是妯娌,在娘家則是姑姑和侄女。


  當然,截止到目前,羅紹威應該隻有長子這一門親事。總之,羅紹威對朱溫是忠心不二。那問題出在哪兒呢?出在羅紹威對魏博軍的控製出現了鬆動。


  長話短說,“安史之亂”後,為了安撫安祿山、史思明舊部,朝廷任命田承嗣(安祿山舊部)為魏博節度使。田承嗣坐鎮魏州,擁兵十萬,形同割據,與成德軍、盧龍軍並稱為“河朔三鎮”,名為歸順朝廷,實則雄踞一方,曆來都是唐王朝的心病。


  田承嗣臨死之前,把權力移交給侄子田悅,開創了藩鎮世襲的先例。這對於唐朝末年的藩鎮割據局麵具有裏程碑式的意義。


  田氏傳四代六人,最終由田弘正把魏博獻給朝廷,田弘正也成為“元和中興”的關鍵人物,後來,朝廷將他移鎮成德軍,卻被成德將領王庭湊(王鎔之高祖父)滅門。朝廷又以田弘正之子田布為魏博節度使,田布被部將史憲誠逼死,而史憲誠又遭兵變身亡,三軍擁立何進滔為節度使。從此,魏博軍由田氏轉移到何氏;

  何氏傳兩世,遭兵變被殺,三軍推舉大將韓君雄(韓允中)為節度使;


  韓氏傳兩世,又遭兵變,三軍推舉大將樂彥禎(樂行達)為節度使;


  樂彥禎未等將位子傳給兒子樂從訓,就遭遇兵變,三軍推舉大將趙文弁為節度使;


  趙文弁稍稍不合三軍心意,便被當眾砍下腦袋,三軍拎著趙文弁的人頭,聚眾高呼“誰願當節度使?”人群中有人應和,此人便是羅弘信。羅氏坐鎮魏博,這段故事前文有過詳述。


  羅弘信死後,三軍擁戴其子羅紹威繼任節度使。


  稍加梳理,不難看出,魏博境內的部隊之驕橫,已經達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節度使之人選、乃至節度使之生死,皆由他們說了算,朝廷的委任狀隻是走個程序。而這支部隊就是令人生畏的“魏博牙軍”。


  牙軍製度也是始於田承嗣。簡單說,就是一支私人武裝力量,由田承嗣負責招募、訓練、發餉,所以牙軍隻效忠於節度使本人。


  為了照顧士氣、提高效率、節省成本,牙軍自誕生伊始就被職業化、社會化。牙軍不僅拖家帶口,還有相對獨立、封閉的居住區,即“牙城”,可以理解為軍區大院,他們享有著諸多特權和福利,屬於藩鎮轄境內的特權階級,所以他們往往不願與普通百姓通婚,基本都選擇內部聯姻,久而久之,牙軍內部盤根錯節,無人能撼動。


  也正因其“社會化”,一個牙兵的背後,是一大家子的負擔,而軍餉顯然無法支撐起牙兵、牙將的巨大開銷,所以除了固定工資之外,牙軍的最大收入來源是節度使的賞賜。聚眾討賞,也成了牙軍們的日常工作。


  假如節度使是位兩袖清風的正人君子,那麽他必然無法滿足牙軍們的胃口,於是牙軍階層倒逼著節度使必須盤剝境內百姓,搜刮民脂民膏,供養這夥特權階層。


  如果隻是作為吸血鬼、寄生蟲,那麽牙軍也就沒那麽可怕了。真正的可怕之處,是牙軍們淘汰清廉無能的節度使的方法,動輒誅殺、屠滅滿門,實在血腥。在唐末,魏博牙軍和武寧(徐州)牙軍的驕橫是最出名的。


  魏博牙軍從田承嗣開創以來,至羅紹威這一代,已經有二百年的曆史,尾大不掉,積重難返。羅紹威一直將其視為心病,生怕哪一天他們再次嘩變,砍下自己的頭顱。


  果然,大唐天祐二年(905)七月,牙將李公佺率領牙兵在魏州發動兵變,幸被羅紹威及時察覺,李公佺打砸搶燒一通後,逃往滄州,投奔了滄州劉守文。


  早在朱溫圍困鳳翔、爭奪昭宗的時候,羅紹威就嗅到了危險的臨近,屢次密信朱溫,請求他幫忙解決牙軍危機。當時朱溫分身乏術,隻能好言安慰。


  李公佺的“魏州兵變”使得羅紹威更加寢食難安,急忙向朱溫通告境內局勢,請求朱溫出麵解決內亂。


  魏博是河朔諸鎮之觀瞻,如果朱溫連這個最親密的夥伴都保護不了的話,那麽蠢蠢欲動的河東李克用、幽州劉仁恭必然會重新介入地區事務。而且羅弘信、羅紹威父子是朱溫傾注了大量心血才培植起來的地區代理人,豈能輕易割舍?


  魏博平,則河朔寧。


  朱溫對羅紹威不再虛與委蛇,而是暗中定下裏應外合之計,幫羅紹威徹底解決牙軍之患。


  可如果催動大軍開赴魏博,勢必會激起魏博牙軍的強烈反彈,難免不會鋌而走險,後果將不堪設想。瞞天過海,談何容易。


  就在這時,一個好消息從魏州傳來:朱溫的女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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