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晉閩恩怨1
線索1:稱疾不見
當後晉冊禮使盧損抵達福州時,王繼鵬聲稱自己生病,避而不見,派弟弟王繼恭代表自己予以接待。
線索2:受冷遇的貴賓
按照常理,冊禮使盧損應該得到高規格的接待,而他卻得到了冷遇。
首先是王繼鵬的拒絕接見。這個倒還可以理解,畢竟生老病死是在所難免的。
其次,是接待人員的“馬虎”、“應付”。負責接待盧損的,是閩國的中書舍人劉乙。劉乙來到盧損的館驛拜訪慰勞,穿著華麗莊重的禮服,身邊的仆從也是穿的極為講究,借以表示對客人的尊敬、重視,盧損很高興,二人相談甚歡,在較為愉快的氛圍中結束了這次非正式會晤。
然而過了幾天,盧損趁著工作間隙,上街采購旅遊紀念品,偶遇了劉乙,卻發現劉乙同誌簡直就是衣衫襤褸,破衣破帽破草鞋(布衣芒履),看來這才是劉乙在生活中的真麵目,那天公務接待時的西裝皮鞋,可能都沒摘吊牌,下了班就退錢去……
盧損當場就開了個玩笑,說堂堂中書舍人,您也太會過日子了吧?看來真是兩袖清風的清廉好官呀!
左右侍從也跟著“哈哈”大笑。
劉乙極為難堪,當場就漲紅了臉,衣袖掩麵,灰溜溜地逃走了。
其實劉乙真是一個淡泊名利的人,他向往隱居的生活,當時已經辭職,在鳳山歸隱,因他名氣太大,王繼鵬才請他出山,為福建人撐撐門麵,於是以原職務“中書舍人”的身份慰勞盧損。
盧損不知其中原委,對劉乙冷嘲熱諷,嚴重傷害了福建人民的感情。俗話說打狗看主人,你盧損嘲笑的不僅僅是劉乙本人,而是整個閩國。
王繼鵬聽說此事之後,頗為震怒,“病”立刻痊愈,終於召見了後晉特使盧損,當場把他罵了一頓,然後讓他趕緊收拾東西,給我滾蛋!
這裏有必要簡單介紹一下這位盧損:
盧損出身也是官宦世家,其本人在後梁初年進士及第。但他學的並不紮實,而且人品也非常堪憂。與任讚等五人同年及第,卻總是互相詆毀謾罵,被人們譏諷為“相罵榜”。後來,任讚等紛紛高升,唯獨盧損最另類,遲遲不得升遷。
後來,李琪有個妹妹,大齡剩女,實在嫁不出去了,就找了盧損當接盤俠,後來李琪成了宰相,盧損的仕途這才迎來了春天。
盧損雖然也是進士的學曆,卻“詞理淺陋”,高分低能,常被士人所嗤鄙。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正因為盧損在後梁時期並不受重用,所以才避免後唐時的清算,而他在明宗朝又曾作為加恩副使,給李從珂報過喜,所以李從珂比較喜歡他,視他為吉祥物,當李從珂登基後,將他提拔為禦史中丞。反觀任讚等“相罵榜”榜上有名的老同學們,此時墳頭草都老高了。
在李從珂時期,他與盧文紀****,私下結成小團體,躋身為李從珂集團的核心成員之一,但他的愚蠢低能再一次挽救了他,因在工作中出現重大失誤,被停職,從而被踢出核心權力圈。
李從珂一共當了不到三年皇帝,盧損就能抓住機會,退出了“李從珂集團”。於是在石敬瑭入立後,盧損還是沒有遭受清算,成為右散騎常侍,並作為冊禮使出使福建。
一個嘴欠的蠢材,卻能平安渡過兩次改朝換代。
也正是因為嘴欠的毛病,所以當眾羞辱了淡泊名利的劉乙同誌。但他冊禮使的身份使得他這次口嗨上升為重大外交事故,福建地區一把手王繼鵬將此事定性為政治事件。
關於劉乙,還可以多說兩句。這位仁兄“淡泊名利”的並不徹底,文人騷客嘛,總有一些共同的嗜好,比如酒、色。劉乙曾經去某些不太合適的場所反三俗,批判性地進行了大保健的消費,並在醉酒狀態下與其他嫖客因爭搶女技師而大打出手,酒醒之後大為慚愧,後悔不已。
劉乙醉酒之後還曾丟失過重要書籍。那時候是沒有新華書店的,很多古籍都是孤本。劉乙痛定思痛,終於一咬牙一跺腳,從此之後終身不飲酒。至於有沒有戒色……史書沒說,你懂得。
劉乙搜集整理了與“飲酒誤事”有關的詩文,編成《百悔經》,勸誡自己,勸誡世人。
《全唐詩》錄有他的三首詩作,他的詩詞多為描寫歸隱生活,如:
“掃石雲隨帚,耕山鳥傍人。”
後世對他的詩作評價一般,“怪而不律,亦不工”。
所以劉乙的詩作流傳的不多,也不知名。反倒是他的好朋友——詹敦仁,寫了幾首有關劉乙的詩,得以廣泛流傳。詹敦仁的祖父是跟隨“開閩三王”入閩的軍官,祖孫三代效力於王氏,詹敦仁是一位遠近聞名的詩人,後來選中一塊兒山川雄壯、水土肥沃的風水寶地,申請建城置縣,並將其取名為“清溪縣”,北宋時改名為“安溪縣”,也就是今天的福建省泉州市安溪縣,詹敦仁就是安溪縣的開先始祖。今天,“開先祠”已經改建為“詹敦仁紀念館”,坐落於鳳山風景旅遊區內。
詹敦仁的《遣子訪劉乙》:
“掃石耕山舊子真,布衣草履自隨身。
石崖壁立題詩處,知是當年鳳閣人。”
盧損回國後,因王繼鵬的怠慢而頗為不平,於是在奏報出使情況的時候,添油加醋,訴說王繼鵬跋扈不臣,慢待上國特使,特別是對“劉乙事件”做了藝術加工,在盧損的匯報中,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上國之臣當下邦之主,閩國方麵理應前呼後擁地迎接我,表示對大晉的尊重。然而他們別說沒有警車開道、交通戒嚴,甚至連個導遊都沒有,那個負責迎接我的高官(劉乙),看到我走過來,竟然急忙躲避(見而反走)。真是豈有此理!
於是在盧損的故意誘導下,石敬瑭也開始重新考慮與閩國的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