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周革漢命5
劉知遠無奈,隻能親自奔赴前線,調解主副元帥的私人矛盾,而後續的戰鬥也證明了高行周的策略是正確的。
平定杜重威之後,劉知遠任命高行周為魏州節度使,因魏州與澶州相鄰,高行周拒絕跟慕容彥超當鄰居,堅辭不受。最終,劉知遠把慕容彥超移鎮到兗州泰寧軍,高行周這才接受了魏州節度使的任命。
從此之後,慕容彥超就留在了兗州。
一直等到蕭牆之變,劉承祐暗殺史弘肇等人,才緊急召喚慕容彥超前來京師護衛。慕容彥超接到命令時,正在用膳,他把筷子一扔,跨馬奔襲,一口氣跑到汴州。
慕容彥超在軍事方麵確實低能,但論長跑,他最在行。
別人了解慕容彥超,但劉承祐未必了解。在這個20歲的小侄子麵前,慕容彥超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吹噓自己如何如何英勇善戰,說郭威如何如何垃圾戰五渣,拍胸脯向劉承祐保證,隻要自己站在兩軍陣前大喝一聲,郭威叛軍就會土崩瓦解,投降的士兵會把郭威繩捆索綁,獻於陛下麵前。
直把劉承祐說得熱血沸騰。國難顯忠良,看我這位劉皇叔,多NB!
首都市長、老將侯益給出一個非常合理的建議,即閉城堅守,而派叛軍家屬輪番登城喊話,瓦解叛軍士氣,以靜製動。
不出意外,嘴強王者慕容彥超再次辱罵侯益懦弱怯戰。
年輕氣盛的劉承祐最終同意了慕容彥超的激進做法,並接受了慕容彥超的熱情邀請,親自到前線觀戰。
然後,慕容彥超開始了他的表演,帶著一百多人向敵陣發起了英勇衝鋒,隨後馬失前蹄,險些被擒,一百多人全部戰死,慕容彥超這才表演了他的拿手絕活——跑!一口氣從汴州跑回兗州,留下劉承祐獨自在風中淩亂。
等郭威澶州兵變後,慕容彥超在兗州憂懼不已,經過一番不太激烈的思想鬥爭之後,終於派來使節,向郭威進貢稱臣,認慫低頭。
郭威好言勸慰,說事已至此,咱們還是要一切向前看,既往不咎,咱們共同為人民服務。
當劉崇在河東稱帝後,慕容彥超欣然響應,起兵叛亂,這是後話。
於外,南方諸國自顧不暇,北方契丹默契演員;於內,候選人名單上的劉贇、劉信被殺,劉崇被騙,劉承勳因是植物人而天然出局,名單以外的最大政敵慕容彥超也主動認慫。
至此,郭威推翻後漢終於水到渠成。
公元951年正月初五,李太後將傳國玉璽鄭重地交給監國攝政的郭威,傳誥令:
“邃古以來,受命相繼,是不一姓,傳諸百王,莫不人心順之則興,天命去之則廢,昭然事跡,著在典書。”
——開頭先定下基調:自古以來,天下就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皇帝都換了上百個了……不信你們翻翻典籍,看看曆史書上寫的,遠看曹丕司馬昭,近看朱溫,對吧。
“……奸邪構亂,朋黨橫行,大臣冤枉以被誅,少主倉卒而及禍,人自作孽,天道寧論。”
——我們大漢要不得了,滿朝是奸佞小人,拉幫結派,烏煙瘴氣,忠臣含冤被殺,連皇帝都被小人弑殺了,自作孽不可活啊!這都是我們自己作的,千萬不要指責郭威喲。
“監國威,深念漢恩……擇繼嗣於宗室。而獄訟盡歸於西伯,謳謠不在於丹朱,六師竭推戴之誠,萬國仰欽明之德,鼎革斯契……固以為幸。”
——郭威同誌深感大漢恩德,始終忠於我劉氏,竭忠盡智地輔佐,為我大漢兩朝元老,幼主遇弑後,還主動為大漢挑選合適的繼承人,他對大漢的忠誠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這裏用了個典故,“西伯”指的是周文王姬昌,“丹朱”是堯的兒子。《史記·五帝本紀》中記載“諸侯朝覲者不之丹朱而之舜,獄訟者不之丹朱而之舜,謳歌者不謳歌丹朱而謳歌舜。”意思是在堯統治末期,地方諸侯來朝覲的時候,不去拜見堯的兒子丹朱,卻去拜見舜;要打官司的人不去找丹朱做主,而去找舜來裁決;文藝工作者不去宣傳丹朱而去宣傳舜。
意思很明顯了,與開頭的話相呼應,神器未必要父傳子,而是有德者居之。如今郭威就像當年的舜帝,就像當年的周文王,得到了天下的普遍推戴,所以不管劉氏還有沒有子嗣,都請靠邊兒站,由郭威同誌承繼大統,這是人民的呼聲,這是曆史的潮流。
“今奉符寶授監國,可即皇帝位。”
——今天,哀家把傳國玉璽交給郭威了,讓他登基稱帝。在詔書、製書、誥令、教令中,在官職、爵位、封號前,常見一個“可”字,也經常被誤解,輕率地把它翻譯成“可以”,實際這個“可”字在文言文中有很多解釋,在這裏的“可”字不用翻譯,它隻是一個表示被動的助詞。
如果非要翻譯的話,它的意思也絕不是僅僅表示同意、許可,而是應該更進一步,類似於一種命令,不是“你可以當皇帝”,而是“你必須當皇帝”。這麽說有些矯枉過正,但我想表達的意思就是它比“可以”更進一步,比“必須”略退一步。
宣誥令的當天,郭威在崇元殿登基稱帝,改國號為“周”,史稱“後周”,改年號為“廣順元年”,大赦天下。
朱溫篡唐的時候,尚且遵循了“禪讓”的基本流程,比如天下各地奏報祥瑞、前朝封王爵、加九錫、群臣勸進、禪讓,本人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雖然朱溫是倍速播放,在程序上偷工減料,但大體的框架是完整的。
也正因篡位速度比較漫長,所以會在前朝享有王爵之位,篡權之後就可以用其封爵建國,如朱溫在唐朝的爵位是“梁王”,故而改國號為“梁”。
從後唐開始,朝代的更迭由禪讓變成了革命,也就由此放棄了漫長繁瑣的禪讓手續,而且篡權者越來越迫不及待,唯恐夜長夢多,隻求速戰速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