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上下一心
思涵徑直倒在了榻上,合眸而息,則是片刻後,便已全然睡了過去。
翌日,思涵醒得極晚,直至將近午時之際,才緩緩醒來。
起身之後,剛一開門,青桐便與小廝們正端著洗漱之物立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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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他極是恭敬熱絡的喚。
思涵淡眼掃他,淡漠而問:“你家主子醒了?”
青桐搖頭,忙道:“還未醒來,但徐大夫今早為公子把脈時,說公子脈象已是平穩,不久便會醒來了。”
說著,麵上的笑容越發的深了一曾,“這些皆是長公主的功勞,多謝長公主。攖”
熱絡的嗓音,透著幾分掩飾不住的喜意。
思涵麵色也無太大變化,落在青桐麵上的目光也依舊平穩如初償。
“既是如此,那便好。”
說完,轉眸朝小廝手中的洗漱之物掃了一眼,話鋒一轉,“將東西端進來吧。”
這話一落,未待青桐幾人反應,思涵已轉身入屋。
青桐急忙領人將洗漱的清水與毛巾甚至換洗的衣袍端了進來,待將東西在桌上放好後,青桐忙道:“長公主此際可要青桐將午膳也端來?”
思涵眸色微動,淡道:“不忙。你們先出去。”
青桐怔了怔,猶豫片刻,隨即領著小廝們恭敬告辭。
待得不遠處的屋門在外被合上,思涵才緩緩起身,伸手去拿那放置在桌上托盤內的衣袍。
這身衣袍,依舊滿身素白,並無任何紋路與樣式。
思涵朝衣袍掃了幾眼,也未太大反應,僅是入得屏風將這白袍換上後,才出得屏風梳洗。
待一切完畢,思涵才喚青桐傳膳。
而待膳食完畢,已然午時已過,正這時,青桐突然在外傳話,喜不自勝,激動喜然的道:“長公主,我家主子醒了,此際正要見長公主。”
是嗎?
思涵端著涼茶的指尖,微微而頓,瞳孔,也幾不可察的深了半許。
她並未言話,心思幽遠。
待默了半晌後,才緩緩起身開門,意料之中的,見得青桐滿麵激動,喜色難掩。
“長公主,我家主子醒了。長公主此際可要隨青桐去見見我家主子?”許是怕思涵未曾聽清,又或是心底太過激動,是以,忍不住再將這話的大意朝思涵說了一遍。
思涵麵色平寂,仍未言話,僅是朝青桐微微點了頭。
青桐頓時鬆了口氣,急忙在前帶路。
思涵一言不發,緩步跟隨。
待抵達藍燁煜的主屋前時,昨夜還立在門外黑壓壓的一片人群,此際早已散卻幹淨,徒留伏鬼一人靜靜的立在門外,滿身的冷硬與剛毅。
“長公主。”眼見思涵過來,伏鬼朝她喚了一聲,隻是不知為何,這短短的三字入耳,倒讓思涵莫名發覺,這伏鬼的嗓音竟是比前兩日要緩和半縷。
未待思涵仔細考究伏鬼這番語氣,伏鬼已是略微幹脆的轉了身,抬手而起,緩緩推開了屋門,而後轉眸過來,朝思涵道:“長公主請進。”
思涵眼角越發一挑。
這會兒倒是稀奇,她要入藍燁煜的屋子,這伏鬼,竟也全然不通報一聲,就這般大膽直白的推門讓她進去了?
思緒蜿蜒,思涵朝伏鬼多掃了兩眼,並未言話。
待得片刻,她才按捺心神一番,緩緩踏步朝前,待剛踏入屋子,身後的屋門,便應時合上。
瞬時,屋外的淡風被阻隔得嚴嚴實實。
屋內,一片沉寂安寧,無聲無息。牆角的鬆神檀香,也微微的有些濃密,隻是不知為何,迎入鼻間的檀香,若是細聞,不難察覺其中竟含有半縷異味,這異味,似與當日她在行宮被藍燁煜氣得暈厥並醒來後所聞到的味道如出一轍。
一時,心底逐漸漫出了幾許詫異,卻未太過濃烈。
然而未待回神,不遠之處,便揚來了一道溫潤風雅的嗓音,“長公主怎突然發呆了?”
思涵驀地應聲回神,抬眸一觀,便見不遠處的榻上,藍燁煜正端坐在榻上,滿身素白的袍子與她身上的一致,且他那紗布纏裹的手指,正握著一本翻開的書。
昨個兒才從鬼門關外走了一早,今兒倒好,這藍燁煜竟不如重傷之人那般虛弱而躺,竟是自個兒坐起來了。
思涵眸色微動,並未立即言話,待緩步站定在他榻旁時,才淡然而道:“本宮方才,不過是在想一些事罷了,並未太過發呆。”
說著,眸色在他麵上流轉,如此近距離的打量,才見他麵色依舊透著幾許蒼白,然而那瞳孔之中,卻是微微帶笑,清明至極。
思涵眼角一挑,話鋒也跟著一轉,“反倒是攝政王你,倒讓本宮刮目相看。你傷勢極重,何來不在榻上好生躺著?”
藍燁煜緩道:“不過是皮肉傷罷了,不足為題。”
他嗓音極為溫潤緩慢,然而那不深不淺的語氣,卻透著幾分不曾掩飾的淡薄與忽視。
思涵眸色微沉,對他這話倒也著實不敢苟同,隻道:“雖是皮肉傷,但也讓攝政王從鬼門關走了一遭。攝政王對自己的傷勢如此的懈怠,倒是對自己狠得厲害呢。試問,若如攝政王這般的皮肉傷都不足為題的話,那在攝政王眼裏,究竟如何的傷勢才可值得一提?”
這話,思涵說得極為直白。
他微微勾唇而笑,雖笑得溫潤如常,但卻因滿麵的蒼白而稍稍折扣了風雅之意,竟也活生生的襯出了半縷掩飾不住的虛弱。
“在微臣眼裏,隻要性命尚在,隻要活了下來,那些皮肉翻飛甚至傷筋動骨之事,皆不足為題。”他答得緩慢,嗓音平和。
思涵麵色微變,深眼凝他,待默了片刻後,才低沉沉的道:“攝政王這話,說得倒是誌氣。隻不過,本宮且問你,昨日在深洞裏,若本宮出手的力道極重,尚可一拳便將你斃命,如此,攝政王可還敢豪賭一番,不躲不避的硬受本宮一拳?又或是,當時你在深洞之中,本就是抱著求死的決心不躲不避,而非算準了本宮出手的力道,從而孤注一擲的受得本宮一掌,故意示弱,惹本宮心軟並救你一命?”
這話一落,思涵靜靜的朝他打量,分毫不錯過他半分神情。
隻奈何,他麵色依舊如常,無波無瀾,除了瞳孔略微泛出了幾許幽遠之色外,別無其他。
“微臣昨日,有求死之意倒是真。但長公主昨日拚命將微臣救出深洞,並不眠不休將微臣帶入府中強行醫治,不知長公主此舉,可是真心?”他緩緩出聲,語氣平和,但若細察,卻也不難發覺他嗓音稍稍沉了半縷,連帶他那雙瞳孔,也抑製不住的深了幾許。
思涵淡道:“你上次在青州河上救本宮一命,本宮昨日還你一命,也是自然。”
他靜靜凝她,極深極認真的望著,並未言話。
待得思涵被他盯得略微不慣甚至眼角一挑時,他突然稍稍挪開目光,勾唇笑了,“如此說來,長公主昨日不辭辛勞的帶微臣回府,甚至將微臣從鬼門關外拉回,皆是真心而為,隻願不欠微臣?又或是,長公主雖處處抵觸微臣,視微臣為東陵佞臣,但卻,不曾真正想要微臣的命?”
思涵瞳孔一縮,陰沉道:“攝政王生死如何,本宮自不關心。但攝政王你,卻獨獨不可死在本宮手裏,亦或是,死在本宮麵前。”
他神色微動,似是有些了然過來,隨即勾唇朝思涵微微一笑,目光也驟然間再度幽遠開來,“無論如何,長公主此番不曾對微臣落井下石,出手救微臣是真。倒也是,除了伏鬼王旭還有青桐外,長公主,倒是第一個會對微臣出手相救之人。”
這話一落,他便垂眸下來,不再言話了。
思涵眼角一挑,淡諷道:“攝政王這話說得倒是涼薄。當日朝堂之上,本宮欲對攝政王發難,滿朝百官,也極是為攝政王求情,而今攝政王突然這般言道,可是將百官對攝政王的營救之心,毫不放在眼裏?”
他麵色分毫不變,低緩而道:“百官向著微臣,皆心存利益,不曾真心相救罷了。一旦微臣當真性命攸關之際,那些百官,大多皆會明哲保身,而非對微臣拉上一把呢。”
說著,再度抬眸,目光朝思涵落來,緩道:“今日與長公主言道這些,並非是有何算計,而是,確切想對長公主道句謝。”
思涵冷眼將他打量,也不願就此多言,僅是嗓音一挑,幽遠低沉的道:“攝政王若當真要謝本宮,便該循著本宮之意來做,是以,攝政王這官位,你辭還是不辭?”
她再度繞到了這話題上。
他也不曾壓抑,麵色平和無波,卻微微夾雜著幾許蒼白與虛弱。
僅是片刻,他薄唇一啟,溫潤緩道:“微臣此際手不能寫,倒也寫不了辭官奏折。”
思涵瞳孔微縮,靜靜觀他,“待得攝政王手指能握筆之際,再寫也不遲。”
他略微認真的觀著思涵,瞳孔雖透著幾許虛弱與疲倦,但更多的則是深沉無底,給人一種莫名的幽遠與厚重。
“長公主便是如此不待見微臣?即便微臣並未做過對東陵威脅之事,長公主也容不得微臣?”他平緩而問,語氣略帶幾縷漫不經心。
思涵眸色一沉,“並非本宮容不得你,而是東陵朝廷如今的歪風邪氣,容不得你。本宮要的,僅是東陵君臣一心,君民一心,若攝政單忠澤離開,我東陵朝堂的朝臣,定不會再趨炎附勢,對待新皇,也會越發用心。”
藍燁煜緩緩而笑,“群臣本是牆頭之草,長公主欲要將他們扳正,許是不易。”
“扳正的確不易,但能稍稍改變,便也尚可。”
藍燁煜突然不說話了,稍稍垂眸下來,半晌才道:“辭官之事,微臣自會考慮,也望長公主多加考慮。而今,微臣滿身是傷,近期上朝許是無法了,是以,長公主盡可在微臣不在之際,扳正朝臣。但若是,長公主在一月或是兩月之內都扳不正朝臣,卻也並未掌握微臣叛國佞國的罪證,便望,長公主日後在微臣麵前,莫要再提讓微臣辭官之事。”
思涵瞳孔一縮,“但若是,本宮讓群臣改了牆頭草之性,攝政王你……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