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幼帝怒掃周嬤嬤兩眼
卻也僅是片刻,她強行按捺心緒,朝周嬤嬤低沉而開,“將殿門打開。”
周嬤嬤怔了一下,待回過神來,眉頭越發的皺得厲害,“長公主,皇上在殿門上上了栓,許是,許是打不開。”
思涵瞳孔一縮,“打不開,便撞開,若殿門撞不開,便撞窗。本宮便是不信了,小小年紀的孩童,竟會為了一個敵人的死而要死要活。”
大抵是心底著實怒了,是以這番話脫口之際,語氣也顯得有些低沉與複雜。
便是對待外人外事,亦或是曾經在麵對藍燁煜的挑釁時都未曾這般氣得心痛,但所謂越發的在乎一人,便也越容易被那人真正的氣著,傷著。
亦如身上的軟肋,稍微的狠擊,終歸是會痛的。
隻奈何,宮奴齊齊的敲門喚門,殿內,依舊寂寂一片,周嬤嬤好說歹說的將勸慰之言全數言道完畢,殿內的幼帝,也依舊不曾開門。
思涵眸色沉得越發利害,“撞門。”
周嬤嬤眉頭一蹙,卻也並未違背,當即朝在場的宮奴使了眼色,眼見宮奴們會意過來開始要用力似的撞門時,周嬤嬤急促道:“小心些,萬一皇上在門後,定會傷著皇上的。”
周嬤嬤滿麵擔憂與著急,語氣急促難耐。思涵則立在一旁,滿目清冷,目光也靜靜的落在前方那道朱紅的殿門上,森冷沉寂攖。
僅是片刻,待得宮奴們稍稍放緩力道開始撞門時,不料身子剛傾斜著朝殿門撞去,不料殿門陡然而開。
瞬時,宮奴們傾斜的身子收勢不得,紛紛朝殿內跌去,刹那,皆是個個極為狼狽的跌倒在地償。
而那殿內的屋門處,則筆直的立著一抹小小身影。
“瑋兒不過是想在殿內靜靜,不過是想自己呆呆,阿姐連這個都得對瑋兒強製剝奪嗎?”質問的嗓音,哭腔四溢。
思涵瞳孔一縮,目光靜靜的落在幼帝麵上,隻見他眼睛紅腫,頭發淩亂,衣衫也是拉扯不整,整個人著實像是大哭大鬧過後的頹廢模樣。
思涵麵色越發一沉,並未言話,僅是踏步朝他而去,本要一言不發的入得他的殿門,不料幼帝展開雙手將思涵攔在門外,竟再度忍不住開始抽噎起來,“阿姐還想如何?瑋兒每天不能玩兒,每天都得讀書習字,每天都得學習禮儀仁慈,阿姐要將瑋兒培養成明君,可瑋兒不喜當皇帝,瑋兒不喜!以前母後在世時,從不過問瑋兒之事,每番皆是三皇兄偷偷領著瑋兒去淑妃那裏吃糕點,而今三皇兄被阿姐逼走了,淑妃也被阿姐殺了,阿姐好狠心,你都已經逼著瑋兒做皇帝了,還要逼三皇兄他們。如今淑妃亡了,阿姐讓瑋兒如何與三皇兄交代?瑋兒親自允諾過三皇兄會照顧好淑妃,可阿姐你,你將淑妃殺了,你竟是將淑妃殺了!嗚……嗚嗚。”
委屈不已的嗓音,有些嘶啞,又或許是惱怒悲傷得太過,竟也有些語無倫次。
思涵瞳孔驟縮得厲害,思緒起伏,心底深處,也早已是複雜一片。
曾憶她的母後逝世之際,自家這幼弟,也僅是呆滯當場,最後才崩潰而哭,隻是待哭過之後,便也極為的乖巧順從。但如今,因著一個淑妃,竟會如此的情緒湧動,癲狂惱怒。
這些年來,她一直在道行山上隨國師隱居,並不知太多宮中之事,她自是知曉自家母後定會對太子皇兄傾注極多關愛,畢竟,長子如嫡,位居東宮,母後為太子皇兄操心之事自然多,卻是不料啊,母妃竟會忽視了自家幼弟。
而今自家幼弟從小就感情疏離,才會讓淑妃與哲謙,鑽了空子。
思緒至此,思涵眉頭也再度皺了起來。
這便是淑妃求死想要看到的吧?看到她顏思涵姐弟隔閡吧。
她兀自沉默了片刻,分毫不顧自家幼弟的哭鬧,僅是周嬤嬤見思涵臉色不對,便急忙朝幼帝跪了下來,著急勸慰,“皇上,對您來說,淑妃與三皇子再好,也不及長公主的好。皇上,她是您的嫡姐啊。而今這世上,也隻有長公主會一心一意的對皇上好,皇上再如何,也不可因為外人之事對長公主發火。”
周嬤嬤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幼帝越發惱怒。
他紅腫帶淚的眼睛朝周嬤嬤瞪來,“三皇兄與淑妃怎就是外人了!阿姐是我嫡姐,三皇兄也是我皇兄!難道周嬤嬤也不知,三皇兄對阿姐曆來敬重,三皇兄還曾說過想為阿姐分憂劫難,還在歎息阿姐全然不信他,甚至抵觸他,三皇兄為了消除阿姐的顧慮才遠走邊關,父皇與太子皇兄都是在沙場上喪生的,三皇兄此生回不回得來都不知曉,可如今三皇兄如此為阿姐著想,阿姐卻反過來殺了淑妃!周嬤嬤,明明是阿姐心裏有鬼,甚至還因為一件袍子就殺了淑妃,明明是阿姐的錯,是阿姐不占理,怎周嬤嬤你也跟著阿姐來說我!”
嘶啞的嗓音,越說道後麵,便越發的惱怒至極,甚至最後那脫口而出的話語,竟是用嘶喊的嗓音朝周嬤嬤吼出來的。
周嬤嬤眉頭皺得厲害,滿麵擔憂,唇瓣動了動,卻終歸是被幼帝這番話噎得說不出半個字來。
幼帝怒掃周嬤嬤兩眼,隨即再度咬牙惱怒的朝思涵瞪來,“阿姐讓瑋兒失信於三皇兄,阿姐太讓瑋兒失望。瑋兒想自己靜靜,此際不想見阿姐。望阿姐先離開。”
他怒等著思涵,兩手張得筆直,大有不將思涵趕走便不罷休之意。
思涵滿目深沉的望他,許久,才低沉而道:“親疏之別,瑋兒可懂?”
他稚嫩的冷哼一聲,不說話。
“你親近淑妃與哲謙,阿姐自是管不著,但若是太過親近,甚至被其蠱惑,阿姐,自然要在你學壞之前拉你一把。這東陵江山,終歸是你一人的,阿姐如今雖掌權在手,不過是要將東陵從戰亂中徹底恢複,威佞臣,威鄰國,待得你長大了,有能力操控東陵之事了,阿姐,自會將整個錦繡東陵,捧在你手裏。淑妃說阿姐私心嚴重,欲一手遮天,瑋兒便信了?在你眼裏,可是阿姐的話,或是阿姐這個人,還無淑妃與哲謙重要,是以,瑋兒信淑妃的話,卻不信阿姐這個人?國舅家的千金王蘇之事,阿姐並未太過為難,隻不過瑋兒要知曉,你如今年紀尚小,但你是君王,有些事,牽一發而動全身,你不得不謹慎言行。就亦如王蘇之事,你隻當她是你的玩伴兒,但王蘇之父,也便是東陵國舅,今日,可是在朝堂之中說你與王蘇青梅竹馬,兩情相悅。”思涵深眼凝著幼帝,再度低沉沉的出了聲。
奈何幼帝並未將她這話太過聽入耳裏,反倒是道:“說來說去,都是東陵江山之事,都是這個皇位的事。阿姐將皇位拿去吧,瑋兒不想當皇帝了,隻要瑋兒不當皇帝了,瑋兒是否就可以不謹慎言行,可以與蘇兒在一起玩兒了?若瑋兒不當皇帝了,阿姐可是也不會為難三皇兄了,可以召他回宮了?”
他嗓音仍舊嘶啞,語氣仍舊惱怒,然而這話落得思涵耳裏,卻陡然掀了軒然大波。
她父皇與太子皇兄用性命捍衛來的東陵,自家母後臨危之際血書托孤,她顏思涵強疲倦的在外雷厲風行,甚至不惜將自己化為夜叉,為的,便是護住東陵,護住自家這幼帝。
而今倒好,所有的努力,全成了自家幼弟的負擔。
她麵色終歸是冷冽開來,驀地蹲下身來,目光與幼帝稍微持平,冷沉而道:“你不當皇帝,自然可以!這世上,相當皇帝的人太多太多!你不當皇帝,阿姐一介女子,也無資格當,那好,那阿姐便將這皇位送給外人來搶吧,誰若搶著了,誰便反過來對瑋兒和阿姐斬草除根吧!我東陵的百年基業,便也到頭了,改名換國的日子,便也到了,如此,瑋兒與阿姐,便成了這東陵的罪人,如此,瑋兒可是滿意了?”
幼帝瞳孔一縮,神色起伏,雖依舊滿麵惱怒,卻並未言話。
思涵陰沉觀他,繼續道:“身為皇族,有些事,不是你不願做,那便不做。亦如這皇位,你若不坐,你與阿姐,還有周嬤嬤,還有你身邊這些宮奴,都必死無疑!你親近淑妃,便當真以為淑妃待你極好?瑋兒,人心險惡,並非你如今能理解!而今淑妃既是亡了,無論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淑妃之死,是她自行撞死,與阿姐何幹!阿姐便是再狠,定也不會不顧瑋兒之意,當場殺她!”
大抵是心底起伏得厲害,是以脫口而出的話,也顯得極為的低沉與厚重。
幼帝僵在當場,瞳孔起伏得厲害,待得半晌,他嘶啞而問:“阿姐若未逼淑妃,淑妃怎能撞牆而亡。淑妃昨日還在說盼望三皇兄能有機會歸來,怎會在昨日便突然想不開要撞牆而亡。”
思涵暗歎了口氣,無奈了合了合眼,待得片刻後,才強行按捺心緒,低沉而道:“阿姐此生,雖能對某些人生殺予奪,但卻並非濫殺無辜。且淑妃此人,便是她自行撞死,也非無辜。”
說完,眼見幼帝怔愣悲涼的望她,思涵淡掃他一眼,繼續道:“往日有人曾與阿姐言道,說瑋兒你小小年紀便已略微成熟,但如今看來,你並非成熟,而是執拗。有些人或事,非你看到的那般簡單,而你看不透沒有關係,阿姐來替你看透。倘若,你因著外人來對阿姐發脾氣或是質問,甚至懷疑阿姐對你存有異心,甚至懷疑阿姐隻將你當個爭權奪勢的傀儡的話,阿姐,也無話可說。這天下之中,就你與阿姐相依為命,若是連你都覺得阿姐在害你,阿姐,便也隻能失望了。”
這話一落,不再抬眸朝他望來,僅是極為幹脆的轉身,低沉而道:“皇上這裏,便勞周嬤嬤多加照看,若皇上仍要在殿中發脾氣,周嬤嬤無需再理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