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烈日當頭
思涵瞳孔一縮,落在他麵上的目光也驟然漫出了幾許煞氣,“若要讓本宮看得起你,你自己何不潔身自好?再者,別將本宮蒙在骨子裏,你江雲南是否忠誠不二,你自己好生掂量掂量。有些事,不拆穿不代表不懷疑,你自己不好自為之,竟敢在本宮麵前撒野!先不論其它,就論你今日這身行頭,招搖柔媚,風月勾人,就憑這點,本宮便足以對你按迷亂後宮論處!”
江雲南神色微動,突然間不說話了。
思涵興致缺缺,略微幹脆的將目光從他麵上挪開,陰沉而道:“還不滾出去!”
這話剛落,江雲南的嗓音也柔了下來,委屈無奈的道:“長公主莫要生氣,江雲南也是太過在意長公主,因而也一並的極為在意長公主對江雲南的看法,是以方才之言才有些過了。長公主且放心,江雲南定安分守紀,默默為長公主效力,待得後麵,長公主定也會對江雲南刮目相看。興許那時候,江雲南便不是現在的江雲南了。”
思涵滿目冷冽,不曾朝他掃去一眼。
江雲南瞳孔內漫出了幾縷微光,待將思涵凝了片刻後,才再度緩道:“江雲南便不打攪長公主了,告辭。”
這話一落,他仍靜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眼見思涵仍是全然不理會他,他才稍稍挑了眉,隨即轉身離開。
待得江雲南徹底出得殿門,思涵才稍稍鬆神下來,待轉眸朝不遠處那已經被外麵的宮奴合上的殿門掃了一眼後,她便神色微動,修長的指尖端起茶盞輕飲了一口,而後才將身邊折好的信箋再度展開,兀自審視。
這日,過得倒是快。
未多久,便已至黃昏。
獨自在鳳棲宮用過晚膳後,待得宮奴將晚膳撤去,思涵才緩緩起身,待行至雕窗旁時,她順勢倚窗而立,目光朝外一掃,才見殿外宮燈盈盈,竟已是夜色密布。
“單忠澤。”
她默了片刻,低沉出聲。
沉寂無波的氣氛裏,驟然響起單忠澤的回應,則是刹那,單忠澤那頎長修條的身形已站定在了雕窗外。
思涵抬眸掃他一眼,隨即垂眸下來,目光略微沉寂幽遠,“你去皇上寢殿看看,看皇上今日可有按時用膳,心情如何,還有,可曾哭壞身子。”
單忠澤微怔,卻也僅是眨眼間,便已斂神一番,待朝思涵恭敬應聲後,便不再耽擱,迅速踏步而離去。
迎麵而來的風,終於顯得涼爽開來,頭頂,皎月清輝,萬裏銀芒,縱是景意壯觀,奈何,心底則厚重十足,悲涼無奈。
終歸是,夜涼如洗,涼得將心都洗了一遍似的。
思涵目光朝外,幽遠的落著,心底也無端增了幾許悵惘。則是半晌,不遠處突然有腳步聲幹練而來。
她這才回神過來,循聲一望,便見燈火盡頭,單忠澤正踏步歸來。
她瞳孔微微一縮,兀自朝他觀望,待得單忠澤站定在窗外時,才見他眉頭微蹙,欲言又止,似是有些難以言話。
思涵心底驀地漫出了幾許複雜,“皇上如何了?”
單忠澤垂眸下來,猶豫片刻,才低沉而道:“長公主,皇上此際情緒仍是不佳,不止今日一日三膳未食,便是此際,也獨自呆在寢殿,不讓周嬤嬤等人進去點燈,不讓送膳,更不讓周嬤嬤等人服侍就寢。”
是嗎?
思涵神色微動,卻並無太大反應。
今日親眼所見自家幼弟情緒浮動,是以,此際聞得這些,雖有些意料之外,但更多的則是意料之中。
她目光再度幽沉的落在了遠處,並未言話。
單忠澤猶豫片刻,“長公主可要過去看看皇上?一日三膳未食,許是對身子不善。”
思涵低沉幽遠的道:“皇上要鬧脾氣,便由他鬧去,稍稍餓了一日半日的,並無大礙,待得後麵,自會主動就食。”
說著,嗓音越發幽遠,“皇上啊,雖年紀尚淺,但卻太過執拗了。今日若本宮再度妥協,對他嗬哄寵溺的話,便更會助長皇上執拗之性,日後,怕是更不好管束皇上了。”
這話一落,不再多言,僅是回神朝單忠澤掃了一眼後,未待他反應,便已出聲而道:“江雲南今日來報,有意指出當日淑妃寢殿著火時所遇的黑袍之人是名女子。雖不知江雲南此言是否可信,但多防備一些並無不可。這些日子,你且差人多留意一番宮中的女子,暗自嚴查。”
“那般黑袍之人,怎會是女子?”單忠澤下意識的詫異出聲。
思涵淡道:“本宮倒也覺得不像,但也不可全然不信。畢竟,這麽多日了都不曾有那黑袍之人半點消息,而今江雲南既是如此匯報了,自也該差人下去好生留意這滿宮的女子。”
單忠澤斂神一番,不再多言,僅是恭敬而道:“是。”
思涵點點頭,心思一動,目光也再度落回了單忠澤那張剛毅的麵上,“東陵公主歇息的寢殿,準備得如何了?”
單忠澤忙道:“已是準備好,宮中南麵的長信宮也已整理完畢,東陵公主一行入宮了,自可在長信宮落腳。”
長信宮……
思涵神色微沉,默了片刻,低沉而道:“長信宮,倒是常年花開明朗,布局大氣而又不失清雅,雖曆來是賜給外使之臣落腳小住,但如此之殿賜給東陵狗賊居住,倒也可惜了。”
單忠澤麵色微沉,“長公主之意是?”
“這時節,長信宮中的紫薇花與茉莉花該是開得嬌豔,想必香味也極為濃烈了,如此,再安置十來株屍香進去,便是略有熏味,倒也聞不出來。”思涵極為幽遠的出了聲。
單忠澤微怔,“長公主之意,是要再在長信宮中安置十來株屍香?可這屍香,屬下不曾聽過,是以,若要尋找起來……”
未待他嗓音落下,思涵瞳孔一縮,嗓音也淡漠冷冽開來,“屍香花,花色亮麗,驚豔卓絕,如此之花,世上自是少見,隻不過,道行山上國師的後院,便有不少這等花。本宮此際,便在紙上繪得該花,你且拿著花圖速速差人入得道行山,在國師的後院挖掘該花。倘若國師問起,就說,本宮暫時向他借的。”
單忠澤神色頓時嚴謹開來,“長公主執意在長信宮放置屍香花,可是有何意?”
思涵冷冽而道:“長信宮的紫薇與茉莉花雖豔,卻也不及屍香花豔,東陵狗賊既是敢來,本宮,自也敢用好物來招待於她。”
這話一落,渾然不顧單忠澤略微嚴謹厚重的臉色,當即轉身而行,待在屋中繪好屍香圖案後,她足下微動,再在一旁的矮櫃中取了一隻青花瓷瓶,待返回至窗邊時,她將圖紙與青花瓷瓶全數朝單忠澤遞來,淡漠而道:“瓶中之藥,讓前去道行山取花的精衛各服一枚。且吩咐精衛務必在明日午時返回,不得懈怠。”
單忠澤麵色越發嚴謹,不再多問,當即伸手接過思涵手中的圖紙與瓷瓶,恭敬而道:“屬下這就去辦。”
這話一落,毫無耽擱,當即極為幹脆的轉身離去。
思涵神色微沉,幽幽的朝單忠澤迅速離去的背影掃了掃,待單忠澤徹底消失在燈火深處後,她才稍稍回神過來,瞳孔,也略微顯得幽遠沉寂,連帶麵色也幽遠沉寂,無波無瀾,卻又無端的森冷硬狠。
夜色,深沉。
思涵合了雕窗回得榻上後,便開始合衣而眠。
翌日,她仍是起得早,待洗漱用膳之後,仍不見幼帝過來請安與等候。
她神色清冷,一言不發,卻也忍不住暗自的坐在鳳棲宮中等候。直至,早朝時辰將近,幼帝仍未過來,思涵清冷的目光才稍稍變得幽遠,隨即便起身踏步,緩緩出殿朝勤政殿而去。
今日早朝,仍無所謂的大事稟奏,僅是瑣事微繁。
又或許是昨日宣稱為國舅的千金尋一門親事之故,是以,今日早朝上的國舅也略顯忌諱,整個人在朝堂上的表現也極為難得的有些安分。
展文翼照舊稟報科舉的進度,一切安穩,並無所憂。
思涵點了頭,待得早朝完畢之際,思涵剛下得鳳榻,國舅眉頭一蹙,突然間扯聲而問:“長公主,昨日微臣本要去淑妃寢殿拜訪,奈何卻被精衛攔在淑妃殿外的那條小道上,這可是長公主吩咐的?”
思涵駐足,轉眸朝他望來,“不知,國舅覲見淑妃,是為何事?”
國舅極為難得的有些心虛,眼珠子轉了轉,並未言話。
思涵淡漠無波的道:“淑妃近來在宮中吃在念佛,虔誠隱居,不便人打擾。本宮不過是好心,才在淑妃殿外差人設防,以免有人擾淑妃清修。再者,倘若國舅要因本宮對你府中千金賜婚之事而勞煩淑妃拿主意,又或是,有心讓淑妃牽線搭橋,讓你那千金再與皇上續上舊緣的話,本宮,也不介意好生徹查,看看你那千金,有無……入主後宮的本事。”
大抵是未曾料到思涵會突然說得這般直白,國舅臉色頓時一變,連帶目光都跟著猝不及防的顫了幾顫。
周遭朝臣,也紛紛麵色震驚,驚顫的目光也不住的在思涵與國舅身上掃視,鴉雀無聲。
待得片刻,國舅才垂眸下來,惱道:“長公主這是何話!可是在有意中傷微臣?微臣的蘇兒與皇上僅是玩兒伴,雖青梅竹馬,但微臣的蘇兒,也未有入主後宮之意。”
思涵淡漠幽遠的道:“未有入主後宮之意便成。畢竟,皇上雖為九五之尊,但卻年歲尚幼,倘若此際便有人敢打皇上的主意,便也自然得先過本宮這關,可是?”
國舅滿目複雜,麵上的惱怒之意也有些掩飾不住,但卻並未言話。
思涵冷掃他一眼,興致缺缺,再度低沉而道:“有些話,挑開來說自然不好聽。這東陵宮中,自有本宮把關,是以,也望國舅好自為之,莫要行出格之事。”
這話一落,不再觀國師惱怒至極的反應,僅是稍稍抬腳,緩緩朝前。
出得勤政殿後,身後,展文翼極為難得的不曾跟來。
在前往禦書房的路上,思涵再行差人打探幼帝之事,得知的,則是幼帝今早餓極,吃了兩碗米粥,以及整整一盤糕點。
思涵眼角微挑,心底也逐漸釋然半許,待入得禦書房後,便開始加緊批閱奏折。
待得正午之際,單忠澤來報,言道精衛已從道行山歸來,帶回的屍香花,也已在長信宮中安置妥當。
思涵淡漠點頭,隨即放了墨筆,回得鳳棲宮用膳。
膳食剛過,烈日當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