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下嫁給攝政王
說著,目光自然而然的從他麵上挪開,思緒翻湧悵惘,也無心在此久留,隻道:“今日之事,便到此為止。接下來幾日,望攝政王親自操手大婚之事,不得懈怠與耽擱。”
藍燁煜緩道:“長公主有令,微臣何敢不從。”
思涵眉頭幾不可察的一蹙,也未將他這話聽入耳裏,僅是隨意淡然的道:“如此便好。”
這話一落,已從圓桌旁起身而立。
藍燁煜平緩而問:“長公主要離去了?”
思涵淡道:“大婚之事,既是與攝政王商議完畢,此際,本宮自該早些回宮,也不耽擱,攝政王聽姬妾撫琴的雅興。”
淡然無波的嗓音一落,思涵也不耽擱,舉步往前。
藍燁煜緩緩跟在後方,平緩而道:“聽琴的雅興,微臣倒無。隻是,姬妾誠心而邀,微臣不好拒絕罷了。”
思涵眼角一挑,淡漠而道:“若是攝政王不喜,便是那姬妾如何誠心而邀,攝政王都會執意拒絕,且無心相處;倘若,攝政王心有喜愛,隨意風流,便是那姬妾並非誠心而邀,攝政王也會專程過去。畢竟,紅酥手,美人兒恩,這世上的男人,都無一例外的,過不了女人這關。”
這話一出,藍燁煜突然不說話了。
思涵心生冷諷,也不多言,僅是足下的步子微微加快了幾許。
半晌,待繞得另一條岔道後,沉寂無波的氣氛裏,身後的藍燁煜才平緩無波的出聲道:“長公主此言詫異。這世上的男子,也非全都是喜好女色,隨性風流。”
思涵冷謔而笑,“比如呢?”
這話一落,淡漠的回頭,冷眼觀他,不料他正靜靜的望著她的後腦勺,待得她一回頭,二人的目光,便也順勢一觸。
思涵瞳孔一縮,僅與他對視兩眼,便已故作自然的回頭過來。
卻也正這時,藍燁煜那溫潤無波的嗓音再度響起,“有些人,雖是姬妾成群,但卻不過是隨之任之罷了,不曾親昵,不曾觸碰,是以,也算不得風流,尚且能算正人君子。”
他並未回答思涵的話,僅是委婉言道了這些。
思涵神色微動,淡漠而道:“姬妾成群之人,無論如何,既是不曾推拒,便也對那些姬妾自有好意。如此,又如何算得上不風流?再者,便是不喜歡,卻將那些女子納入府中為姬為妾,耽誤女子年華,如此,又如何算得上君子?”
說著,再度回眸,淡眼觀他,“是以,攝政王又何必如此委婉解釋?你是否滿院姬妾,是否好色風流,這些於本宮而言,並不重要。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攝政王要如何,照舊便是,隻要不出格,本宮自不會幹涉於你,而你,也不得幹涉本宮。”
淡漠幽遠的嗓音,莫名的卷著半許複雜,待得這話落下後,思涵便故作淡然的回眸過來,不再言話。
僅是片刻,身後則再度揚來藍燁煜那慢條斯理的嗓音,“長公主又何必將這話說的如此不近人情。微臣如今,好歹也接了長公主懿旨,好歹也即將成為長公主駙馬,難道微臣風流成性,不知收斂,長公主便毫無感覺?也不怕微臣影響長公主聲譽?”
思涵淡道:“攝政王人品如何,天下皆知。你這滿院的姬妾,天下也知。是以,你無需掩蓋什麽,本宮也無心在意。本為逢場作戲,不過是身份與稱謂稍稍變了罷了,其餘的,你與本宮,皆無任何變化。”
淡漠的嗓音,幽遠而又複雜。
然而這話一落,藍燁煜卻再度不再出聲。
一行人一路往前,步伐冗長緩慢,鱗次櫛比,奈何周遭氣氛,卻莫名的顯得有些沉寂與厚重。
不多時,待抵達攝政王府府門外時,思涵正要隨著單忠澤的攙扶上得馬車,正這時,藍燁煜那溫潤平緩的嗓音再度揚來,“長公主要無心無情,微臣何來不配合。隻不過,近日東陵逼迫得急,微臣再度救長公主於危難,長公主對微臣之意,無論如何,都該有所變化才是。還是那話,望長公主一碗水端平,長公主既能為了不願傷害展文翼而強嫁微臣,便也該對微臣這替代之人,稍稍優待才是。畢竟,是微臣解了長公主與展文翼共同之危,雖不願與長公主邀功,但這些事,長公主都在記在心底才是。”
思涵頓時駐足,稍稍推開單忠澤攙扶的手,隨即轉眸朝藍燁煜望來,低沉而道:“嫁娶本為逢場作戲,本宮下嫁於你,對你也並無影響,攝政王卻如此言道,可是有些過了?”
藍燁煜稍稍挪開目光,幽遠無波的道:“何來未有影響。熟識之人皆知,長公主因不願傷害展文翼而強嫁微臣,如此,微臣對長公主來說,是什麽?再者,長公主本為強嫁,卻還得瓜分微臣兵權,還得讓微臣奉上萬兩彩禮,此事對微臣而言,何其無辜。”
無辜?
思涵瞳孔一縮,眼角也忍不住抽了兩抽。
這二字若是從旁人口中道出,並無異樣,但從這藍燁煜口中道出,卻莫名的有些不倫不類。
畢竟,藍燁煜此人深不可測,從容腹黑,想來便是泰山壓頂,麵色定也不變分毫,深厚淡定,如今,竟也會口口聲聲對她說著無辜,是以,這二字入耳,著實有些突兀異樣了些。
思緒翻騰,思涵靜靜觀他,並未立即言話。
他那雙深邃無波的瞳孔,也靜靜的朝她望著,許是見她一直不言,他神色微動,薄唇一啟,再度出聲,“長公主可是無話可說了?又或者,明明是對展文翼心底有感,卻又害怕真正辜負,從而,肆意逃避,不敢去接觸半許?”
他嗓音平緩而又挑高,無形之中,略微卷著幾許刨根問底甚至咄咄逼人之意。
思涵依舊淡漠無波的觀他,並未言話。
待得周遭氣氛沉寂半晌後,她才逐漸將目光從他麵上挪開,低沉而道:“本宮行任何事,都問心無愧。倘若攝政王心有不滿,亦或不願接受本宮嫁娶,如此,你要麽交出兵權,要不不問世事辭官歸隱,從此,本宮再不會對你為難分毫。但若是,攝政王執意迷戀權勢,不願辭官,更也不願交出兵權,如此,攝政王大權在握,一手遮天,便也別念著本宮不會糾纏甚至諸事都拉上你。”
這話一落,不再多言,僅是指尖微動,自行幹脆的登上了馬車。
待掀簾而入,並在馬車上坐好後,車外,則再度揚來藍燁煜那幽遠無波的嗓音,“長公主既能問心無愧,微臣,便更是問心無愧了。嫁娶之事,微臣接了懿旨,自是不會反悔,隻是,就不知展文翼若知長公主要下嫁微臣,且還是強嫁,就不知他是否心灰意冷,涼薄妒嫉了。”
說完,勾唇輕笑兩聲,溫潤平緩的道:“恭送長公主。”
冗長的話語入得耳裏,那平緩溫潤的語氣,似是不曾卷著任何情緒,奈何這話入得耳裏,卻莫名的厚重與鬧心。
此番選擇下嫁藍燁煜,無疑是因藍燁煜大權在握,兵力雄厚,其二,也因與藍燁煜互相抵觸,是以,明眼之人辦事,自也可不用顧忌太多,也無需感情用事。
隻奈何,藍燁煜也不是個善茬,言行也著實令人鬧心,此番之下,心底再憶起那展文翼,一時,著實有些無奈與複雜。
放眼這整個東陵,她能用之人並不多,而展文翼這個強勁的後盾,她不想傷害,更也不願失去。
她顏思涵已是滿身瘡痍了,便也不可再禍害真心實意待她之人,這場終歸不會有結果的情誼,她幹脆的快刀斬亂麻,也希望,展文翼能理解,更也希望,她此舉問心無愧,並未做錯。
長痛不如短痛,這點,她自也明白,也覺那展文翼本為明眼之人,精明儒雅,自也知曉收斂心思才是。
隻奈何,雖心底一直如此思量,也一直如此的判定,但最終,她終歸還是未能算到人心的難忍,難解,難釋然。
有些感情,動了便是動了,人非草木,自也不是說放棄便放棄,說無情便無情,反倒是,說失望,那便是真的失望。
天氣炎熱,馬車之內,也燥熱難耐,又或許是心底躁動起伏,複雜難平,是以一路上,思涵都覺悶熱,無論是靜然而坐,還是撩開車簾子透氣,都覺熱。
馬車一路顛簸搖曳,平緩往前。
待抵達宮門口時,思涵便被單忠澤恭敬的扶了下來。
滿身燥熱,待回得鳳棲宮後,思涵便率先沐浴了一番,整個人也從頭到下洗了個通透,待得一切完畢,她才披著素袍坐定在軟榻,任由宮奴擦拭濕發。
天色逐漸暗下,黃昏將至。
許久,思涵的頭發也被宮奴仔細擦幹。
她不曾再挽發,僅是滿頭青絲披散,略顯庸然無力,隨後,神色微動,唇瓣一啟,開始吩咐宮奴傳膳。
眼見她心緒不佳,宮奴們渾然不敢耽擱,行事極為的小心翼翼,待將晚膳端來並全數放置在不遠處的圓桌旁後,宮奴們便極為識趣的躬身告退,全數退出了大殿。
一時,殿內氣氛也沉寂沉寂了下來,無聲無息,寧靜卻又壓抑。
思涵再在軟榻上坐了半晌,才緩緩起身而行,待在不遠處的圓桌旁坐定,剛要伸手執筷,不料正這時,不遠處的雕花門外,突然有單忠澤的嗓音恭敬而起,“長公主,皇傅求見。”
展文翼……
思涵瞳孔微縮,探在半空的指尖驀的頓住。
則是片刻,她才強行按捺心神一番,收回指尖,低沉而道:“讓他進來。”
短促低沉的嗓音一落,門外之人也未耽擱,當即推開了殿門。
一時,殿門吱呀悶響,徹底擾了滿殿的清寂。
思涵下意識的循聲一望,便見那滿身白袍的頎長之人,正逆光而來。
那人,高挑修條,步伐平緩卻又穩重,但得近了,才見他墨發一絲不苟的高束,麵容俊美,隻是那張臉上,卻沒了往日的儒雅笑意,連帶瞳孔也沉寂一片,就似是,心底壓了太多的事,整個人,竟從往日的春花朗月,突然變成了如今的秋意涼薄。
思緒翻轉,瞬時,思涵眸色沉了半許。
僅是片刻,展文翼已站定在了她身邊,隨即緩緩將目光從她麵上挪開,順勢掃了一眼前方圓桌上的菜肴,平緩而道:“微臣此番來,也不曾用膳,長公主可否賞微臣同桌用食?”
思涵默了片刻,按捺心神一番,緩道:“此處無外人,皇傅隨意便是。”
展文翼點點頭,平緩無波的在思涵身旁的凳子上坐了下來。他目光依舊厚重的落在麵前的膳食上,不再朝思涵望來一眼,隻道:“長公主今日的膳食,略微清淡。”
思涵緩道:“前些日子生病,是以飲食清淡了些,而今尚且不曾全然恢複,再繼續吃些清淡的也好。倘若皇傅不喜,本宮再差人為你準備點別的。”
展文翼低沉而道:“微臣並非不喜。隻要是長公主所賜,無論如何,微臣都可接受。”
是嗎?
他這話,低沉無波,卻又話中有話。
思涵無奈的暗歎一聲,凝他片刻,隨即也不準備拐彎抹角,僅是稍稍放緩了嗓音,平緩而道:“皇傅今日來,是為何事?”
這話一出,展文翼並不言話。
思涵靜靜觀他,也未多問。
一時,周遭氣氛莫名厚重壓抑,略顯沉悶。
待得半晌後,展文翼才薄唇一啟,低低而道:“如今,整個京都城內都已貼滿皇榜,宣稱,長公主擇日之後,便要下嫁給攝政王。此等大事,長公主不曾與微臣商議,為防攝政王獨自放出虛假消息,是以,微臣今日特意而來,想問長公主下嫁攝政王之事,是否為真。”
這話一落,他突然轉眸,那雙沉寂複雜的瞳孔,靜靜的迎上了思涵的眼。
思涵瞳孔一縮,麵色微微一變,心底深處,嘈雜起伏,歎息不止。
那藍燁煜動作倒是快,這才幾個時辰,他竟在全城之內張貼了皇榜,宣告此事。而今不用多想,也知滿京之人紛紛震驚,消息肆意流竄。
就不知,那藍燁煜是否能極好控製,不讓東陵之人突然知曉此事。
再者,這展文翼也是聰明之人,自也知曉若無她顏思涵點頭,那藍燁煜定也做不成這等事來,是以,如今他突然親自的為了此事要當麵與她確認,又是何必……
越想,心緒越發沉重,思涵並未言話。
待得半晌後,展文翼低低而道:“長公主未承認,想來,定是攝政王膽大包天汙蔑長公主名聲。待得膳食過後,微臣便即刻出宮差人清空京都的所有皇榜,破除謠言,以正長公主聲名。”
這話入耳,思涵眸色再度沉了半許,則是片刻,她目光極為直接的朝展文翼落來,幽遠陳雜的道:“大婚下嫁之事,本宮已下了懿旨,攝政王,不過是按照本宮懿旨行事罷了。”
這話一落,她凝在展文翼麵上的目光越發深沉。
卻是刹那,展文翼瞳孔驟然而顫,連帶那張俊美風華的麵容,也似突然失色一般,厚重壓抑,卻又排遣不得。
他垂著頭,不曾朝思涵望來一眼,也未言話,整個人靜靜而坐,滿身的涼薄清冷,掩飾不住攖。
一時,周遭氣氛越發的沉寂清寧,無聲無息之中,一股子濃烈的壓抑感肆意蔓延。
思涵也未再言話,僅是靜靜觀他,思緒翻湧之中,隻覺有些事定然越解釋越亂,是以心底之中,並無要過多解釋之意償。
隻奈何,眼見展文翼半晌不言,一動不動,心底之中,卻也或多或少的波動開來。
“菜快涼了,皇傅還是,趁熱吃些。”許久,思涵平緩幽遠的出了聲。
這話一出,才見展文翼眉頭稍稍一蹙,回神過來,待得片刻後,他逐漸抬眸朝她望來,似是未料會突然迎上她的眼,瞳孔也猝不及防的縮了一下,而後便故作自然的繼續垂眸下來,並未動筷,薄唇稍稍一啟,低低而問:“長公主下嫁之事,當屬國之大事。為何,長公主不曾與微臣商量?”
思涵默了片刻,逐漸將目光從他麵上挪開,幽遠而道:“下嫁之事,本宮與鬆太傅已是商量。再者,皇傅近兩日生辰大忙,本宮,無意勞煩。”
“長公主以前從不會如此。凡事家國大事,長公主皆會第一時間與微臣言道,為何獨獨這次,會全然不與微臣商量便定了下嫁之事?”
說著,嗓音微微一挑,語氣卻越發厚重,“再者,微臣這幾日究竟是否忙碌,長公主自也知曉。便是壽辰大吉,自也僅是府內家仆忙碌罷了,是以,長公主因微臣忙碌為借口而推脫,著實,難以讓微臣信服。”
他似想刨根問底一般,厚重的語氣,也卷著幾許不曾掩飾的認真。
思涵暗歎一聲,心生無奈。
早知這展文翼滿身儒雅,風華卓絕,卻也是略微倔強之人,往些日子肆意委婉的拒絕於他,說服於他,卻是不料,一切都是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