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身份

  思涵心底一緊,還不曾看清地上之人的麵容,便迅速伸手扣緊他的手腕,當即而道:“走!”


  這話一落,猛然用力扯起他,飛奔而前。


  那受傷的野狼嗷嗚得越發劇烈,撐起傷重的身子便繼續踉蹌的朝思涵追來,思涵回頭掃了一眼,繼續拉著那人往前奔逃,卻是片刻,周遭沙沙之聲劇烈而起,眨眼之間,便有數十隻野狼頓時從周遭灌木中冒出,全全朝思涵所在的方向圍攏。


  思涵拉著那人瞬時停步,瞳色冷冽。


  她下意識的轉眸朝身側一望,則見身旁之人,竟滿身青袍,袍子雖為素色,但質地卻是極為華麗名貴。


  他那張臉,極是清俊,雖不夠風華,但卻是儒雅非凡,氣質出眾。


  甚至於,眾狼當前,他竟也無半許驚愕畏懼,那雙黑色的雙眼,微愕微詫的望她,則是片刻,他突然勾唇一笑。


  思涵心底一沉,著實是暗自唾罵。


  都這時候了,這廝還笑得出來。若是依照她年少之時的性子,定要給他兩拳,罵他蠢輩了。


  來不及多想,她迅速而道:“你且小心些,我帶你上樹。”


  這話一落,指尖扣緊了他的手腕,正要飛身而起,不料卻還未動作,那人的另一隻手迅速而張,刹那之際,無數道寒光晃晃的銀針陡然飛出,頃刻之間,周遭野狼紛紛慘聲嗷嗚,跌倒一片。


  思涵渾身一僵,愕在當場。


  待得半晌後,她才回神過來,眼見周遭狼群全數到底,她心思狂湧,麵色複雜至極。


  連她都無法做到如此迅速的飛針傷人,可以說是在眨眼之間,在場野狼紛紛倒地。且那些針法,皆極是精準,並非胡亂一撒,而是每一道銀針,皆正中野狼的死穴,讓周遭野狼,一針斃命。


  如此手法,天下少有,她不得不心生震撼與欽佩。


  而待強行按捺心神的轉眸朝他望去時,則見那人突然朝她咧嘴一笑,露出了兩排極為潔白的牙齒,“方才多謝姑娘搭救。”


  搭救?


  這二字入得耳裏,無疑是不倫不類。


  她哪裏搭救他,明明是他反過來搭救她罷了。


  思緒至此,思涵忙鬆開他的手腕,他則眉頭微皺,目光一垂,迅速掃了一眼思涵那隻收回的手。


  “公子武功了得,針法精準,方才倒是本……倒是我多管閑事了。”思涵唇瓣一動,開始有禮出聲。


  嗓音一落,心底的離去之意便極是濃烈。


  此人武功極其了得,且又滿身清雅,如此之人突然獨自出現在這裏,也不知究竟是哪國中的某位權臣的家眷,又不知是否是外闖之人。


  方才救他,也不過是一時情急,而今突然反應過來,自也覺得此等不明身份之人不可多加接觸。


  思涵心底有數,待得尾音落下後,瞳孔微縮,正要開口告辭,不料,話還未落,那人便有禮而道:“姑娘過謙了,方才若非姑娘提醒,在下許是早已落入狼口。是以,在下還是得多謝姑娘。”


  他禮數分毫不差,話語也是極為妥當平和。


  思涵則神色微動,倒也不願與他多加言話,隻道:“謝字便不必多提了,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再者,方才狼群圍來,公子也出手救了我,是以你我之間,便扯平了。”


  說著,嗓音微挑,“我還有其它之事,便不與公子在此多加寒暄了,告辭。”


  尾音未落,思涵便極是幹脆的轉身,足下剛行兩步,身後便揚來那人平和的嗓音,“姑娘可也是隨行進來狩獵之人?”


  思涵瞳孔一縮,不發一言,繼續往前。


  卻也僅是片刻,身後突然有腳步聲跟來,她下意識的加快了步伐,滿身警惕,不料那人的步伐明明極慢,卻是頃刻之際,竟已行到了她身邊。


  這人,是用跑的麽?可若是跑過來的,怎還步伐緩慢,並無太大的動靜?


  思涵當即駐足,神色越發複雜的凝他,“你究竟何人?”


  那人微微一笑,“迷路之人。”


  說著,眼見思涵滿身戒備,他目光在思涵身上流轉半圈,緩道:“姑娘莫怕,姑娘救了在下性命,在下不會傷害姑娘。想來姑娘也是隨行前來狩獵之人,就不知姑娘是否認得出這林子的路。”


  他言語極是有禮,態度謙卑,渾身上下儒雅淡然,並無半許的傲然市儈之氣。


  眼見思涵不說話,他繼續緩道:“在下也是過來狩獵的,隻是中途馬兒受驚,在下又與侍從失散,是以不知回去之路,望姑娘提醒。”


  思涵心底起伏片刻,順勢抬手朝他後方一指,“那便是出林子的路。”


  她是想極力脫身罷了,畢竟,渾身上下都在戒備,都在警惕,也全然不願與這人多加糾纏。


  奈何,待得嗓音剛落,那人便微微一下,禮數周到的道:“姑娘許是記錯了,那條路在下走過,走出去便是一條河,河水清澈,但卻極深,在下還在那河裏撈過魚,但卻苦於無人運送出去參與比試,是以便將魚重新放入河裏作罷。”


  他解釋得倒是極為認真。


  但思涵眉頭卻皺得厲害。


  “我的確是記錯了,那出林子的路,該是這方向。公子不妨嚐試著走走,許是能到。”思涵又瞬時朝東麵指了條路。


  那人又是一臉認真,“那條路,在下方才也走過了,那邊有個山丘,丘下有馬匹的殘骸,再往下,便是斷臂懸崖,無路可走了。”


  思涵瞳色冷冽,伸手指了西麵,那人緩道:“這方向在下也行過了,那邊有個草屋,屋中有豹群糞便,還有不少羚羊圍繞,穿過羊群,再往前,便是獵場圍欄,仍是無路。”


  說著,極是認真的朝思涵微微一笑,“幸得姑娘如此指使,在下倒是突然發覺,這出林子的路,便該是姑娘足下的這條同往南麵的路了。”


  思涵頓時反應過來,這人本是心頭了然,明明也知曉方向,不過就是在愚弄她罷了。


  她麵色陡然一變,冷冽出聲,“公子如此戲弄我,可是有趣?”


  他眉頭稍稍一蹙,無奈而道:“在下,的確路癡。”


  既是路癡,還來打什麽獵!


  思涵順勢在心底鄙夷了句,著實是心頭暗惱。


  待強行按捺心神後,她低沉沉的道:“也罷,既是公子已知這南麵便同往來處,那公子便照著這條路走下去吧。告辭。”


  嗓音一落,當即轉身朝另外一側行去。


  身後再度揚來那人嗓音,“姑娘不與在下一道出林?”


  “我還要打獵。”思涵頭也不回,順勢出聲。


  “姑娘,你沒馬,沒弓,沒箭。” 這人是有意與她懟上了是吧。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

  思涵憤慨回頭,陰沉沉的道:“我用武功打獵可成?用內力震可成?”


  他頓時笑了,“素聞東陵的長公主精明得當,雖有憂國憂民之心,卻也有夜叉之嫌。卻是不料,長公主貌美傾國,這性子,也極是特殊。”


  這廝,竟知曉她身份!

  思涵足下一頓,滿目凜冽償。


  他則緩緩上前,滿身溫雅的站定在思涵麵前,“在下,東臨蒼,幸見長公主。”


  他禮數極為周到,麵上那微微的笑容,一直都保持不變,甚至他那麵色,也平緩幽遠,儒雅得當,無端的,雖給人一種深厚無底,但又給人一種如沐春風之意攖。


  不同於藍燁煜那種假仁假義,甚至虛張聲勢,這人的優雅感,似是發自骨髓,漫遍全身,卻讓人在春風之意中,又像是被莫名的扼住了喉嚨,驚恐莫名。


  這人,危險,極其危險。


  思涵心底莫名的如此判定,足下,也朝後退了兩步,拉開距離。


  他將一切都看在眼裏,笑得雅致,“長公主還未告知在下你的名諱。以前隻聞長公主其人,卻還不知長公主的名。”


  是嗎?


  都已聽過她的傳言了,又豈會不知她的名字。


  這人無疑是沒事找事,故意與她搭訕了。


  突然,思涵倒是極為懊悔方才多管閑事的出手救他,奈何事態已出,卻也不得不鎮定麵對。待得沉默片刻後,她逐漸將目光挪開,低沉而道:“公子既能聽過本宮聲名,想來自也有法子查到本宮的名字。是以,這名字,本宮就不親自言道了。隻是,本宮有一事,倒想問問公子。”


  他平緩有禮的道:“長公主且說,在下知無不言。”


  “公子是如何知曉本宮身份的?”思涵陰沉沉的問。


  昨夜月牙殿大火,她也曾掃視過前來看戲的眾人,但卻並未發覺這等氣質出眾的男子,甚至便是今早在蕭樓殿中,也不曾見過此人來湊熱鬧,是以,她與他並無一麵之緣,他又如何能這般篤定甚至自然而然的說出她身份?


  他並無半許耽擱,優雅平和的道:“今日出行,長公主策馬當頭,風頭盡露,在下,又如何不知。”


  “但隨行之人中,本宮並未見得公子在隊中隨行。”


  “在下怕寒,在馬車內。 思涵瞳孔一縮。


  他笑得如沐春風。


  “長公主可是也迷路了?”僅是片刻,他便極是篤定的問。


  思涵著實是心生挫敗。


  藍燁煜能觀透她的心思,這人也能看透她的心思,她顏思涵力求穩重深沉,卻是不料,到頭來,她終歸還是涉世未深,比不過這些腹黑之人。


  大抵是,往昔在宮中榮華富貴,由好好的一個金枝玉葉演變成了地痞流氓之輩,雖被國師圈在深山調養了幾年,稍稍收斂了些心性,但比起這些人來,她顏思涵無論是能耐還是性子,都比不過。


  這種頹然懊惱之感,似如侵入骨髓,雖想力大撐天,但終歸,無那能耐。


  她暗自歎息,心境沉寂下來。


  半晌,她才深吸了口氣,低沉而道:“公子倒是會識人心。本宮,的確迷路了呢。”


  他喚道:“正巧,在下也迷路,不若,你與在下一道同行,路上若有凶獸,也可有個照應。”


  “不必了。”


  他眼角微挑,雅然而問:“長公主戒備在下?”


  這廝既已將話說到了這層麵上,她也不準備再拐彎抹角了,“深林之中,你我突然偶遇,別說本宮戒備你,想來公子,也是戒備本宮的。如此,既互相戒備,還同行作何。”


  嗓音一落,也無心多言,待抬眸朝他冷掃之際,他薄唇一啟,突然雅然而道:“長公主就不好奇大英?”


  大英?


  短促而二字入耳,思涵足下微僵,終歸是,走不動了。


  她滿目深沉的凝他。


  他緩緩理了理微微被風吹亂的墨發,平緩而道:“在下,出自大英。乃大英東臨世家長子。”


  天色逐漸昏沉下來,林中的風,也格外的顯得淩冽起來。


  待得思涵與東臨蒼即將行出林子之際,便見藍燁煜與單忠澤雙雙策馬而來。


  “長公主!”


  單忠澤如釋重負,嗓音嘶啞難耐,竟像是大驚大愕過後的悲憤與大喜一般,整個人頓時跳下馬來,當即在思涵麵前跪定,“屬下未能護好長公主,望長公主責罰。”


  顫抖得嘶啞猙獰,那語氣,也猶如被什麽東西重創過後一樣,帶著幾許陡跳與僵硬。


  他嚇著了,聞得自家長公主突然失蹤,他的確是嚇得手足無措,甚至自己在林中策馬大肆呼喊,大肆尋找,直至嗓音嘶啞,喉嚨漫出腥甜之感,他雖不曾放棄,但心底的擔憂與陡跳卻是越發濃烈。


  望著單忠澤那滄桑起伏的麵容,思涵略微動容,待得片刻,她終歸是上前一步,親自將單忠澤扶起,隻道:“本宮自行走散,與你無關。王統領不必自責。”


  這話入耳,單忠澤麵上仍舊是濃烈愧疚,欲言又止,卻終歸未道出話來。


  正這時,那馬背上的藍燁煜也已跳下了馬,整個人儒雅蹁躚的立在思涵麵前,麵上,也略微有些複雜凝重,則是片刻,他歎息一聲,“長公主倒是讓微臣好找。”


  他似也如釋重負一般,嗓音卷著幾許釋然的意味。


  思涵眉頭一皺,思緒搖曳,卻是並未言話。


  今下午那猛虎突然來襲,雖來勢洶洶,但待她從丘中爬上來時,也並未費卻多少時辰,但待她爬上來後,卻早已不見藍燁煜蹤跡,也不知這藍燁煜究竟是追她追錯了方向,可是,故意不見。


  她心思有些凝重,一股股疑慮終歸還是浮上心頭。


  大抵是自己孤身一人,四麵楚歌,是以才會如此的多疑與戒備,但待仔細將藍燁煜那神情凝望片刻,卻又覺得他似是當真在緊張她。


  “猛虎追擊之下,倉皇而逃,待得本宮從丘下上來後,則是不見攝政王蹤跡了。”


  思涵默了片刻,低沉沉的出了聲。


  藍燁煜點點頭,“當時事發突然,微臣急忙追擊,不料灌木森森,不辨方向,該是追錯了方向。後待返回,也已回不到原處。”


  他似如知曉思涵的心思一般,極是認真的解釋,嗓音一落,他垂眸掃了一眼思涵衣裙上略微沾染的泥土,眉宇稍稍一皺,而後伸手過來,牽住了思涵手腕,“下次微臣定看好長公主,不讓長公主陷入險境了。”


  他嗓音莫名的極為認真,入得旁人耳裏,似如正兒八經的許諾一般。


  然而這話落在思涵耳裏,她卻是不敢多信,藍燁煜的話,那些為真,那些為假,自是難以判斷,隻不過,他的掌心卻是冰涼的,甚至還有少許的冷汗,倒是與尋常有異,思涵眼角一挑,靜靜凝他,則見他的目光已是朝他身邊的東臨蒼望去,瞳孔微縮,突然而問:“你是?”


  這話一落,不待東臨蒼回話,前方之處,則突然小跑過來幾名侍從。


  “公子可有事?今日在林中尋不到公子,屬下極是焦急。”待得站定在東臨蒼麵前,侍從們紛紛擔憂而問,隻是這嗓音則是嬌氣而又俏然,待得思涵轉眸一望,才見那幾名侍從,皆是美貌如花的女子。


  一時,她目光忍不住沉了半許,隻道這東臨蒼倒是豔福不淺,甚至於這幾名女子的容貌,皆屬上乘,或嬌或巧,或柔或剛,各種類型皆有,不得不說,如此豔福,竟是比她東陵出了名的浪蕩子清杉還要來得風流瀟灑。


  “長公主莫要誤會,這些僅是在下父親賜給在下的侍從。”


  僅是片刻,東臨蒼轉眸朝思涵望來,平和而道。


  嗓音一落,目光朝前方的侍從一掃,“還不快見過東陵長公主。”


  這話入耳,倒是驚了幾名如花侍從。


  而今這世上,雖有大楚東陵爭霸,大英鮮少露麵,但卻全然不可忽略大英不可觸犯的神聖地位。便是她們這些大英尋常之人,也是個個都玄術武藝了得,頗受天下之人追捧,但如今,自家這曆來眼高於頂的公子,竟讓她們對這一名東陵之女行禮,這無疑是震驚難耐,更也是破天荒的頭一次。


  一股股詫異之色,濃烈厚重,抑製不住的浮在了臉上。


  她們當即轉眸朝思涵望來,神情複雜愕然,隻覺這女子雖麵容姣好,但卻過於陰冷,甚至於,論及容貌,竟也不曾比過她們東臨府的表小姐,如此之女,何能受得她們這幾名東臨侍從一拜。


  心底著實抵觸,侍從們紛紛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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