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思涵惱得不輕,“此言說得也尚早。你便是當真要插手本宮之事,自也得在東陵與大英的攻鬥下有命活著才是。”


  嗓音一落,瞳孔一縮,再不耽擱,一手驀的用力睜開藍燁煜的指尖,隨即再度開始要強行奪他手中的韁繩。


  他似是越發怒了,兩臂驀的用力,頓時將思涵身子挾穩,欲要不讓她動彈,然而手中的韁繩與雙腿仍舊發瘋般拍打馬腹。


  烈馬越發嘶鳴顛簸,思涵心底越發焦急,而後也顧不得多慮,再度猛然提氣,兩手同時而起朝藍燁煜猛烈而拍。


  這回,藍燁煜則是全然鬆了韁繩,兩手也驀的抬起,穩穩捉住了她手腕,卻是頃刻之際,坐下癲狂的烈馬竟跑至了官道邊緣,蹄子一滑,竟連人帶馬全數朝管道下的斜坡摔去。


  思涵陡然一驚,欲要下意識將手掙開,然而藍燁煜卻分毫不鬆,她驚得不輕,陡然扯聲而道:“你發的什麽瘋……”


  尾音未落,兩人頓時身子不穩脫離馬背,眼看就要從半空跌落而下摔在斜坡上,卻是刹那之際,藍燁煜突然扣緊她的手腕提氣飛身,待得幾個翻轉之後,便已雙雙摔在了斜坡下方的荒草之中。


  那荒草,一片枯黃,還略微夾雜著露水,冰涼刺骨。


  此番摔倒,姿勢則極是特殊,也不知藍燁煜有意還是無意,此番竟是他在地上墊底,而思涵則恰巧摔跌在了他身上。


  瞬時,他被壓得悶哼了一聲,頃刻之際,嘴角竟陡然溢了血。


  思涵瞳孔驟縮,強行鎮定的掃他一眼,隨即便要迅速將他的手掙開起身,卻待剛剛掙紮兩下,藍燁煜便神色驟沉,身子骨陡然用力一番,思涵隻覺天旋地轉一番,待得回神過來,猝不及防的,她竟是反過來被他壓在了下方。


  “我且最後一次問你,你可會徹底忘了我,從而在東陵另立駙馬,與他人相知相守?”


  他嗓音突然有些嘶啞,瞳孔極為難得的起伏不定,深邃之至,那眼睛深處的複雜,似是積攢了太多太多的紛擾情緒,想要徹底的宣泄,徹底的破開溢出。


  思涵的確未料他會反應如此大。又或者,曆來便習慣了高高在上,習慣了旁人的恭敬逢迎,甚至心頭想要的東西從來都不曾失手過,是以,她顏思涵在他眼裏,也不過是個想要便要,想丟便丟的東西罷了。


  甚至於,也隻能他棄她丟她,但她若敢棄他忘他,自也是觸到了他那高高在上且不容易冒犯的底線,從而,這廝終是怒了。


  因著她顏思涵的擅作主張,因著她全然與他背離的所思所想,這廝怒了。


  各種思緒層層纏繞,思涵在心底迅速理了一變,而待回神過來,麵上的冷笑與諷刺,便也越發濃烈。


  她滿目起伏森沉的迎上他的雙眼,瞳孔相對,分毫不懼,待得片刻,便也薄唇一啟,低沉沉的道:“是又如何?你……”


  短促的幾字剛出,心口那些噴薄上湧的冷謔之言還未全數道出,未料正這時,藍燁煜瞳空越發的風起雲湧,猙獰狂熱。


  “顏思涵。”


  這回,他是連名帶姓的突然喚了他她。


  思涵陡然一怔,到嘴的話下意識噎住。與藍燁煜相識這麽久,這人從不曾如此連名帶姓喚她,若非惱怒之至,亦或是情緒波動太大,這廝又如何,會這般喚她。


  隻是她麵上的冷笑著實是止不住,心口的怒意與嗤笑也止不住,她著實不知事到如今,這藍燁煜震怒,倒也稍稍可以解釋,但這人此際擺出這麽一副似是受了委屈的模樣又是何意?


  棄她的是他,決裂的是他,要趕人的是他,甚至如今發怒委屈的,更也是她。


  她突然有些看不懂了,卻也不曾想過要真正去看懂什麽。


  有些人或事,本就深沉得緊,越想,腦袋與心底皆不會有何寬慰與放鬆,如此,既是想來並無任何好處,反倒還徒增悲涼與惱怒,如此,倒也不如不想。


  是以,她逐漸將目光從他麵上挪開了,瞳孔幽幽的落在了周遭這方橫亙而遠的草地,冷笑著回了話,“事到如今,大周皇帝還有何見教?”


  他並未耽擱,出了聲,“如今往日的一切,你都打算忘了?就因,你見到我昨日背叛了你?你心底對我的情義,便是如此輕忽不堅?你前些日子曾答應我的那些,可是也不過是隨口而道,並非真正出自,真正的心動?”


  思涵瞳孔幽遠,“你還想求證什麽?是嫌本宮被你欺辱得還不夠?甚至,你還想讓本宮在你麵前痛哭流涕,滿身卑微的祈求你莫要將本宮推開?”


  “你知曉我不是這意思。”


  思涵冷笑,“那你是何意?事到如今,我著實已然看不清你心底之意了,但若如今你想讓本宮在你麵前祈求你留下,甚至在你麵前說出對你如何情深意重的話,這些,你想都莫要再想。”


  說著,嗓音一挑,全然不願再與他多言,“你我如今已算是攤開了一切,如此也好,日後你我橋歸橋路歸路,再不必糾葛。是以,無論我往日對你究竟是否情深,是否堅定,如今再提,都無任何意義。”


  藍燁煜瞳孔越發一縮,落在她麵上的目光,乍然厚重。


  “此番終是離別,日後見不見得上都說不準,甚至於,我此番征戰而走,能否活著歸來都是未知,如今,你就不願先行放下一切,對我說句離別的好話?”


  他將思涵凝了半晌,才強行按捺心緒,朝思涵複雜幽遠的出了聲。


  這話入耳,心有冷冽,隻是不知為何,心底終還是增了幾許觸動。


  是的,真真切切的觸動。


  與藍燁煜一路走來,從最初的擠兌與敵對,再到後來的互生情義,這一路,走得太不容易,她與他的關係,也如此難得的終於親近,若說如今對她全然斷情絕愛,終是不可能的。


  便是要斷情啊,終還是需要時間來習慣,來徹底了斷的,如此,便是她顏思涵脫口的話再怎麽抵觸冷情,但也不過是被惱怒充斥,從而強行硬撐著冷漠罷了,但心底,終是翻江倒海,揪痛連連,便是她不願在藍燁煜麵前承認,但這卻是事實。


  她沉默著,一時之間,並不言話。


  藍燁煜瞳孔越發起伏,候了片刻,再度執著厚重的問:“還是不願說?我藍燁煜在你心裏,可是曆來無任何位置,毫無重要?”


  他語氣稍稍加得有些重,似是怒意再度壓製不住的上浮。


  思涵冷眼掃他兩眼,心底冷冽磅礴,仍未立即言話。


  待再度沉默片刻後,她才斂神一番,也強行暗自整理了一番思緒,而後放緩了嗓音,無波無瀾的回了話,“以前對你,自是有好感。但如今,好感已被你全數敗光。”


  說著,歎息一聲,嗓音一挑,“藍燁煜,放開我吧。如今你我這般耗著,並無任何好處,我得速速領軍回東陵了,而你,自也要領軍即刻前往東陵。你我如今,終是不必多呆,更也不必多耽擱,但若說我要拋卻前嫌的對你言道離別之言的話,我最多,隻能對你說聲珍重。”


  這話一出,藍燁煜久久不言。


  思涵神色微動,再度抬手開始掙紮。


  他仍是將她抱得極緊,分毫不讓她掙開,饒是思涵無論如何掙紮抵觸,他隻顧著收攏手臂,全然將思涵環抱得密不透風,那用力的程度,也似要徹底的將思涵鑲入身體一般。


  半晌,眼見掙紮無用,思涵終是全然停歇動作,低沉而道:“你還想如何?”


  嗓音一落,再度抬眼徑直迎上他的瞳孔,則見,他那雙漆黑的瞳孔,起伏不定,複雜不定,一股股糾然與矛盾之意,也是厚重之至,莫名的,竟讓人望而生畏。


  這廝究竟在想什麽!矛盾什麽!

  思涵麵色微變,落在他麵上的目光越發戒備。


  “你究竟想如何?”她忍不住再度問了話。


  卻是這回,他不再沉默了,薄唇一啟,脫口的嗓音,竟陡然嘶啞猙獰,似如費盡全身力氣將話從牙縫中努力擠出一般,“我藍燁煜往日,曆來不信情愛,但如今,終還是心係於你。我付出一切的護你保你甚至不惜性命的救你,你又如何能隨意便說將我忘了?有些話,說出容易,收回則難,我清楚記得的,前幾日你才抱著我,親口對我說你心係於我,這話既是道了出來,且我已然記下了,便也沒有收回的道理。如此,你既是要對我斷情絕愛,我又如何能讓你如願。手腕上的相思手鐲尚可被你i隨手拋卻,但落在你身上的東西,我就不信,你能剜肉丟卻。”


  這話層層入耳,思涵聽得心驚膽戰,再見藍燁煜目光起伏之至,麵色也複雜厚重,似是情緒全然不穩。


  她心口再度狠狠一揪,渾身的戒備之意越發濃烈。


  “你要作何?”


  藍燁煜彼此一啟,繼續嘶啞平緩的出了聲,“我隻是,想讓你好生記住我罷了。”


  嗓音一落,修長的指尖驀的在思涵身上一點,瞬時,思涵隻覺渾身發麻大僵,待得陡然回神,指尖已是動彈不得,甚至連腦袋也僵硬之至,轉動不得。


  這廝竟敢點她的穴!他怎敢!怎敢!


  “藍燁煜!你究竟想如何?便是想在此殺了本宮,你如此點穴之為豈不是趁人之危?有本事便與本宮單打獨鬥,若本宮輸了,你自可……唔。”


  尾音未落,刹那,兩道溫潤的東西瞬時貼上了她的,瞬時之中,思涵到最的話全數被那兩道溫潤賭了回去,卻是還來不及反應,有到纏綿柔軟的東西,撬開了她的牙關。


  饒是從未經曆過情事,但如今所遭受的這些,已是讓她醍醐灌頂,徹底的明白過來這藍燁煜究竟想作何了。”


  這藍燁煜果然是瘋了,也果然是本性大露,展露虎狼之姿了。


  這廝終還是放棄了與她虛以逶迤,也徹底打破了他往日的溫潤儒雅,如今的他,似一頭如饑似渴的獅子一般,挾穩了她,不斷的,甚至瘋狂的攫取。


  一股股震撼與羞恥驀的衝入腦海與心口,待得回神過來,思涵氣得不輕。


  她麵色陡然一白,瞳孔也瞪大欲裂,然而身子骨卻是僵硬發麻,動不得半分。


  僅是片刻,她便清晰察覺,藍燁煜的手已滑了下去,恰到好處的捉住了她的衣帶,她瞳孔皺縮,麵色驚顫之至,連帶心底那最後一縷鎮定,也被他這番動作擊得粉碎。


  “藍燁煜!”


  待得藍燁煜突然抬起頭時,她趁勢深呼吸一口,驀的扯聲大吼,語氣猙獰森然,怒意重重。


  藍燁煜則垂眸,動作稍稍一頓,靜靜望他,待得片刻,他便突然挪開了目光,低聲嘶啞的道:“你放心,僅是稍稍有些痛罷了。我對你,終是特殊的,也曆來不曾想過要傷害你什麽。說來,你方才之言,的確在理,而今離別之際,有些話自然多說無益,你既是不願說,我又如何能強求。隻不過,話雖是如此,你也知曉的,我藍燁煜這人也曆來自私,我既是心係於你,如此,無論我日後是生是死,我都容不得你徹底忘了我。思涵,別怪我,我隻是,不喜離別,不喜你忘記,畢竟,我對你,初心不變,甚至,視如性命。”


  嗓音一落,突然勾唇朝思涵笑了。


  然而他這番笑容落在思涵眼裏,卻是莫名的詭異之至。


  思涵心口越發驟顫,緊著嗓子道:“藍燁煜!你莫要太過放肆!既是你我早已斷情,你豈敢再如此欺辱本宮?你不是與司徒淩燕有情嗎?而今你如此對待本宮,就不怕司徒淩燕委屈不悅?”


  猙獰的嗓音剛落,藍燁煜已抽開了她腰間的帶子。


  “你我之事,從來容不得旁人指手畫腳,便是司徒淩燕也不可。”說著,語氣微微一沉,嗓音越發嘶啞,“如今莫提司徒淩燕,我此際,不喜聽她。”


  說完,兩手再度在思涵衣上動作。


  周遭,冷風浮動,涼薄四起,滿目之中,荒草連天,頹廢敗落。


  藍燁煜動作極是幹脆,也似如失了理智一般,肆意在思涵身上落吻。


  思涵破口大罵,心神劇顫,平生之至將所有不善之言全數罵完,卻待許久,她的嗓音終是嘶啞得吼不出來了,而藍燁煜,也終是停了動作,微微抬眸,眉頭緊皺難耐,待得滿目熾熱發紅的朝她望了一眼後,便突然伸手從袖袍中掏出了隻精致的匕首來,順勢拔卻了刀鞘。


  方才淩亂的攫取,狂躁之至,但待思涵回神,才陡然發覺,這廝僅是扯開了她的衣裙,露了肩膀,卻是並未全然扯落她的褻.衣。隻是,方才的瘋狂卻是實實在在的狂熱,這廝似是全然抑製不住了一般,幾番都要伸手將她徹底剝卻,但最終,他終是不曾將她的衣袍徹底揭去,便是那雙常日漆黑深沉的瞳孔此際已被染成了赤紅狂熱之色,但他終歸,未再對她越雷池半步,隻是,突然之間,他強行停住了動作,也突然,朝她拔了匕首。


  此番匕首相對,思涵清晰見得那匕首的刀刃寒光晃晃,似可全然將她的皮肉徹底割開。她著實不知這廝此番動作的演變對她而言究竟是好是壞了。


  好的是,這廝不必再對她攫取;壞的,則是這廝露了匕首,許是,全然不願再與她虛以逶迤的作戲了,欲一刀而切,徹底了斷。


  她神色發緊,瞳孔幹澀難耐,心口之中,也逐漸有絕望升騰。


  則是片刻後,她強行按捺心緒,突然猙獰破敗的朝他勾唇笑了,笑得冷冽四伏,煞氣陰烈,隨即便薄唇一啟,再度努力的扯聲道:“終是忍不住要殺我了?嗬,嗬嗬,如你這般城府之人,其實早就不必對本宮虛以逶迤的作戲,你此番若能當真幹脆的了斷本宮性命,本宮尚且敬重於你,但若你手中匕首遲遲不落,像個娘們似的扭捏,便是本宮落在你手裏動彈不得,自也不恥你。”


  這話一出,他突然歎息一聲,那雙本是挪開了的赤紅瞳孔,再度緩緩的朝思涵對來。


  冷風凜冽,不住的將周遭枯黃的野草吹得速速作響,搖曳不定,也順勢,將他的墨發與衣袂高高揚起。


  他麵容依舊俊美無儔,甚至於,朗然風華得令人入癡,隻奈何,而今他的這副麵容落在她眼裏,熟悉之至,卻也是,極為難得的刺痛至極。


  眼見他一動不動,就這麽靜靜的凝他。


  思涵冷笑,“還不動手?又或者,你想解了本宮穴道,從而如個君子一般與本宮拚鬥一場?”


  她語氣冷漠之至,嗓音中的嗤諷之意也展露得淋漓盡致。


  這話剛落,他瞳孔便幾不可察的縮了縮,卻也僅是片刻,他突然垂了眸,任由濃密的睫毛遮蓋住了他滿是複雜赤紅的雙眼。


  “人心雖為險惡,但終究還是有對你良善的人。我藍燁煜此生雖禍患不善,但對你,終還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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