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說著,神色微動,又開始補了句,“這時伏鬼等人前些日子便為你準備好的,琢磨著等你抵達營地時便能用上。”


  思涵心有起伏,但卻並未耽擱,待靜默片刻後,便伸手接了他手中的衣裙,藍燁煜深眼凝她,麵上笑意深了半許,隨即便縮手回來,也不逗留,僅是領著伏鬼便先行出了帳


  瞬時,待得不遠處的帳門徹底落下,周遭氣氛,也全然沉寂了下來。


  思涵再度在軟塌靜坐半晌,才開始緩緩起身行至不遠處的床榻,開始在榻上換衣。


  此際,天空之中,那一直躲在厚實雲層中的太陽,也終是稍稍的展露出來,卻也僅是露臉半許,便已有陽光在天空大瀉開來。


  日上三竿,天氣,著實極為難得的晴朗。


  藍燁煜先是在主帳一旁的側帳中換了外袍,隨即便出了偏帳站定在主帳外等候。


  許是因天氣大晴,是以心底也莫名增了幾許閑暇悠然,然而這種心境並未持續太久,僅是片刻後,那前方的之處,突然有抹高瘦之人緩緩而來。


  那人腳步聲略微輕微,行走並非如尋常漢子那般堅硬厚重。


  藍燁煜下意識抬眸而望,目光那那人身形輪廓上流轉,僅是眼角微挑,整個人並無太大反應,卻待那人越發走近,近得可觀清那人麵容時,藍燁煜瞳孔微縮,而後便漫不經心的勾唇笑了。


  冷風肆虐而動,將那細瘦之人的衣袍吹得肆意翩飛,又因那人的確太瘦,此番行走在風聲裏,足下倒也稍稍卷著半許踉蹌,似要被冷風拂走似的。


  “大周皇上。”


  待站定在藍燁煜麵前,那人便垂頭下來,不卑不亢的朝他行了一禮。


  藍燁煜深邃悠然的目光靜靜落於他麵上,順勢打量片刻,而後便薄唇一啟,慢騰騰的道:“柳公子怎突然來了?且此處著實風大呢,柳公子這小身板啊,倒是極為單薄瘦削,萬一這一路行來被風刮走了,許是還得累人在風中追柳公子呢。”


  漫不經心的嗓音,不曾演示的夾雜幾許戲謔與譏誚。


  江雲南本是聰明人,奈何,此番脫口之言,喚的他大周皇上,而不是東陵駙馬。雖他藍燁煜並非對稱謂太過斤斤計較之人,但也全然能夠感知得到,這江雲南啊,似是打從心底的抵觸他這駙馬的身份呢。


  這話一出,江雲南麵色也無太大變化,僅是靜靜立在藍燁煜當前,不卑不亢的繼續道:“倒是勞大周皇上上心了,本還以為大周皇上極是尊崇,並不會將江雲南這等身份之人瞧在眼裏,卻不料大周皇上竟還能如此關心江雲南。”


  他如全然聽不出藍燁煜話中的譏諷一般,嗓音也極是淡定從容。


  說著,便話鋒稍稍一轉,繼續道:“隻是,雖是風大,但江雲南仍還是得過來一趟,欲見長公主一麵。”


  藍燁煜眼角一挑,勾唇輕笑,目光則微而動,懶散隨意的落在了江雲南麵上,“你見思涵作何?”


  江雲南緩道:“江雲南乃長公主隨軍之人,見長公主自然有要事。隻是這要事,自當說給長公主聽,不可太過泄露才是。”


  這說來說去,自然也是將他藍燁煜當外人的。


  藍燁煜心底一片通明,卻也不打算與江雲南久耗,他目光僅是在他麵上掃視幾圈後,便慢騰騰的挪開了目光,意味深長的笑,“無論要事為何,自當推後時辰再與思涵說才是。畢竟,思涵如今,與朕也有要事要行。”


  江雲南瞳孔微微一縮,“不知,大周皇上今日要與長公主行何等要事?”


  他這話略顯探究與堅持,似是頗有幾分刨根問底之意,隻是他那張妖異如華的麵容上,雖染著幾分認真,但也仍是掩蓋不住他渾身上下透露出的柔和與豔魅。


  “夫妻同行,欲行風花雪月之事。此事,可是要事?”藍燁煜也極為難得的未發脾氣,反倒是薄唇一啟,懶散悠然的回了話。


  江雲南眼角一挑,“如今營地當前,且還有大英之危,這時候風花雪月似也比不上軍機要事,是以……”


  “江雲南。”不待江雲南後話道出,藍燁煜便已懶散平寂的出聲打斷。


  江雲南猝不及防微怔,下意識噎住後話,深眼凝他。


  藍燁煜繼續道:“如今你於朕麵前,那些虛俗之言便不必再繞彎。而今朕便問你,你如此守在思涵麵前,其一是為了你自己的私利,其二,為了什麽?”


  這話一出,江雲南麵色再度變了變,並未言話。


  藍燁煜也不著急,平靜的立於原地,深邃無底的瞳孔靜靜鎖他。


  則是片刻後,江雲南終是稍稍斂住了麵上的半縷風情,而後便徑直抬眸迎上了藍燁煜的瞳孔。


  待不卑不亢的與藍燁煜對視片刻後,他突然勾了薄唇,如常妖異的朝藍燁煜笑了,隻道:“江雲南是何意圖,大周皇上該是早已猜到才是,若不然,這兩日大周皇上如此擠兌江雲南作何?”


  藍燁煜懶散凝他,神情漫不經心,並未言話。


  江雲南將藍燁煜掃了幾眼,靜默片刻後,便薄唇一啟,繼續道:“江雲南如今,不過是想圖個後半輩子安穩罷了。在風月場子裏活得太久,見慣了人性冷漠,情誼的虛假淡薄,是以,越是對情誼嗤諷無感,才越是羨慕真正的深情厚誼。”


  “你在思涵身上,便能體會到深情厚誼?”不待江雲南的嗓音全數落下,藍燁煜便如聽了笑話,譏誚懶散的笑了。


  江雲南淡然的將藍燁煜麵上的譏誚全數收於眼底,麵上並無半許惱色,他僅是勾唇朝藍燁煜極是風情的笑笑,薄唇一啟,繼續道:“是呢。江雲南在長公主身上,的確能體會到何謂深情厚誼,何謂,堅韌不屈而又魄力十足之氣呢。往日見慣了太多或猥烈,或柔媚,或膽小怯弱的女人,是以待見得長公主時,才突然發覺,原來這世上啊,也會有這般看似冷漠,實則有威儀傲然,滿身硬氣的女子,江雲南以為,如此女子,可撐得起一個男子的天,也撐得起,我江雲南的天。我江雲南此生啊,願意追隨在長公主左右,與其並肩作戰,也願意,如柔弱女子,藏在長公主羽翼之下,隻做個一心侍奉長公主的男人罷了。”


  藍燁煜瞳孔微縮,清俊儒雅的麵上漫出了半縷冷嘲與起伏醢。


  他目光依舊在江雲南身上漫不經心的打量,整個人依舊淡定無波,從容自若,似也不曾被江雲南這話分毫不擾。


  江雲南也不卑不亢,柔媚的雙眼徑直朝藍燁煜對望,整個人雖單薄瘦削,但卻唇瓣微勾,滿身的風情似從骨子裏傾斜而出,給人一種纏綣癡綿之意。


  “朕當前,你竟敢如此直言不諱的說你覬覦長公主,就不怕,惹惱朕?”待得二人僵持片刻,藍燁煜懶散自若的出了聲緹。


  江雲南麵上並無懼意,柔然朝藍燁煜笑笑,不卑不亢的繼續道:“江雲南本是卑微之人,一窮二白,煢煢孑立,終歸不過是命一條罷了,並無所係,自也是不怕大周皇上惱怒呢。且即便你惱怒,最大的後果,不過是將江雲南殺了,但這又能如何呢?大英之行凶險不定,大周皇上你能保證你在大英之行能全身而退?想來無論如何,一旦身陷於危,大周皇上定會拚了命的救長公主的,如此,倘若你在大英之行亡了,而長公主則獨活,一旦長公主回得東陵,雖會為你情傷幾日,但這又如何呢,時間是最好是療傷聖藥,許是一年後,幾年後,又或是十年後,長公主身邊,定還是有傾慕長公主的人,或者,也有人入住長公主的心,成為長公主後宮之人。”


  說著,輕笑一聲,“是以啊,大周皇上此際便是殺了江雲南,日後定還是會有千千萬萬的江雲南圍繞在長公主身邊呢,且江雲南死不足惜,但若江雲南死了,一旦長公主回得東陵,東陵皇傅展文翼,可是近水樓台呢,到時候再趁長公主為你悲傷之際趁虛而入,大肆寬慰,大周皇上以為,長公主能在展文翼的柔情下撐到幾時?但若,江雲南不死,無論日後再怎麽對長公主殷勤,也不得她真正心係,江雲南最大程度也不過是成為長公主的後宮男寵罷了,無名無分,且還可暗自對付展文翼,不讓展文翼真正入住長公主心。如此,大周皇上且論,究竟是留著江雲南為好,還是,殺了江雲南為好?”


  藍燁煜眼角微挑,倒是未料江雲南竟能說出這番攻心的話來。


  且也不得不說,這柔媚入骨之人,倒也的確如最初那般精明。雖看似弱柳扶風,卑微誠服,實則,卻也是步步為營,算計重重。


  隻不過,他覬覦思涵後宮之位,無疑,觸了他藍燁煜黴頭。


  “你這話雖說得巧,隻是你且忘了,朕曆來有個習慣,朕之東西,不允任何人覬覦。無論是你還是展文翼,此生之中,都莫想著覬覦思涵分毫。”僅是片刻,藍燁煜便稍稍斂神,懶散慵然的回了話。


  他嗓音極是平緩溫潤,然而那脫口的語氣,則頗有幾分刀鋒之意,威脅盡顯。


  江雲南神色微動,終是稍稍斂卻了麵上的笑意,深眼朝藍燁煜凝望,極是緩慢的道:“不讓任何人覬覦長公主,難不成,大周皇上是想讓長公主孤獨終老?”


  藍燁煜勾唇而笑,瞳色微微而遠。


  江雲南繼續道:“此番大英之行,大周皇上若能保命,自可與長公主成雙成對,但若,大周皇上性命不保,徒留長公主一人在世呢?長公主如今正直年輕,她的路還有很長,大周皇上難不成要長公主年紀輕輕便為你守寡?”


  說著,嗓音微挑,頓時微微而笑,“大周皇上如今心底複雜不甘,江雲南自能明白。隻是,如今你與江雲南爭論這些,倒也無任何用處,畢竟,日後之事如何,誰能料得到呢,且終歸是長公主的後宮,後宮要入住何人,自然也是長公主說了算呢。”


  嗓音一落,倒也無心再與藍燁煜就此爭論,隻因偏執不甘之人,此番定是會咬著他不放的,且他此番來意,本就不是要與這藍燁煜長聊,如此,藍燁煜咬他不放,難不成他還無聊到回咬著他不放?


  思緒至此,心口倒也稍稍卷出了半抹輕蔑。


  往日東陵京都之中,便各處盛傳東陵攝政王如何儒雅俊逸,風雅卓絕,但如今瞧來,那傳說中的人物啊,如今也不過是個嫉妒成性卻又奈何不得的暴躁無能之輩罷了。


  隻是,這等思緒並未持續太久,則是片刻,藍燁煜便懶散自若的笑出聲來。


  江雲南眉頭微蹙,深眼朝藍燁煜凝望。


  藍燁煜深邃平寂的目光漫不經心的在江雲南麵上打量,縱是被江雲南這些話層層攻心,他麵上也無太大變化,整個人依舊懶散而立,儒雅得當,溫潤的表情也是分毫不掩。


  “本以為容傾此人恃才傲物,得瑟盡顯。卻不料容傾親手調教出的你,竟比容傾還要心思磅礴。也是,能幹脆背叛主子之人,自無所謂的情誼與人性可言。”


  僅是片刻,他平緩悠然的出了聲。


  江雲南瞳孔驀地一縮,心口頓時波瀾起伏。


  他的確是背叛了容傾,不過是不得不背叛罷了。他也不過是想活著,想掙脫枷鎖罷了,這是本能的求生反應,並非是他當真心思歹毒的想要算計容傾並要容傾性命。


  “大周皇上也無需以此來戲謔江雲南。大周皇上不曾經曆過江雲南的一切,是以,便也無權評判江雲南的所作所為。江雲南往日的一切,都不過是被逼無奈。人性被壓迫到了極點,便不是你不想害人這麽簡單,而是,你不得不害人,眼前隻有這條路,沒有任何多餘選擇。”


  “你是否別無選擇,朕自然不論。但將你這等逆主之人放在思涵身邊,朕如何能放心呐。”藍燁煜並未將他的話聽入半許,脫口的嗓音依舊悠然自若,清淺得當。


  江雲南瞳孔越發一縮,落在藍燁煜身上的目光也越發的深邃襲人,似要將藍燁煜整個人都徹底盯穿一般。


  “不然呢?難不成,大周皇上以為將展文翼放在長公主身邊,比將江雲南放在長公主身邊要合適?大周皇上莫要忘了,比起江雲南來,展文翼早已覬覦長公主多時……”


  藍燁煜懶散而笑,不待江雲南後話道出,便慢悠悠的出聲道:“你與展文翼,皆不在朕的考量之中。”


  “如此說來,大周皇上當真是要讓其餘之人纏上長公主?又或者,要讓長公主孤獨終老?”


  江雲南深眼鎖他,刨根問底的再問。


  藍燁煜頓時輕笑兩聲,悠然自若的道:“朕怎舍得讓思涵孤獨終老呢,這段日子,朕便會給她一個皇嗣呢,若朕未亡,日後自會與她一道撫養皇嗣,安然終老,若朕有何不測,自也有朕的骨血陪她。她如何能孤獨終老啊,她會將對朕的一切思念都傾注在朕的骨血身上,且每番見得麟兒一眼,就會想起朕來呢。如此長此以往,她還需要何人來陪?又有何人能入得她心?”


  江雲南瞳孔一顫,麵上也頓時湧出了幾許震撼之色。


  待得片刻後,他才強行按捺心緒,薄唇一啟,連帶脫口的嗓音都略微增了幾許緊然,“長公主終歸是女子,僅有子嗣陪她,攝政王莫不是太過極端狠心了?且長公主後宮是否充盈男子,自是長公主說了算,大周皇上你無權……”


  藍燁煜陡然懶散的揮卻了麵上的悠然之色,落在江雲南身上的目光也卷了半縷不曾演示的冷芒,隨即仍是不待江雲南後話道出,他便慢騰騰的出聲道:“朕所係之人,朕便是讓她孤獨終老,也不允爾等染指分毫。而今閑暇無聊,再念你救過幼帝性命,朕才多費唇舌與你點撥兩句,但若你執迷不悟,朕之手段,許是你江雲南承受不起。”


  “大周皇上是在威脅江雲南?”江雲南滿目複雜的凝他,心底本是積攢的信心與輕蔑頓時被藍燁煜這幾句話擊得潰不成軍。


  藍燁煜慵然掃他一眼,隨即便漫不經心的挪開了目光,繼續道:“威脅又如何?此番留你性命,便已對你格外開恩,你雖有幾分聰明,但若要在朕眼皮下生事,那時,朕不僅會威脅你,更還會,責罰你呢。你且也莫要想著最壞的打算便是被朕要了性命,朕這人啊,倘若當真憎惡一人,自然是不會讓他死的,而是會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說著,稍稍轉眸過來,瞳孔朝主帳的帳口一掃,耳郭幾不可察一動,繼續道:“今日朕與你之言,你且好生記在心裏,莫要想著挑戰朕之底線,也莫要想著趁虛而入,撿漏網之魚,你家主子與展文翼尚且不是朕之對手,你展文翼,不過是白來給朕折磨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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