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劉副將牙關緊咬,渾身僵硬難耐。


  卻也正這時,在旁的江雲南終是歎息一聲,平緩柔和的道:“劉副將還是聽我家長公主的吧,速速撤兵,騰出十艘空船來。我家長公主也英勇善戰,並非尋常女流之輩,且便是你們大周皇上,都會聽得我家長公主建議,是以,你們盡管依照我家長公主之令往後撤兵便是,若一旦出了什麽問題,我家長公主自然也會為你擔待,不會讓大周皇上責罰於你。”


  這話一出,劉副將目光越發起伏,掙紮不定。


  卻也僅是片刻,他終是扯聲而吼,“扯!往後方船隻上撤!”


  這話無疑是從牙關裏強行擠出。


  頃刻之際,在船的精衛陡然開始依令往後飛身而撤,陣狀極大。


  眼見劉副將也要閃身而走,思涵瞳孔微縮,繼續道:“騰出十艘船隻之事,便勞劉副將去好生安排了。再者,再遣出二十名死士,每艘空船上皆留得一名,水下船邊再留一名,不可懈怠。也切記,讓那二十名死士拿好盾牌,莫要忘了。”


  劉副將神色微變,猶豫片刻,終還是妥協的應了話,待得尾音落下,他也不再耽擱,頓時飛身而躍,驟然消失在濃霧之中。


  相較於方才的流箭侵襲,此際的流箭儼然是大大減少,甚至於,一道道短兵相接的猙獰打鬥聲也在周遭肆意而起,一時之間,場麵混亂之至。


  思涵眼睛稍稍一眯,目光略有浮動,正這時,江雲南則低聲而道:“敵方之人該是流箭用完,此際,便已與大周精衛真正交上手了。”


  這話入耳,全然與心底的揣度全數重合,思涵扭頭朝江雲南掃了一眼,淡然點頭,也未言話。


  僅是片刻之際,劉副將再度領著兩名精衛歸來,緊著嗓子道:“娘娘,十艘空船已是騰出,死士也已在十艘船上各自就位。”


  思涵眸色幽遠,緩緩點頭,隨即將手中的油朝劉副將遞來,沉寂陰冷而道:“省著點兒潑,這桶油務必得潑完十艘空船,也務必得讓十艘空船,全數燃燒。”


  這話一出,劉副將瞳孔一顫,終是全然了然過來。


  他也不再多言,僅是提了油桶便迅速朝前,就著船上的易燃之地開始潑油,江雲南則跟隨在後,負責點火。


  他們動作極快,配合得也極是默契,僅是片刻功夫,數十艘船全然而燒。


  “死士入水,打探前路,引我方火船,朝敵軍靠攏。”這回,無需思涵提醒,劉副將已稍稍扯著嗓子下了命令。


  死士們紛紛得令,隨即片刻,一道道撲通入水之聲突兀而起。


  濃霧彌漫,仍也是看不清周遭,隻是不久之後,入水的死士便大多遊了回來,隨即領著火船變動方而迅速前行。


  船上的火勢極大,濃煙滾滾,眼見思涵仍是無心離開,江雲南與劉副將皆是站不住了,二人麵麵相覷一番,江雲南便稍稍斂神,平緩柔和的道:“長公主,船點燃了,如今也找準方向了,此處便沒我們什麽事了,還是先撤離火船為好。”


  思涵滿目陰沉,似如未覺,並未回話。


  江雲南怔了怔,正要再勸,奈何到嘴的話還未溢出,思涵便頭也不回的出聲道:“火船而燒,自還不夠。”


  江雲南瞳色驀地一深,嘴裏的話陡然而變,“長公主之意是?”


  “擒賊,自然要先擒王!火船不過是稍稍擾亂地方軍心,但卻無法真正令他們全軍覆沒,是以,如今還剩之法,便是擒王。”


  她語氣極為陰沉,也極為堅定。


  江雲南則心口一緊,臉色也越發無奈。


  “長公主已是做得夠好了,擒王之事,大周皇上該是會去考慮。”


  待得沉默片刻,他抑製不住的出聲道。


  思涵麵色分毫不變,陰沉道:“他自然會考慮。但本宮則無心他來做此事。”說完,微微抬手而起,森然無波的道:“劉副將,劍。”


  劉副將下意識的抬手將腰間的佩劍握穩,渾身僵硬,一動不動。


  “拿來!”思涵再度陰沉出聲。


  這回,劉副將已是滿麵為難的跪身下來,磕頭道:“娘娘乃皇上最是心係之人,屬下不敢讓娘娘冒險分毫,望娘娘早些離開此船,莫要再冒險去做其餘之事,求娘娘了。”


  思涵心有堅定,甚至發狂發硬似的堅定。她終是扭頭朝劉副將望來,卻是正這時,身下之船,竟陡然碰了一物。


  瞬時,一道極是突兀的撞擊聲陡然而起,那足下的大船也因如此猙獰迅速的碰撞而猛烈搖晃。思涵當即回眸過來,目光一掃,隻見前方已是其餘船隻,甚至於,那船尾之上還立著幾名黑袍之人,正愕然的朝她幾人怔望。


  思涵眼睛稍稍一眯,不再耽擱,陡然轉身抽了劉副將的佩劍,隨即躍身而起。


  她內力狂湧,手中長劍殺氣凜冽,待足下剛剛落至對方船上,便手氣劍落,活生生割了那幾名黑袍之人的喉嚨。


  “火!火船!”


  正這時,滿船之上,陡然有驚呼揚起,混亂不堪。


  濃霧彌漫,視線仍是被強行阻隔,隻是思涵卻滿身戾氣,一路往前,手中長劍便一路而斬,滿身的殺氣,也在全身上下展露得淋漓盡致。


  “長公主莫要去拚殺了,此際霧氣正好,破船才是最好之法。”


  待得與從這船上的船尾行至船頭,思涵正要朝臨近船隻而躍,卻也正這時,江雲南陡然扣住了她的手腕,緊著嗓子低沉而道。


  他手中的長劍也正滴著血,連帶滿身***包的紫袍都沾了不少血跡。


  思涵先是下意識朝他周身迅速打量,隨即全然回神過來,醍醐灌頂,而後也陡然收勢,退身回來,隨即趁著濃霧的庇護,開始用長劍配合著內力震裂船板。


  頃刻之際,船板上陡然破開了一個大洞,沸騰的海水似如猛虎般鑽了上來。


  “長公主,走!”


  江雲南瞳孔一縮,緊著嗓子道。


  思涵驀地點頭,這才轉身而前,提氣飛身,而後恰到好處的躍到了另一艘船上。


  初時之際,仍是被船上黑衣人們發覺,大肆拚打,隻是江雲南似是極擅長找空子,待與黑衣人們稍稍打鬥片刻,便可恰到好處的拉著思涵竄入船艙無人之處,隨即再度震裂船板。


  如此之法,思涵與江雲南用得極為順手,不多時,身後之處皆是紛紛揚來走火走水之聲,軍心大亂。


  她滿是陰沉的麵上終是稍稍鬆懈半許,但仍是不敢太過輕敵,隻是待接連破了敵方十來艘大船之後,拚鬥之中,有人突然開始高喊,“太子殿下來了。”


  太子?


  這話入耳,思涵驀地怔了一下,心底下意識是以為大英太子,奈何這等揣度剛在心底滑過,卻又刹那被她否決。曾也聽說,那大英皇帝與東臨蒼交好,且年紀相仿,那般之人的東宮太子,自然也該是幾歲的孩童,何來能上陣殺敵?

  卻是正待思量,江雲南已湊近身邊,緊著嗓子嘶啞道:“長公主,快跳水,撤。


  他嗓音極是認真發緊,且語氣中夾雜的厚重之意掩飾不得。


  隻是這話入耳,思涵正待猶豫,奈何頃刻之際,一道道‘亂’箭破空而來,陡然朝著她與江雲南所在之處齊齊‘射’來。


  她來不及多想,就地便是一滾,而後背滾過之地,眨眼之際便躥來了一排排噌亮鋒利的箭羽。思涵下意識回頭朝那些箭羽掃了一眼,瞳孔極是猙獰起伏,隨即視線當即朝那同樣滾在另外一側的江雲南掃去,‘陰’沉道:“跳水。”


  這話一出,便見江雲南陡然朝她點頭,奈何刹那之際,江雲南則是應著她的話朝船外一番,撲通一聲便落了水,而待她正要閃身跟隨,卻是正這時,周遭濃霧之中,陡然有密集發光的寒劍從濃霧中四方破出,而後齊齊抵向了她的身形醢。


  瞬時,她滿身的動作陡然一停,而那些凜冽抵來的鋒利劍刃也恰到好處的停在了離她半米之距。


  她眼睛稍稍一眯,滿是森冷‘陰’烈的瞳孔朝周遭密集‘交’織的黑衣人打量,並未言話,卻也正這時,左側的黑衣人們突然稍稍挪身讓出了一條路來,隨即,有一道略微緩慢單薄的腳步聲逐漸由遠及近。


  那略微熟悉的腳步聲印刻在耳,驟然點燃了思涵心底的所有冷意緹。


  她麵‘色’也變得越發的‘陰’沉厚重,目光緊鎖那腳步聲的方向,死死的盯著。則是片刻,那濃霧厚重之中,一抹高挑氣場的人終是穿過了濃霧,滿身清晰的映入了思涵瞳孔。


  順勢,她心口一緊,瞳孔也忍不住縮了幾縮,而那人,就這麽靜靜的凝著她,一點一點的朝她靠近,那張清俊的臉上再無往日的任何無奈和顏之‘色’,反倒是,‘陰’沉一片,厚重一片。


  他手中緊握的長劍,仍舊滿是血‘色’,甚至還有猙獰的血水,在順著他那劍尖一滴一滴的滑落。


  思涵滿目緊烈的朝他凝望,則是再度過了片刻,待得那人徹底站定在她麵前,她終是全然斂卻了滿麵的複雜與‘陰’沉,隨即薄‘唇’一勾,懶散的勾‘唇’笑了,“東陵太子滿身煞氣而來,可是,專程來殺本宮的?”


  她問得極是漫不經心,語氣中也不曾掩飾的透著幾許譏誚。


  卻是這話一出,那人沉寂的麵上頓時皺了皺眉,隨即薄‘唇’一啟,出聲道:“我若不殺思涵,甚至我若如從前那般待你好,如此,思涵便能對我既往不咎,與我回到從前?”


  他突然這般問,那雙落在思涵麵上的瞳孔也越發而緊,似是極為認真的要聽思涵回話。


  思涵則冷笑一聲,慢騰騰的道:“不會。”


  他麵上並無太大變化,依舊靜靜凝她。思涵則徑直迎上他的眼,也本以為如此冷情之人自不會將她的話放入耳裏,卻是不料,片刻之際,他瞳孔竟是莫名的黯然了下來,隨即似要強行穩住心緒似的深呼吸幾口,而後故作自然的挪開目光,低聲道:“便是我東方殤在你麵前委曲求全,甚至不計較你方才損我麾下兵力與船隻,思涵對我,依舊不會忘掉舊恨?”


  思涵斂神一番,終是無心再與他虛以逶迤,手中的長劍驀地橫在身前,‘陰’沉道:“東方殤,你也是‘精’明之人,何必再在本宮麵前如此拐彎抹角!”說著,嗓音一挑,“而今你我既是敵對,那些無關緊要之言,便且少說。此番既是兵戎相見,你便拿出你的本事來,讓本宮好生領教領教便是!且也讓本宮瞧瞧,上次你能將本宮‘逼’著從東陵京都的城牆上跳下,這回,能否還有這本事‘逼’本宮去鬼‘門’關走上一遭!”


  “我從不曾想過要‘逼’你什麽!便是上次也是無奈之舉!思涵,我也早已你說過,上次攻你東陵非我本意,我也不知你便是東陵公主,倘若我知曉,我定會勸我父皇……”


  不待他後話道出,思涵冷冽出聲,“廢話少說!此番既是在船而見,你便早些放馬過來!”


  說完,手中的劍柄越發握緊,渾身‘激’然戒備,目光凶狠之至。


  東方殤後話噎了噎,滿目無奈悲涼的朝思涵凝著,歎息一聲,“你為何總不信我,也為何總不原諒我!思涵,你還想我如何?如今東陵國已破,我東方殤乃亡國之人,我此番最大願望便是從藍燁煜手裏救出我皇姐,為何便是到了此際,你仍還在幫著藍燁煜對付我?我此際並非想與大英惡鬥,奈何你卻毀我十幾艘大船,究竟是你我之仇深到何等地步了,竟讓你對我如此想趕盡殺絕?”


  冗長的一席話,皆在一遍又一遍的朝思涵無奈悲涼的質問。


  思涵麵‘色’陡然一變,“你要救你皇姐?”說著,嗓音一挑,“司徒淩燕?”


  她嗓音抑製不住的卷著詫異。


  東方殤微微一怔,待得回神過來,深眼凝她,“難道思涵不知我皇姐未亡?甚至,思涵與藍燁煜同行這麽久,竟也不知藍燁煜一直將我皇姐藏在他大周軍隊裏?”


  思涵瞳孔驀地一縮,心底澎湃上湧,暗詫不淺。


  卻又是片刻之後,她便陡然回神過來,目光‘陰’沉冷冽的朝東方殤凝望,“你皇姐在哪兒,與本宮無關。而今本宮便且問你,此番在這船上,你是要與本宮動手,還是,要放本宮走?”


  東方殤眉頭一皺,麵‘色’悲戚厚重,並未言話。


  立在他身後的黑袍之人則神‘色’發緊,幾番猶豫,終還是朝東方殤出聲勸道:“太子殿下,此際萬不是心軟之際。這東陵長公主壞我們十幾艘戰船,殺我們‘精’羽無數,本是絕非善類,且她還一心幫著大周那狗賊,我們萬不可對她鬆懈,更不可放她走!殿下莫要忘了,大公主還在那狗賊手裏,此番那狗賊的‘精’衛極是厲害,且還有那狗賊指揮大周‘精’衛布陣而戰,我軍本是節節敗退,此番既是這東陵長公主自動送上‘門’來,我等便萬萬不可輕易將其放了,她可是我們救得大公主的最後一道底牌。”


  緊然的嗓音,焦急重重。


  卻是這話入耳,思涵麵‘色’終是再度而變,隨即心底起伏重重,全然無心再耽擱。


  她倒是未料,短短時辰之內,藍燁煜竟也能在濃霧中布陣圍攻東方殤的兵力,想來也該是勝算在握,但若她顏思涵這裏出了岔子,且一旦被東方殤擒來威脅藍燁煜,如此之下的事態,絕非她所願。


  心思至此,她目光驀地狠了幾許,而後陡然轉身,手中的利劍驀地朝前方圍堵的黑袍之人砍殺。


  瞬時,黑袍之人們紛紛握劍反,攻,殺氣烈烈,驟然與思涵短兵相接,森然剛毅。


  思涵內力猛提,動作極是幹脆‘陰’狠,奈何,在場黑衣人們對她圍得著實太過密集,且也極是防備,重重森冷噌亮的刀尖圍堵之下,著實讓她難以輕易突出重圍,躍入大海。


  卻是不久,正待她內心微微而急之際,船外陡然有道破水之聲響起,則是刹那,一抹人影從濃霧外衝了進來,握劍便朝黑袍之人揮砍。


  思涵眼風下意識朝那人一掃,則見那人竟滿身濕透,整個人雖是狼狽,但手中的長劍可是極為有力,且那噌亮的劍挽出的劍‘花’也極是好看,隻不過著實略有***包與繁複,與周遭‘陰’冷的氣勢全然格格不入。


  “江雲南,少些招數,僅用殺招對付,殺!”


  僅是片刻,思涵終是看不慣的扯聲而道,卻是這話一出,不待江雲南反應,東方殤便已瞳孔一縮,‘陰’沉沉的吩咐,“爾等好生對付那白麵之人,東陵長公主這裏,本殿親自對付,誰都不準再‘插’手。”


  這話一落,他已揮劍而來。


  周遭黑衣人們極是聽話的挪身挪劍,紛紛轉身朝江雲南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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