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再者,如今大英國都知曉本宮真正身份之人,倒也僅有東臨公子一人,且東臨府眼線極廣,東臨公子又本事滔天,想來自會大肆幫本宮隱藏身份才是。又或者,倘若有朝一日本宮身份突然暴露了,這緣由,也僅有兩個才是,其一便是東臨蒼的人敵不過大英皇族之人,更無能耐攔住大英皇族之人查得本宮真實身份,是以,是東臨府的人蠢然無能;這其二,自然也是東臨公子主動放出風聲,主動將本宮身份公諸於眾。”
說著,嗓音稍稍一挑,語氣也越發幽遠,“東臨公子,你說是吧?倘若本宮身份泄露,不是東臨府之人無能,便是東臨公子主動泄露,是以啊,倘若東臨公子當真忌諱誓言,自然是無論如何都會幫本宮守住東陵長公主的身份吧?”
東臨蒼略是無奈的笑笑,“瑤兒這話,倒是再度將在下算計進來了呢。倘若瑤兒身份暴露,自然是東臨府之人或在下之過,如此,瑤兒之言莫不是有些牽強和為難人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萬一是另外有人認得瑤兒,亦或是大英皇族之人遣人在大英之人查了有關瑤兒的信息亦或是畫像,如此,難不成也是在下與東臨府之過?”
不待他尾音全然落下,思涵便淡然無波的出聲道:“本宮方才便已說了,東臨蒼眼線密布,東臨公子又本事滔天,算計精密,是以,東臨公子若要阻攔皇族查人,想來皇族派遣出來的人,自然是渡不出大英的地盤,尋不得本宮畫像,又或者,即便尋到,也會死於非命,是吧?當然,若東臨公子本是打著與本宮同盟的幌子而不願真心與本宮同盟,也並非真心要幫本宮,如此,東臨公子自然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皇族之人大肆順利的查到本宮身份,從而再將本宮身份全然公諸於眾,是吧?是以啊,本宮身份是否掩得住,全在東臨公子掌控之間,但就不知,東臨公子願不願幫本宮捂了。”
她這話也說得極為直白,脫口的內容也有條不紊,雖語氣略微卷著咄咄之意,但更多的,則是在威脅與提點。
東臨蒼眉頭越發而皺,神色略是深沉雲湧,則是片刻,突然便斂神一番,微微一笑,“未料此際,瑤兒竟也會這般威脅在下,隻是在下對瑤兒,的確無惡意,也的確有同盟之心,是以啊,瑤兒也不必再多說什麽,你之身份,在下自然會掩。”
說著,緩緩將目光從思涵身上挪開,似也不願就此與思涵多言,僅是話鋒稍稍一轉,緩道:“瑤兒既是確定要回東臨府入住,既然決定了,且毫無更改,那此際,便望瑤兒先隨在下一道上路吧。”
“可。”
思涵並未耽擱,僅是待他尾音稍稍落下,便淡然出聲。
東臨蒼緩緩點頭,隨即便抬手指了指身旁的一匹馬,“在下這馬,名為旭陽,性子略是溫和,倒也適合瑤兒騎,是以此番回城,瑤兒便騎這馬。”
思涵順著他的話朝那匹馬掃了一眼,隻見那匹馬渾身棗紅,但目光卻是溫和純粹,並非淩厲,雖不知性子如何,但就憑那滿身純正的色澤與順長的毛發,便也知那馬極是上乘。
“多謝。”
僅是片刻,她稍稍斂神一番,平然出聲。
待得這話一落,她便緩步往前,徑直朝那棗紅的馬行去,或許那馬的確如東臨蒼所言,性情溫順,便是思涵靠近它麵前,甚至躍身而上坐定在它馬背,它竟也無半分的反應,整匹馬依舊是安然靜立,猶如一座小山一般,平穩安定,無端給人一種極是安心穩當之意。
“旭陽雖溫順,但瑤兒終歸是女子,策馬仍還是得稍稍謹慎為好。”
東臨蒼抬頭朝思涵掃望,溫潤柔和的笑聲提醒,隨即也不耽擱,當即轉身而行,躍上了另一匹烈馬,而後揚了手中的長鞭,朝思涵溫和的笑,“瑤兒,出發吧。”
嗓音一落,眼見思涵淡然點頭,他手中的長鞭也驀地落定在馬背,頃刻之際,他那坐下的馬嘶鳴一聲,頓時四蹄如飛,片刻便奔出了老遠。
思涵眼睛稍稍一眯,深邃的目光朝東臨蒼脊背掃了兩眼,隨即便也揚鞭而起,旭陽馬竟也不嘶鳴,僅待鞭子稍稍落在身上,便開始踏蹄而躍,隻是別看這馬不聲不響,看似性情溫順,但奔跑起來,無疑如風馳電掣,速度極猛,甚至片刻之際,便已追上東臨蒼的烈馬,待得正要繼續加速朝前奔去之際,東臨蒼則突然策馬朝思涵挨近,抬手拍了怕旭陽馬的馬脖子,笑道:“怎又開始野了,你背上坐著的可是嬌客,可莫要給本少摔著了。”
嬌客?
這二字驀地入得思涵耳裏,可謂是著實不好聽。
她眼角也跟著稍稍一挑,卻也不知為何,坐下的馬竟像是聽懂了東臨蒼的話一般,竟是當真減了速度,隨即一直便不快不慢的與東臨蒼的馬跑得齊平,再無猛烈前衝之意。
思涵默了片刻,淡道:“東臨公子倒是好生厲害,不過是一匹馬罷了,竟能聽東臨公子的話。”
東臨蒼緩道:“便是畜生,自然也有聰明之處,且烈馬本是極通人性,隻要認真對待或調教,便是一匹馬,也可成最為聽話甚至忠實的夥伴。”說著,朝思涵微微而笑,神色微動,繼續道:“在下府內還有一匹良駒,也是汗血純種,那匹馬出生不久,最是調教的好時機,不如,在下將它送給瑤兒如何?”
思涵淡道:“本宮身上的擔子極深極沉,成日思緒壓抑,是以,本宮不是東臨公子這般心寬大氣之人,沒那同時之間兼顧一切的精力與能耐,是以東臨公子的馬,本宮便不要了,多謝東臨公子好意。”
“也罷,瑤兒既是不願調教,在下便也不為難了。隻是瑤兒何時想馴馬了,隨時都可找在下將馬要去,畢竟啊,如那匹馬的血型與純性,普天之下,也難以找出三匹來。”
這回入耳,思涵麵色並無變化,滿目沉寂,並未言話。
東臨蒼轉眸朝她掃了幾眼,麵色平和,也未再多言。
兩人策馬徑直往前,身後的東臨府侍衛則是迅速在後跟隨,待得半晌之後,風聲烈烈裏,思涵斂神一番,繼續道:“東臨公子最初暗中渡展文翼來這大英之地,便也是想好讓展文翼及時離開大英吧?又或者,東臨公子本就無心展文翼在大英多留?”
她嗓音極是幽遠,縱是周遭風聲烈烈,但也不曾將她的嗓音全數蓋過。
東臨蒼眼角微挑,麵色溫潤平和,並未言話。
思涵無聲候了片刻,低沉道:“怎麽,東臨公子不願回答?”
這話一出,東臨蒼才薄唇一啟,平緩而道:“瑤兒是從何處認為在下無心讓許皇傅在大英多留?不知瑤兒可還記得,方才在下便與瑤兒說過的,在下助許皇傅入得大英,是因念及許皇傅乃瑤兒親信之臣,是以有意助他入得大英隨伺在瑤兒身邊,幫瑤兒的忙呐。”
“是嗎?倘若東臨公子當真有心讓展文翼在本宮身邊呆著,自也不會再今日便提前差人準備好船隻,隻為渡展文翼一行人離開大英。”思涵也未耽擱,甚至不待他尾音全然落下,便低沉幹脆的道了話,說著,瞳孔徑直迎上東臨蒼的眼,無聲而候。
東臨蒼神色微動,僅與思涵對視兩眼,隨即便故作自然的將目光挪開,“也罷,瑤兒既是這般說了,在下自無隱瞞之意。在下暗中渡許皇傅入得大英,自然也是想促成思涵留在大英而已。思涵入得大英的目的,其一便是救你那幼帝,其二便是為了藍燁煜。且論第一個目的,瑤兒為解你幼帝身上的蠱毒,自會對付大英左相,在下渡展文翼來,自然是要讓瑤兒將大英左相交由許皇傅帶回東陵,從而免你心中的隱憂,隨即才可安心留在大英幫襯著藍燁煜,隻是在下卻是不料,那大英左相竟未死在瑤兒手裏,也未被瑤兒交由展文翼,而是,死在了衛王屬下的手裏。”
是嗎?
“如此說來,自打展文翼從東陵出發,東臨公子便已知了消息,甚至從那時便已然在暗中算計了?”思涵深吸了一口氣,低沉而問,心境也終是再度起伏開來,隻道是這東臨蒼,眼線著實密布太廣,甚至心思精明,有些連她想都想不到的事,這人竟也能提前伸手去謀劃與算計,不得不說,若這東臨蒼當真要與她和藍燁煜為敵,那這個敵人,無疑是相當棘手,難以對付了。 “也並非是從那時便開始算計,不過是知曉許皇傅乃瑤兒心腹之臣,對瑤兒極為衷心,是以他要來大英,在下自然願順其自然,而後來想讓許皇傅帶走大英左相之思,也是前些日子才想起,是以便想將計就計,讓許皇傅帶走大英左相罷了。”
僅是片刻,東臨蒼神色微動,平緩溫和的道了話,說著,再度轉眸朝思涵望來,繼續道:“在下雖心有計量,但也並非神人,謀略也非密不透風,不過是有些事突然想起,便就去做了罷了。是以,瑤兒也無需因此而對在下有何成見或防備,也許論起謀略來,在下也是不及藍燁煜的呢。”
他嗓音極是溫和,且這話的內容也在委婉的勸思涵莫要對他太過成見。
隻是有些事看得多了,且對這東臨蒼的心思也逐漸了解得多了,心底的防備啊,自然是有增無減,消卻不得的。必經,一個對諸事都計劃周密,甚至兩手伸得極長極長,長得超出了你的想象,如此之人,何能不防?
思緒至此,一時之間,思涵並未言話。
她僅是迅速將他掃了一眼,隨即便將目光凝在了官道前方的遠處,沉默片刻後,才緩緩出聲,“東臨公子許是誤會了,方才本宮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並無懷疑之意,隻是,東臨公子主動將一切解釋清楚,消除誤會,自然也是好事。再者,本宮既是與東臨公子同盟,自然是不會對東臨公子太過防備,畢竟,‘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道理,本宮自是清楚。”
東臨蒼微微一笑,溫潤如風的道:“如此便好,在下也極是希望,在下與瑤兒之間的情誼,能情比金堅呐,是以既是同盟,自然不能用懷疑揣度之心來壞了同盟之意,瑤兒,你說是吧?”
思涵神色微動,並未言話,僅是淡然點頭。
東臨蒼麵上笑容深了一重,整個人一派的溫雅卓絕,卻是那漆黑平和的瞳孔在思涵麵上流轉半圈,便眼角微挑,薄唇一啟,極是自然的轉移話題道:“瑤兒昨夜與藍燁煜那小子相聚,覺得那小子身子骨如何了?”
這話入耳,縱是明知這東臨蒼許是僅是在擔憂藍燁煜身子,但不知為何,心底的疑慮仍在層層作祟,壓製不得。
思涵下意識應聲朝他望來,則見他笑得溫和,整個人清風淡然,並無異樣,她心神微沉,隨即便故作自然的將目光從他麵上挪開,僅道:“大抵是這些日子吃得略好,是以藍燁煜身子倒像是比往日硬朗幾分。”
“是嗎?”
東臨蒼隨口接話,說著,嗓音微挑,繼續道:“那小子已染寒疾,且前些日子在路途之中,也幾番遭大英兵力襲擊,就論這些,那小子新舊之傷並未痊愈的病體,自然不易硬朗好轉才是,莫不是,昨夜夜色太暗太沉,瑤兒並未看清那小子臉色,又或是那小子並未對瑤兒透露他身子具體如何?”
思涵滿目幽遠,渾身淡漠,並未言話。
東臨蒼歎息一聲,麵上的笑容也逐漸斂卻,隨即極為難得的歎息一聲,“兩國交戰,領頭之人自當身形矯健,魄力之至,隻有如此,才可穩定軍心,士氣東陵,若不然,倘若領軍之人都病懨頹弱,士氣定當萎靡,如此兩國交戰的結果,可想而知。”
“東臨公子許是過於擔憂了。藍燁煜此番既是能單槍匹馬入得大英國都,更還能領著本宮出得大英國都,就憑這些,也足以證明藍燁煜身子無恙,硬朗之至。且本宮今日也與東臨公子說過,本宮與藍燁煜昨夜還遇了大英左相之人的襲擊,拚殺之至,藍燁煜都能安然無事,區區寒疾與新舊之傷,又如何撼動得了他。”
不待東臨蒼尾音全然落下,思涵便淡漠幽遠的再度出聲。
她語氣極是森然沉寂,無波無瀾,並未夾雜太多情緒,隻是大抵是語氣中卷了淡漠與自然之意,底氣也略是足滿,是以這話一出,倒讓東臨蒼微微一怔,略是有些判定不得藍燁煜的身子究竟如何了。
畢竟,他東臨世家的眼線雖是密布各地,但也不是所有地方都布了眼線,再加之藍燁煜那小子極是精明,他遣出的探子已然尋了好幾日,此際也僅能確定大周大軍駐紮之地的大概之處,卻無法深入探尋,且對藍燁煜的消息,也僅能大致猜測,探子搜集來的信息也斷斷續續,並非詳盡,是以此際他對那藍燁煜啊,的確了解不多。
“藍燁煜身子無礙便成,若是不然,日後牽扯定是極大。再者,前些日子東臨府得了一批極是罕見的藥草,那些藥草對寒疾與傷口的愈合極是有利,在下本想著用那些藥草煉製一些丹藥給藍燁煜那小子,但如今聽聞瑤兒這般說,在下倒是覺得那小子許是用不上在下的丹藥了。”
待得沉默片刻,東臨蒼按捺心神的再度出聲。
思涵淡漠平緩的點頭,麵色依舊無波無瀾,平靜從容。
東臨蒼轉眸凝她兩眼,猶豫片刻,終是再度道:“瑤兒可是因在下今日的這些話,突然便對在下心有抵觸,全然無法鬆懈防備了?”說著,歎息一聲,“倘若當真如此,在下此番前來,倒是當真有些得不償失了。在下本意是要留住瑤兒,不料竟牽扯出這麽多變故來,委實無奈,也望瑤兒相信,在下對你,對藍燁煜,的確無任何惡意,僅有同盟幫襯之心。”
他再度道了這話,雖嗓音極是認真,但思涵卻並無太大反應。
她僅是轉頭朝他望來,微微點頭,隻道:“本宮知曉了,且本宮也無抵觸東臨公子之意,東臨公子不必擔憂。”說著,渾然無心與他多言,目光再度落於前方官道的遠處,繼續道:“東臨公子不是要急著回城麽,此番策馬速度許是不夠,不如,加快馬速,疾馳而前如何?”
這話入耳,東臨蒼自是知曉思涵無心與他多言,他目光再度朝思涵凝望,並未立即言話,直至半晌後,他才按捺心神一番,平緩溫和的道:“是了,方才僅顧著擔憂瑤兒誤會在下,卻差點忘了在下還有要事在身,也難得瑤兒為在下記得,此番自是事不宜遲,的確需加快馬速,盡快回城。隻是,旭陽雖溫順,但瑤兒該是不熟悉它,是以,也望瑤兒多加謹慎,莫要在旭陽背上跌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