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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冷戰(二)

  我眼睛睜的大大的看著他。


  他挺了下胸膛:“你,衛真和夏月樓都已經……你就非要再揭我的傷疤一次嗎?”


  “狐狸……”


  他偏頭看著我。


  我垂下眼睛,有些懊惱,也有些羞愧。


  沉默一會兒,我什麽事都沒有似的抬起眼睛:“那,我們走吧,去吃飯。”


  他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我撿起那些玉器,一聲不吭的跟了上去。


  楊修夷和獨孤濤坐在門口長石上聊天,花戲雪過去和他們搭話,我看向楊修夷,他恰好抬眸望我,我忙別開頭,麵無表情的繞過他們。


  飯桌上擺了許多熱菜,宋十八和白嫩小子正坐在那嫌七嫌八,我在宋十八身邊坐下,她回頭看我:“受氣了?”


  我撿起筷子夾了片青菜咬了口,一愣,看向高晴兒和任清清。


  宋十八忙湊過來:“很難吃吧?吐了吐了!”


  比我想象中的好吃太多了。


  高晴兒怒道:“是個廢物也就罷了,話還這麽多,有本事你來做啊。”


  楊修夷和獨孤濤他們這時進屋,花戲雪問道:“什麽廢物?”


  任清清將最後幾盤菜放到桌上:“自然是說那些隻會喊打喊殺的強盜,一旦打不過殺不過別人了,那不就是廢物了。”


  宋十八嗤笑:“老子出來賺大錢的時候,估計你們連銀子怎麽來的都不知道吧。”


  楊修夷和獨孤濤在我身邊坐下,獨孤濤望了眼滿桌食物,笑道:“同樣是去修學習術,你比琤兄可厲害得多啊。”


  任清清笑了笑:“我哪比得上琤哥哥,他是被高人相中,非要帶走。我是靠著幾株千年澆燈才進的行登宗門,他可以帶著豐叔去,我卻還要伺候人呢。琤哥哥,我的手藝如何?”


  楊修夷往嘴裏送了口飯,淡淡道:“嗯。”


  ……嗯你個頭。


  “獨孤哥哥,這是我做的,你嚐嚐。”


  高晴兒不好意思的往獨孤濤碗裏夾了片醃肉,獨孤濤點頭:“謝謝。”


  我悄悄瞟向宋十八,她臉色低沉難看,這時高晴兒又要夾菜,她忙提筷先一步奪下,左右張望,丟到了我碗裏:“初九,你身體剛好,補補!”


  ……一塊醃肉能補個屁。


  高晴兒瞪了宋十八一眼,重去夾那菜,我忙道:“好好吃,我還要!”


  宋十八立即又奪下高晴兒的菜放到我碗裏。


  高晴兒怒瞪著她,她挑釁的勾起嘴角,不甘示弱。


  高晴兒深吸一口氣,再夾,她立刻再奪。


  再夾,再奪。


  第六次奪下高晴兒的菜後,她們兩個的大戰終於爆發了。


  在一片油膩菜葉翻飛中,桌上的菜盤不出片刻便空空如也,我和獨孤濤的碗裏則疊滿了小山般高的葷肉素菜。


  一桌人大眼瞪小眼,幾個安然看戲,幾個目瞪口呆。


  高晴兒“啪”的一聲將筷子摁在桌上:“宋十八,你什麽意思!”


  宋十八嘿嘿一笑:“初九為了救你們差點死掉,讓她多吃點總沒錯,你呢,你是什麽意思?”


  “獨孤哥哥為了救我們特意入到陣裏,我讓他……”


  “這兩個美男不也是,你怎麽隻照顧獨孤濤一人呢?”


  高晴兒麵色微赧,獨孤濤側頭將碗推給楊修夷:“我吃不完,你跟我分了吧。”


  楊修夷沒理他,伸筷從我碗裏夾走一個菜花。


  任清清幽幽歎氣:“哎呀呀,我這當廚娘的,自己可沒吃多少呀。”


  獨孤濤無奈一笑:“來吃吧,我再去盛飯。”


  任清清頓時喜笑顏開,舉起筷子:“晴兒,來,這下沒人跟我們搶了。”


  宋十八冷哼了一聲。


  “田姑娘……”白嫩小子可憐兮兮的盯著我碗裏的菜。


  我滿臉黑線的將碗推出去:“你要是不嫌棄我的口水,你吃吧。”


  “不嫌棄不嫌棄。”


  白嫩小子立即伸來筷子,被另一雙筷子橫空架走,楊修夷冷冷的看著他:“你敢。”


  宋十八夾起青菜扔到白嫩小子碗裏,看向楊修夷:“有什麽不敢,你們公子小姐一碗,我們鄙俚淺陋的山野粗人一碗,各分各的!”


  經她這麽一提我才發現,楊修夷他們四個皆為名門子弟,而我們四個則粗獷野氣,不知禮教,這差別有如雲泥,高下立見。


  我皺了皺眉,仿若一條分水嶺橫空而降,將我們八人分向兩邊。


  說不出是惺惺相惜還是什麽患難之交,總之一股意氣憑空冒出,我立即提筷將菜撥到花戲雪和宋十八他們碗裏:“對,我們吃我們的。”


  楊修夷拉住我:“你跟著瞎鬧什麽?”


  我回頭看著他,心想我是理他呢還是不理他,理他了是跟他吵架呢還是問他為什麽不理我。正琢磨著,聽到高晴兒道:“宋十八,要不我們比比?”


  “比什麽?”


  高晴兒指向窗棱外的遠山:“我們分為兩組,比誰先到那個山頭,如何?”


  “兩組?”


  “對,”高晴兒點頭,“就按照你剛才分的,我和清清,還有獨孤哥哥和楊公子為一組,你們四個關係好,你們四個一組,如何?”


  我怒火大盛,我們四個關係好?她是瞎子麽,分明我和楊修夷關係才是最好,而且,我和楊修夷的那些差別,我自己想的是一回事,別人硬生生將我們分開是另一回事,哪怕是個比賽也不行。我怒聲道:“你算什麽東西,憑什麽要你來分!”


  宋十八伸臂攔在我跟前:“沒關係,就這麽分!我不信還能輸給他們,不過先說好,隻能用腳走,全部都到才算贏!”


  白嫩小子舔掉唇邊的米粒:“老大,這樣不好吧,大當家的不是還在找你嗎?”


  “那更有意思!”宋十八冷哼,“早上怎麽躲的,現在就怎麽躲,誰被他捉走了,就怪自己沒本事,敢不敢拿命一搏?”


  高晴兒意氣風發:“好!輸了的一組任由贏家懲罰,如何?”


  “就這樣!”


  我看向楊修夷,他麵淡無波,微低著頭吃飯,一碗白米飯上光禿禿的。


  我頓了頓,將自己所剩不多的菜撥給他,他抬眸斜了我一眼,冷哼:“算你有良心。”


  我不悅,想夾回來,他忽的一笑,夾了片臘肉塞進我嘴裏:“老實吃飯。”


  我努努嘴,埋頭吃飯。


  桌上繼續吵著,我們事不關己,待吃到一半的時候,宋十八忽然嚷著肚子疼,非要拉著我一起去茅房。臨走時對白嫩小子說了句好吃好喝好睡,等她回來,然後帶著我直接從後門跑路,上了條山道。


  我覺得這是作弊,但又覺得楊修夷的存在就是最大的作弊了,我們這個算得了什麽,便問心無愧的跑了,臨走前還和宋十八用樹枝在土地上留了行盡情嘲弄的文字。


  日頭高懸,蔓草如招,爬了半日的山路,就算是千年寒冰也得開化了,更何況我還裹著這麽厚的毛絨大裘。我渾身起了熱意,癱趴在磐石上,氣喘籲籲的等著白嫩小子帶花戲雪來。


  宋十八咕嚕咕嚕的將茶壺裏的水喝光,往草堆一扔,在額上猛擦一把大汗,道:“他娘的,老子分明記得這條路很近的,鬼曉得哪裏冒出這麽多彎路。”


  我喘著粗氣:“他們真會來嗎?”


  宋十八朝我看來:“你知道我們風雲寨為什麽能在陷活嶺這麽多幫派裏混上個前三嗎?”


  我不假思索:“因為你義父不是普通人啊。”


  “錯了,是我們風雲寨的暗號,”她得意道,“我臨走前跟吳獻說的那些話,他要是當屁放了,老子就把他的腦袋當夜壺使了!”


  我白了她一眼,托起腮幫子,她好奇的走過來:“對了,你和你男人今天怎麽了?”


  “我也想知道。”我悶悶道。


  “該不是跟那兩個女白眼狼有關吧?”


  我立即道:“不會。”


  “你就這麽確定?”


  “嗯。”


  “也對。”她在我身邊坐下,“他對那白眼狼也沒什麽好臉色的。”


  我偏頭望著她,想問獨孤濤的事,想想還是止了嘴,重新趴在了石上。


  昏昏欲睡時,後背被人猛的一拍,我被嚇了一大跳,花戲雪斜斜看著我:“嚇成這樣。”


  白嫩小子跟來,滿頭大汗:“老大!”


  花戲雪遞來手絹:“你身體沒事吧?”


  “沒事。”我伸手接來,額上滿是冷汗,黏糊的要死,擦完後我順手塞進懷裏,他一愣:“不還我了?”


  “等我洗幹淨了再還你吧。”想了想,我又道,“你應該不是小氣的人吧?要不我就不還你了,我現在身體差的要死,不能碰水,我們關係這麽好,你就當送我好了……”


  他往我懷裏看去,有些無奈。


  宋十八起身道:“初九,你還行不行,不行讓他背你吧,我們得快走。”


  我看向花戲雪,一身清爽,毫無汗漬,雪白肌膚在陽光下微微泛光,長發很是幹爽柔順,像剛洗晾幹的一般。


  我弱弱道:“你是不是一點都不累?”


  “你肯讓我背你?”他範圍。


  “衛真都能背著我跑上兩三個時辰,你一個狐妖……”我及時打住,輕咳了聲,“我真的累了……”


  說出這些話我挺不好意思的,因為不說我這一身衣裳了,光是我身上的金銀玉器恐怕就有二十多斤……這一點花戲雪也知道,我覺得他會一口回絕的,畢竟除了這重量,我還汗涔涔的,而他真是愛幹淨愛的喪心病狂了。


  但真沒想到,花戲雪居然幹淨利落的就回過了身去:“來吧。”


  我一喜,忙踩著大石跳上了他的背,他微微有些不自然,我嘿嘿道:“我老人家腿腳不好,你作為兒媳婦盡孝其實是應該的。”


  他皺眉:“你怎麽還……”


  我笑起來,伸手環住他的修長脖頸:“走吧!”


  他愣了下,我探出頭,望著他美豔絕倫的側臉:“怎麽了?”


  他微微側頭:“衛真也是這麽背你的?”


  我立即便意識到了什麽,鬆開他的脖子:“當然不是,你別吃醋……”


  說完想到衛真都已經娶了夏月樓了,估計更親密的事都做過,我這個算什麽,忍不住嘀咕:“你這狐狸還真是小心眼。”


  他沒說話,背著我跟上宋十八。


  山路很長,為了保存體力,宋十八和白嫩小子都沒說話,我趴在花戲雪的肩上,趴著趴著,便睡著了。


  但還未正式踏入夢鄉,一陣尖叫就將我驚醒,睜開眼隻來得及看見前麵的宋十八和白嫩小子掉入一個大洞。花戲雪忙伸手拉他們,結果被巨大的重力給一起帶了下去。


  下墜力道太猛,我睡意全散,死死的抱住花戲雪,心想這次不死也得半殘。但在快要落地時,卻有股輕靈之氣自下而上迎麵撲來,將我們穩穩接住,直到落地。


  我仍抱著花戲雪,腦袋昏昏沉沉。


  花戲雪微聳右肩:“野猴子。”


  “嗯。”


  “落地了。”


  我渾渾噩噩道:“是不是宋積搞的鬼。”


  “下來。”


  我一愣,這聲音……


  我抬起頭,楊修夷站在我們麵前,眉眼陰沉,正不悅的望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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