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商主
鮮血將胸口染的通紅,但尚來不及感受疼痛,所有的感官已被一陣燥.熱所淹。
那些人緊追不舍,宋十八強撐著一口氣擊退他們,忽的推我:“初九你快走!”
她的臉色紅得異常,如抹了整合的胭脂,兩鬢汗濕,喘聲粗重。
我扶住她:“十八你怎麽了?”
她回身踢向一個大漢:“你快走!”
我努力睜著眼睛,身體漸漸也有了明顯變化,小腹和腿.根.深.處有股怪異感覺令我渾身有說不出的難忍之感。說書先生最愛的那些獵.豔段子在我腦中冒出,我再沒見識也知曉了方才那包粉末所為何物。
我咬牙上去扶她:“快走!”
蓉姑娘怒道:“別想跑!”
我急拉神思牽起一道護陣,扶著宋十八往前跑去。
她徹底沒了力氣,癱軟在我肩上,雙頰越來越紅,在秀淨玉臉上,仿若雪海映梅。
我緊緊扶著她,好在我身上的燥.熱很快退散,血液骨肉重又變回嚴冬霜寒。最後為了維持熱量,我索性將灑在衣襟上的白色粉末重往自己臉上抹去,身體一陣熱一陣冷,著實難熬。
但更難熬的是,宋十八越來越不對勁了,她不斷喊熱,扭動著身子,甚至將自己的衣襟整個拉開,我幾次阻止都沒用。
終於奔出巷口,街道不如白日熱鬧,卻運氣頗好的讓我撞見一輛馬車。
宋十八越發難受,我掀開兩邊車簾,她靠在那揪著衣襟,我喊了她幾次都不理我,我湊過去推她:“十八,十八,你清醒一點!”
她抬眸望著我:“別,別碰我……”
我衝車外叫道:“師傅,再快一些!”
宋十八眉眼緊皺成一團:“我難受,初九,你下去。”
“去哪?”
“下去!”
“十八!”
她渾身發顫,緊緊抓著衣襟,雙手漸漸往自己的胸口和小腹摸去,我拉住她:“你再忍忍!”
她哭了:“初九你下去,別讓我難看!”
我解下我們的衣帶,將她的雙手雙腳綁成了一團,她歪靠在車廂裏,難受的咬住唇瓣,緊緊閉著眼睛。
過了許久,馬車終於停下,我解開宋十八腳上的繩子,在車夫的幫忙下將她連拖帶抱的挪下馬車,輕鳶不知在門口候了多久,忙迎來:“姑娘,你去哪了!啊,宋姑娘她……”
“快去叫楊修夷過來!”
“少爺和花公子去城外找你們了!獨孤公子剛從外邊回來,我……”
我打斷她:“那快去準備冷水和醋,快!”
她神色驚惶,連連點頭:“好,好……”轉身跑走。
天色已徹底暗下,一輪明月懸掛於星雲中,宋十八在我懷裏越發狂躁,我拖著她朝後院走去,身子因寒冷而漸漸力不從心。她俯身去咬手腕的束縛,我阻止她,大叫:“輕鳶!輕鳶!”
連吼了數聲,一個清冽低沉的男音響起:“田姑娘?”
我趕忙回頭,欣喜道:“獨孤濤!”
他抱著一把古琴走來,一襲白衫一如往日風雅,墨發微綰著玉簪,庸閑垂落,隨風舞著。
他濃眉微擰:“發生什麽了?”黑眸看向宋十八,一愣,“宋姑娘她……”
宋十八徹底沒了神智,瘋狂的齧咬著腰帶,我忙將她推入他懷裏:“快把她抱到……”
話音忽的一頓,我怔怔的看著宋十八,她癱在他懷裏,清澈雙眸裏不見往日的英氣颯爽,地上銀石散著芒光,將她一張撲著彩妝的俏臉更添幾許朦朧嫵.媚。
我咬牙,別開眼睛:“你,救救十八吧,她,她被下媚藥了……”
“媚藥?那快……”
“不行!”我忙叫道,“她一定要那什麽,不然她會死的!”
他一愣。
宋十八微仰起頭,貼在了他的鎖骨脖頸處,雙手不知何時掙開了衣帶。
獨孤濤僵在原地,神色清沉。
我指著自己的衣襟上被蓉姑娘砍出來的血:“她在路上吐了好多血,她……”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撒謊而害怕,我渾身發顫,哽咽道,“獨孤濤,十八是我的好姐妹,我不想看她死,我求求你救救她……”
宋十八抱住他,口中低聲喘著,因夏日衣薄,輕易便露出大片肩膀,她肌膚本就欺霜賽雪,如今襯著月色更加白皙嫩滑。
年輕男子沒有說話,望著宋十八的眼眸不算複雜,卻令人難懂,月光銀琿,落在他臉上,依稀如那日清晨宋十八跟著他從懸崖上出來的麵色,秀淨淡泊,若安生湖畔盛產的白玉。
他抬起頭朝我看來,輕點了下頭:“好。”
我上前接過他左手的古琴,看向地上的石子,雙眸一凝,石子淩空飛起,在他們周圍縈繞盤浮,最終落定,他們的身影隨之消失不見。
我抱著古琴轉身,徐步穿過花徑,微抬起頭,整好是銀白月色,滿地如霜,娥樹嬋庭把月照,半籠霜色清宵長。
楊修夷回來時,我呆坐在宋十八的房間裏,輕鳶跟在他身後:“姑娘,少爺回來了。”
我抬起頭,他那雙黑眸靜靜的望著我。
今日穿著深綠長衫,淡綠紋線在衣上滾出鶴紋花邊,腰上束著暗金色錦帶,腰身極瘦,幾縷發絲垂散在寬闊雙肩上,如似綢緞。
我垂下了眼睛,他對輕鳶道:“你下去吧。”
“是。”
“初九。”他走過來。
看他神情我便知道他什麽都知道了,我低聲道:“你罵我吧。”
他輕摟住我。
我眼眶泛紅:“對不起。”
“別怕。”
熱量如潺潺暖泉,從他身上湧來,熨燙著我的四肢百骸,我的心裏卻越發難受。
我對獨孤濤說宋十八是我的好姐妹,我不想看她死,這番話的私心那麽重,分明在以情誼去壓迫他,不是我和宋十八的情誼,而是他和楊修夷的情誼。
而更自私的是我的做法,我隻考慮到宋十八,卻置獨孤濤的身份於不顧。除卻將軍之子,他還是百姓的衣食父母,他們的身份立場注定要對立兩麵。我將一個完璧無暇的宋十八推到他懷裏,也將他推入了兩難之境。
可我真的心疼宋十八。
我一直覺得自己的命不好,可至少我有許多疼愛我的人,而她呢,宋積那個混蛋毀了她的一生。
被自己崇敬愛戴的人欺騙和追殺,該有多心痛?
說出“我知道自己會有什麽下場”時,該有多悲戚?
可她總是一副無所畏懼,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樣,所以我越發心疼。
楊修夷沒有說話,安靜坐在一邊抱著我,晚風從窗外吹來,他的衣衫輕動,帶起淡淡的杜若清香。
過去好久,我漸漸平靜,他輕拂著我衣襟上的血:“在哪被下的藥?”
“一個賭坊。”
他輕點了下頭,又道:“餓嗎?阿雪今天特意買了許多排骨,說給你煲湯的。”
“不餓。”我抬起眼睛看著他,“你不怪我嗎?”
他柔聲道:“不要傷心了,獨孤不是小孩,他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見,沒人逼得了他的,如若他們真的……他會有最好的辦法去處理。”
“真的?”
他一笑,抬手整理著我淩亂的頭發:“先洗個澡吧,我去讓輕鳶給你燒水。”
“等等。”我忙拉住他,“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說。”
“什麽?”
“我可能被祝翠娘他們盯上了。”我道,“我和宋十八如今的名號仍是叫二一添作五,祝翠娘也許注意到了,今天十八接的那單生意特別古怪,我覺得她開始給我下套了。”
他麵色微沉,頓了頓,道:“那日回來,我便已經讓宋十八停掉這個名號了,但到底還是被她察覺到了,他們下的是什麽單子?”
“是蔣才晨的一個破單子,應該不是祝翠娘的主意,挺亂七八糟的。”
他“嗯”了聲,沒再說話。
晚風陣陣吹來,屋內燭火輕晃,楊修夷俊容略顯嚴肅,
我問:“在想什麽呢?”
他若有所思道:“你姑姑會上古之巫,你族人應也不簡單,但他們能在一夜之間屠殺你們全村,這夥人的本事不容小覷。若隻是一個長虹戲班,我明天就能將它端了,但它不過一個幌子,怕就怕會打草驚蛇。初九,”他看著我,“你要答應我,不能獨自一人跑去找他們,更別想著要去綁個人來問話。”
我沒說話,他黑眸有絲淩厲:“初九。”
我是有這個打算,當初我離開辭城,是為了去宣城找真相,之後和楊修夷一起去陷活嶺,也是想找宋積問話。如今誤打誤撞在崇正郡碰上這些人,恰好就是我的心心念念。
他右掌輕捧起我的臉,認真道:“今日這單生意應該是他們的試路石,蔣青禾和蔣才晨也不過隻是棋子,祝翠娘肯定沒想到我們已經知道她和蔣青禾的關係了。離出陣還有兩個多月,我們被困住了,他們也是,我們還有時間和他們周旋。”
我著實不願將他卷入進來,可是蔣才晨既然都找上了門,祝翠娘豈會不知道我們住在哪,豈會不打探我們有哪些人。
安靜一陣,我道:“他們會不會傷害到喬雁和喬大叔,比如要挾他們,或者……”我聲音變低,“剝了他們的麵皮來接近我。”
他安撫似的順著我的頭發,長指從發絲裏穿過,一下一下梳著:“我會想辦法保護好他們的。”說到這微頓,道,“先前我怕蔣青禾覺察到我針對他,所以辦事盡量滴水不漏,準備循序而進,既然如今他先派人找上了門,我再針對他便有個台階了。”
“什麽辦事?”我不解。
他一笑,在我額上親了口,道:“明日有個商會,我帶你過去,蔣青禾也在,我們先欺負欺負他。”
“欺負他?”
他笑著捏了捏我的臉:“折騰了一日,你先沐浴吧,我去給你端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