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一起去吧
盛都四周產墨的山不少,左顯的夢中陣便在其中一座,是沈鍾鳴防著顧茂行的障眼法。
與其相對的,因為硯山產墨,顧茂行便將沈雲蓁的屍體放在這,要不是沈鍾鳴徹底斬斷了沈雲蓁與屍體的牽係,恐怕沈雲蓁的鬼魄早就被顧茂行強拉至此了,其威力遠勝於定魂骨。
楊修夷當初所吟念的,音容,墨水所記。目眉,墨石定之。詐,墨水可軟弱貌,乃隨之,可令人自欺。
好一個詐字,好一個自欺,沈鍾鳴將顧茂行騙的可真慘。
我問沈雲蓁:“中秋那夜你來找我時,手裏的土是哪來的?”
“土?”
“梨墨和河墨。”
她凝眉,苦思:“有嗎?”
“先走吧,”卿蘿這時出聲道,“屍體在那就在那,我們出去再想辦法吧。”
按照孤星長殿的布置,我們找到了幾個地門入口,卿蘿貼在地上,側耳傾聽,來回敲了敲,抬頭道:“外麵好像是水。”
水牢中的凍痛仍在刺著我的骨髓,我有些不安:“會不會是湖潭?”
“很有可能。”卿蘿抬起頭,“我們再去找找其他出口吧。”
她話音剛落,一陣尖銳的危機感驀然襲來,我驚忙回身,卿蘿先我一步,怒喝上前:“當心!”
她一記手刀朝前劈去,芒光如弧,與迎麵而來的長弧撞擊出亮白明彩,聲音清脆。
她疾奔衝出去,一躍而上,短短瞬間接下了數十道芒光。
我神思一凜,朝更遠處望去,數百顆碧橋釘狂湧撲來。
長橋困陣!
我往地上石板一指,對沈雲蓁道:“快搬開它!”
我朝卿蘿他們跑去,揚聲大喝:“長萍西浮,九星東沉,桑田於坤!”
我停下腳步,雙手交疊,結出休壺印。
疾飛的碧橋釘帶起長風,忽而陡轉,化為扶搖而上的九桑星陣,浩浩蕩蕩,極為壯觀。
對麵高空傳來怒聲嬌喝:“你們上!”
六個男女從黑暗裏奔出,劍光如織,向卿蘿攻去。
同時對邊一股靈氣將星陣破開,打亂的碧橋釘重又朝我們撲來。
我急凝神思,想以亂石碎星的方法將它們打散,卿蘿忽的大叫:“初九你來!”
她側身朝我飛來,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她朝那六個男女推去,她雙手結印,瞬間拉出一道巨大的芒月光屏護陣,攔擋住那些碧橋釘。
我摔倒在地,根本沒有爬起的機會,連滾帶爬的往後躲去,邊慌忙以神思結出護陣擋住劍光。
護陣靈息微弱,一道道結出,一道道粉碎,碎聲輕靈,破裂的晶屏細小如點,跌落在地,化為塵埃水露。
“你的生靈呢!”卿蘿大喊,“逼出你的生靈啊!”
我咬牙強撐,護陣雖不敵,可以我的本事,這已經是極限了。
其中三人沒再理我,朝沈雲蓁攻去,我叫道:“卿蘿!”
她一團芒光砸去,將他們逼退了回來。
“你好了沒!”卿蘿怒喝,“搬個石板那麽慢!”
沈雲蓁咬牙叫道:“快了!”
那六人加快攻勢,有兩個一直想繞到我身後,皆被卿蘿阻止。
神思越來越疲憊,我快堅持不下了。
沈雲蓁砰的一聲,終於將半丈來寬的石板移走:“初九,好了!”
卿蘿厲喝:“你先下去,初九第二,快!”
沈雲蓁應道:“你們當心!”
我咬牙,靈息凝於右手,傾盡周身之力,不再一味躲避,一道長鶴衝花訣猛的擊去,反守為攻。然後什麽都不顧了,轉身朝沈雲蓁跑去。
冰冷潭水從破開的地門裏湧來,沈雲蓁跳了下去,我深吸一口氣,隨即跳入。
身子頃刻被沉沉冰水包攏,我艱難伸臂,往遠處遊去。
沈雲蓁過來拉我,我回頭朝洞口望去,撥開我在水裏飄搖如草的頭發,昏沉光線裏終於看到卿蘿下來了,動作飛快的追了上來,那些男男女女隨後也跟了下來。
潭水清澈,但著實太冰,我嘴巴咕咕冒泡,很快就覺察到了窒息。
卿蘿上來抓住我的手,和沈雲蓁一左一右將瀕臨死亡的我往前拖去。
窒息感變得嚴重,我開始痙攣和控製不住的掙紮,她們死死拉著我,沉下潛遊了一陣,帶著我往上遊去。
破水而出,壓抑的憋悶感驟然散盡,我張著嘴巴大口大口換氣。眼睛朦朧模糊,還未聚光,她們拉著我朝岸邊遊去。
沈雲蓁訥訥道:“這裏是哪……”
我抬起眼睛,是個大溶洞,開闊幽曠,怪石嶙峋,四麵八方皆有潺潺水聲。
“那邊,”卿蘿看向遠方一個明光處,“來。”
她拉著我的手朝那邊遊去,我已經凍麻了,沈雲蓁很快跟上,將我也帶了過去。
淡淡光亮入來,我們從一塊濕冷的岩石上探出腦袋,很大的溶洞,籠著淡霧,我們左手邊有道平闊的堤岸,遠邊停著一個鐵籠。
我疲累道:“是剛才關押我的水籠。”
“跟你一起綁來的那個女人呢?”沈雲蓁問道。
我看向一處水麵,道:“可能,死了。”
“死了……”她低聲嘀咕,忽的鬆開我,“你等我一下。”
說完便沉入了水底,我忙低呼:“你去哪!”
卿蘿緊緊扶著我,衝她低聲叫道:“你幹什麽啊!回來!”不悅的朝我看來,“她也聽不到了。”
沈雲蓁徑直潛走,遠處水麵微有晃動,隨後泛出許多水花。
卿蘿氣惱:“她在幹什麽?”
我搖頭。
一盞茶了,沒有一點動靜,卿蘿道:“我去看看吧。”
“好,”我艱難伸臂去抱住岩石:“你自己小心。”
她鬆開我,就要沉入下水時,忽的一頓,抬頭朝對邊岩洞上看去,麵色一變。
我循目望去,眨了眨眼睛,一愣:“那是什麽。”
一個黑影倒貼在壁上,身軀龐然,低伏著,緩緩而動,朝懸掛著水籠的巨大鏈條爬去。
卿蘿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好像是巟邑。”
“巟邑?”
卿蘿審視著,低低道:“是它,魔界巟族,模樣半人半魔,不過不是曲魎,就是長得醜了點。很凶,力大,巟族在魔界屬於奴籍,體內都養著繇蟲。”
關於繇蟲我略有所聞,魔界有魔奴一說,魔奴分三種,一種是部落征伐,成王敗寇,一種是血脈相承,世代為奴,還有一種,賣身為奴。但無論哪種情況,骨血裏麵都會被注入繇蟲,永世難除。
我問:“這種東西要怎麽對付?”
“盡量別招惹,”卿蘿一臉嚴肅,“我去找沈雲蓁,你一個人在這小心點。”
我點頭:“你也當心。”
她將手裏的匕首給我,無聲無息的潛入了水裏,沒有引起一絲波瀾,悄悄朝水籠遊去。
四周水聲滴滴答答,越顯安靜,那巟邑攀住了鐵鏈,往下望去。
我紋絲不動的趴著,忐忑不安,根本看不到水底是什麽情況。
時間一拍一拍過去,卿蘿也沒了動靜,我不經意抬手去擦肩上的水,驀地一愣,一絲冰冷從心底直躥頭頂。
手指觸感濕滑,不是水,不是汗,像是……唾沫。
本就凍冷的身子越發僵硬,我渾身繃緊,不敢妄動。
“啪嗒。”又一滴從上邊淌落了下來。
我睜著眼睛,小心咽了口唾沫,生生將心底的膽寒給壓下去。
“啪嗒。”再一滴。
我不敢抬眼,愣愣的望著遠處鐵索上的那隻巟邑,它小心張望著水底的鐵籠,似在琢磨深淺。
我的頭上沒有動靜,可不難想象它此時的的動作和神態了。
我抓緊手裏的沙石,定下心,仰頭朝上望去。
目光撞上一對深綠色的猙獰雙瞳,比遠處那隻要瘦弱一些,但依然如黑雲壓頂,體型大出我數倍。
它眼眸一斂,張嘴嘶叫,粗啞難聽,隨即衝了下來。
耳邊風聲疾呼,在它動身的一瞬,我就揚起了手,待它衝到我跟前,恰好被沙石迷住雙目。
我什麽都來不及想,飛快起身朝岩石上爬去,它暴躁衝來,咬住了我的腳。
我揮臂將匕首刺去,卻隻紮入它頭頂數寸,著實太硬。
紫黑色的鮮血淌過它的綠瞳,它猛一揚頭,將我摔了出去。
身子撞在陡峭巉岩上,我忍著劇痛,一把抓住長滿苔蘚的石頭。
它轉身衝來,我眼眸一凝,四周石頭迅速迎上去:“天行同古,長石歸一,破!”
石頭飛勢迅猛,繞著它盤轉而繞,砰的爆開。
它沒有隨之粉碎,身子微震,痛呼了聲,啪的砸入了水裏,濺起潭水五丈之高。
山壁一顫,我緊緊抓著石頭,這時眼角餘光捕捉到一道黑影從鐵籠那邊一閃,我驚忙鬆手,落地後飛快爬起往狹窄小道上奔去。
身後風聲掠來,我握緊匕首轉身刺去,轉到一半手腕被人握住,匕首被靈活的手法輕易奪走,同時我腰上一緊,跌入了一個溫暖滾燙的懷抱。
清雅淡香撲來,我傻了。
愣愣的抬起眸子,楊修夷一襲墨綠勁裝,垂眸望著我,黑眸有惱意和不掩的疼惜,長指梳著我的頭發:“想謀殺親夫?”
我欣喜的咧開嘴唇,笑的開心,撲回他懷裏:“你怎麽來了!”
前邊傳來破水聲,卿蘿焦急大叫:“初九!你……”語聲一頓,她抹掉臉上的水,看著楊修夷,“怎麽那麽快,我的記號那麽明顯?”
我回頭看向另一邊,那隻蹲在鐵籠上好久的巟邑嵌在了遠處的山壁裏,半截身子掛在外邊,健壯結實的後腿還在微微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