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水到渠成
街道四縱,燈火明亮如燒。
廣場上隻亂了那麽一陣,很快恢複原先的喧鬧。
楊修夷隨楚欽他們離開,讓潘叔帶我回去。
我靠著車窗坐著,玉弓靠在我肩上,已經入夢,唐芊坐在她旁邊,腦袋一點一點的打著盹。
回到客棧已快辰時,木萍木縈候在大堂,我讓她們幫忙一起將唐芊和玉弓送回房中。
將玉弓的被子蓋好,我在她床邊坐下,望著房中的擺設,一時有些出神。
木縈喚我:“少主。”
我朝她看去:“嗯。”
“你在想什麽?”
安靜一會,我合眉道:“玉弓太小了。”
這隻是開始,從塗荒雪地深入到魔界大陸,接下去還有什麽樣的路要走,誰都無法預料。若說唐芊因為自小長於楊家,因楊家而生存,但玉弓卻是完全沒有必要的。她一身本事,在哪都可以活得很好,不該來吃這份苦。
“少主是想給她做媒嗎?”木縈道。
我一愣,抬起眸子:“做媒?”
“那少主在想什麽?”
我看向玉弓,她睡得酣甜,麵龐白潔,褪去了些許白日的清冷。
我來了興致,問木縈:“你說若給她做媒,許給什麽樣的人好?”
木縈笑道:“自然是手腳功夫比她要好的,性格也要合得來。”
我眨了下眼睛,腦中想起了一些事情,這時木萍進來:“少主,天都這麽亮了,你還不去休息嗎。”
我起身,心情變得愉悅:“好,你們也去休息吧。”
一覺睡到傍晚,楊修夷還沒回來,我穿戴好衣物,剛拉開房門就聞到一陣熟悉沁脾的香氣。
近乎是加快腳步趕到樓下,師父正在廚房裏忙活,木白和木臣坐在爐灶後,各咬著一個蜜豆糕。
我眼眸大亮,置滿欣喜。
師父臉上白白的,滿是麵粉,回頭得意的瞅了我一眼,指指一旁的盤子:“要吃自己拿去。”
我唇角咧開大大的笑,一把從背後撲了上去:“師父我愛死你了!”
“哼!”
端了一大盤的蜜豆糕,我邊咬邊從廚房裏出來,穿過長長的廊道去到大堂,正逢孫深乘回來。
我疾步過去,咽下嘴裏的東西:“楊修夷呢?”
他正在飲水,咕嚕咕嚕好大口,這才放下,外披的大裘都未來得及解去,道:“少爺還在那,那人嘴巴太嚴。”
我正色道:“在什麽地方?我要去。”
“你可別去。”他忙道,“血呼啦啦的,你去了不吉利。”
“他要一直不說,你們就一直耗著麽,趕了那麽久的路你們不累啊!”我怒道。
“我們休息過的,”他擺手,“少爺早上靠在那小睡過。”他看向潘叔,“潘叔,快準備點好吃的!越多越好,我要帶走的!”
潘叔點頭,連連道好,轉頭吩咐了下去。
孫深乘朝我看來,嘿嘿道:“大魚大肉的,我們吃給那些人看。”
我坐在凳子上,問道:“那三個女的呢?身上也有跟我一樣的血麽?”
“也關在那呢,”他笑道,“問不出什麽了,也沒事,還有別的用處。”
“她們的血呢?”
“說到血,我的腳真的是太冷了,血都得凍住了。”
他往廊道方向走去,叫道:“潘叔,先給我燒點熱水,我泡個腳,要長凍瘡了!”
我回頭看著他的背影,他就這麽消失在廊道裏邊,腳步有些匆匆。
我看向唐芊和玉弓,她們站在一旁,麵色有些不解,撞上我的視線後忙斂了神情。
我抿了抿唇,起身回房,她們跟來,我回頭道:“我要一個人呆一陣,你們自己去玩吧。”
房中比外邊要暖和,我在書案後坐下。
昨夜才來此,到現在一日都不到,卻像發生了很多事。
其實這一路也是如此,分明都在抓緊時間趕路,我卻覺得像是在虛度時日。
我抬起手,被我擱在床邊的小冊啪的飛至我手邊,我翻至折角的頁數,雙手捏著,目光卻穿過了上邊的摘錄,投往很遠。
從離開踏塵島開始,發生過的事情能回想起多少我便回想多少,一條條梳理著,還有我所知道的所有和萬珠界,莊先生,以及十巫有關的事情。
最後我想到了沈老先生。
從一旁的盒中拿出他留給我的信重閱了遍,信上內容基本都是發生過的,沒有什麽關鍵線索,甚至沒怎麽提湛澤印紐。
那枚印紐……
我雙眉輕皺,老先生魂飛魄散之前都還在惦念著它,但信上唯一提到它的隻說是從魔界帶出來的,關於它的作用和來曆隻字未提。
這是為何?
究竟是重要,還是不重要?
房門被輕輕敲響,唐芊輕聲道:“少夫人。”
我起身去開門,她端著碗小盅,濃鬱的雞湯香氣飄散而出。
“少夫人,這是潘叔熬得,雞也是剛殺的。”
我伸手接過:“好香啊。”
她朝我房中看了眼,頓了頓,低低道:“少夫人,剛才孫先生,是不是惹你不快了?”
我擺弄著調羹,抬頭道:“什麽?”
她笑了:“沒什麽沒什麽,少夫人,你自己看書吧,我就守在門口,你有什麽就喚我一聲。”
“外邊冷,你進來吧。”
“我先下去一趟,”她吐了吐舌頭,“等下就回來。”
說完轉身就走了。
“一看就是來替孫深乘試探你的。”卿蘿的聲音忽然響起。
我回過頭去,她抄著胸倚在隔著三四五個客房的對麵,懶洋洋說道。
“你什麽時候下樓的?”我問。
“我耳朵又沒聾。”她朝我走來,嗅了嗅我的雞湯,往我房裏去,“要知道我關在瓶子裏幾百年,每日能與外界所觸的也就耳朵了,我的聽力沒幾人比得上。”
她在紅泥小爐旁跪坐:“你沒覺得孫深乘不對勁麽?”
“有什麽可不對勁的,就是不想讓我知道吧。”
她挑眉:“你還真不多想?”
我在她對邊盤腿坐下,捧著小盅道:“又不會害我。”
“這倒也是。”她抬手掀開小壺,裏麵的米酒大約是我睡著的時候木縈她們進來加的,醇厚馨香,煞是好聞。
“可你想啊,”她道,“什麽樣的情況下會不告訴你情況?”
我想了想,喝了口雞湯,沒說話。
“要麽,是有危險不想讓你去。”她伸出手指數著,“要麽,你會生氣,怕給你知道。危險這個肯定與你想要找的那些人有關,暫且不論,可怕你生氣的,會是什麽?”
我看了她的手指一眼,悶頭喝雞湯,繼續不語。
她煩躁皺眉:“初九,你腦子裏麵裝的到底是什麽,我跟你分析呢。”
“你是活得太久,閑的。”我道。
“對啊,我就是閑的。但現在可是你的事,你不管麽?”她往我的書冊看去,“成日捧著那本書,你倒是能看懂多少。”
我悶悶道:“是沒認識多少。”
“那你還看?”
“楊修夷喜歡我陪著他看書,而且看完,他會跟我說他的計劃和安排。”
她睜大眼睛:“所以看不懂你也要看?”
我垂眸,點了點頭。
我也想為他做點什麽,隻是看本書而已,這麽點小事都做不了,我就真的很沒用。
她扶額:“你真是……你們這一對氣得我頭疼。”
“他也氣你了?怎麽氣的?”我詫異。
“你說呢?”卿蘿冷笑,“我昨夜才知道,他在雲英城原先是打算給我找具老太婆的身子直接把我封印了,之所以給我選了現在這具,是因為跟你的身段像,那時候就暗戳戳的算計著想拿我當你的替死鬼呢。”
我“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你還笑!”她瞪我。
“誰叫你那個時候那麽對我,現在還非得跟著我們?”
她煩悶的托腮:“你還是想想他為什麽不告訴你吧,肯定是會惹你生氣的事情。”
“想告訴我他就會告訴我,不想說的,我瞎猜也沒用。”
“你們還真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啊。”她睨著我。
我點點頭:“我也這麽覺得。”
“……”
她搖搖頭,無奈道:“我要是有燭司那對眼睛就好了,真想知道你腦子裏麵想的都是什麽。”
我忽的一頓。
她續道:“後天我就走了,我可沒興趣給你當什麽替死鬼,也不想想要對付你的都是些什麽人,我可惹不起。”
我捧著雞湯,沒有反應。
“初九!”卿蘿不高興的叫道,“我跟你說我要走了!”
“你剛才說什麽?”我看著她,“你說你要燭司的什麽?眼睛?”
她皺眉:“怎麽了?”
“燭司的眼睛,”我低低道,“也就是龍目。”
“對啊。”
“是了!”我驀然起身,“是龍目,那個才是關鍵!”
我終於記起來了,當時沈老先生與我談話的時候,他扭開了湛澤印紐,從裏麵拿出了一顆龍目。
他早就跟我示範過,是我自己記不起了!
而有了龍目,我便可以找到龍身,找到那個湖潭了!
我忙爬起去翻找湛澤印紐。
卿蘿跟來:“你在找什麽?”
我翻開盒子的手停了下來,那顆湛澤印紐好像在楊修夷身上。我怕自己記性不好,而這東西又太過重要,所以我要他帶在身邊的。
我轉身去到衣櫃裏,挑了件便於行動的束腰簡衫,將發上的釵子解下,綁了條馬尾,走到門口時回頭看向卿蘿:“我要出去一趟,你呆悶了麽?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