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比死可怕(一更)
“不願說?”我說道。
“我方才已說了,”他淡笑,“是楊琤不準我說。”
“你可真是蔫壞蔫壞的,”呆毛叫道,“都這個時候了,還要挑撥離間!”
莊先生朝它看去,不疾不徐:“你呢,你又何嚐是個好人?”
“你!不準你說我!呆毛是好呆毛!”
“是嗎?”
“是的!而你壞透頂了!”
我聽著他們的對話,心裏徹底失了耐心。
若是連清嬋那些事在他這都問不出絲毫,那真的真的再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
我起身說道:“天色已暗,不送了,後會無期。”
說完便走。
“小姑娘!”莊先生起身。
我沒有回頭,再不想理他。
回房聽到呆毛在罵他的聲音,我收回思緒,目光落在清嬋的那隻盒子上。
竹塤,信,九頭蛇妖鐵章。
我忽然覺得很憤怒。
誠然知道楊修夷不願告訴我,是真的在為我著想,我應該忍耐著,等著他對我說出一切。
可是,可是我真的很火!
不僅僅是對他,或者是對呆毛和莊先生,而是,我不甘於自己是這樣一個命。
就像是將我剖析開來,誰都可以窺著我,我卻連半點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我斷掉的腰,糾纏著我的九頭蛇,深深壓垮著我的濁氣,還有每每將我痛的生不欲死,痛的七竅流血的胸腹劇痛!
我究竟做錯了什麽?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這股不甘在心頭越燃越烈,我需得攥緊手心,才能努力抑製將書案上一切東西掃去地上的衝動。
姓白的沒有過多糾纏,並未死皮賴臉留到我破門去強行趕人的那一步。
他在院中對我道別,我沒有出聲,待他離開,呆毛在門口很輕很輕的喚我:“主人……”
我也不想理它。
廊下燈火入來,將半個屋室照明。
我在幽光裏站著,情緒似退潮的海,緩緩散去。
不知過去多久,我過去打開房門。
呆毛抬頭望著我,兩隻小爪子捏在身前,低聲說道:“主人。”
“餓嗎?”我問道。
它點點頭,忙又搖頭。
“到底餓不餓?”我說道。
“餓的……”
“那去吃點東西吧,”我說道,“別在這裏發呆。”
“主人陪我去嗎?”
我想拒絕,可見它這楚楚可憐的小眼神,到底心軟。
我走出房間,將門合上。
衣衫被它輕輕拉扯,我垂下頭,它看著我:“白悉不是好人,但是我和修夷,真的不想傷害主人。”
“你不用說這些。”
“我很害怕,”它眉頭微微皺起,“主人,你能不能抱一抱我。”
“你害怕什麽?”
它抿唇,小聲說道:“怕主人不要我。”
我沉歎了口氣,蹲下身子抱住它。
“主人……”
“我也害怕,”我低低說道,“呆毛,我也很害怕。”
“主人怕什麽呢?”
“你們不肯告訴我的秘密,楊修夷知道我是一個很會胡思亂想的人,可是他寧可讓我胡思亂想,都不願同我說真相,我不敢去想這個真相有多可怕。”
呆毛沒接話,往我懷裏更緊的靠來。
我揉揉它的後腦,說道:“所以,真的很可怕?”
“呆毛不知道,”它抱緊我,“呆毛真的不知道!嗚嗚嗚……”
“……呆毛?”
它大聲哭了起來,眼淚蹭在了我肩上,小身子一抽一抽,哭得悲傷。
我真是,真是拿它沒有半點辦法了。
哄人很費力,好在呆毛自己非常有覺悟,知道我才是那個該被哄的,所以它哭了一陣,便抽噎著停下,還反過來安慰我,要我不要被它的情緒所影響。
由於它哭得動靜不小,李管家她們都被驚動,看她們趕來,我便正好要她們去做點吃的。
待呆毛緩過來一些,我們去到後廚小院,食物已熱騰騰的在那等著。
呆毛邊吃邊哽咽,不時抬頭看一看我,吃著吃著,還將小腦袋往我臂膀靠來。
“還想哭?”我歎氣說道。
“呆毛是覺得,主人真好。”
“你成日誇我好,省著些誇,”我夾起一根雞腿,放到它碗中,“吃東西吧。”
它“嗯嗯”著,去吃東西,但沒多久又朝我靠來,小腦袋依偎著我,著實嬌氣。
吃完東西,我要它先回去,我去前堂取信件。
玉弓幫我一起整理,問及莊先生一些事,我著實不願再提,簡單帶過。
我們抱著一堆信函和書冊回去,卻見呆毛正也抱著它的小書桌出來。
小書桌上麵擺著筆墨紙硯,是這幾日它一直識字練字所用。
“你要去哪?”我說道。
“我,我要去這個房間。”它看向我師父之前睡的那間。
“你要熬夜學字?”我說道。
它抿唇,點點腦袋。
“也好,”我說道,“若想吃東西,讓李管家她們睡前為你備一些,不過切莫看得太累,會傷眼睛。”
“這個主人別擔心,”它一笑,“呆毛的眼睛很好的,可好可好了!”
說著,它還很得意的將腦袋揚起。
小模小樣,將我逗笑,我說道:“哭的是你,神氣的也是你。”
“嗯,笑的也是我!!主人不是說喜歡看我笑嗎,我以後一定很愛笑的!”
玉弓在旁“噗嗤”一聲輕笑,低低說道:“它還以為田掌櫃在誇它。”
“啊?”呆毛說道。
“沒什麽,”我一笑,“去吧,好好讀書,好好練字,寫得好看一些。”
“嗯!”
其實我知道,呆毛這麽急於想要練字,多半與楊修夷有關。
楊修夷眼下已離開凡界了,否則呆毛可能連夜便去找他。
它若真要寫信給楊修夷,其實也快,中間曲折可以省去,直接送去界門口等著都成。
倒是,我也想給楊修夷寫信了,我想罵他。
不管他現在不肯告訴我是不是為我好,出發點是不是因為我,我都想罵他。
以及,我真的非常好奇,究竟會對我造成怎樣的傷害,才讓楊修夷這麽不願說。
隱隱的,我總覺得他們要說的事情,會比死亡還可怕。
可是在這個世上,有什麽東西是比一個人死去還要可怕的?
難道,是他要出事,師父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