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若論尊卑
“誒?!”那小姐明顯愣了一下。
王央衍沒有再離她,看了一眼還端坐在那的雲水憐。
少女麵色憐弱,低眸皺眉,似有心有擔憂卻又不願他人知曉。旁人見之隻覺是她是擔心姐姐雲水謠的事,皆在一旁安慰她。
王央衍自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便知她並非如外表那般柔弱單純,亦知她與雲水謠的關係十分不好。
她從未接觸過貴族小姐之間的明爭暗鬥,諸如勾心鬥角之類的事也隻是好奇時在話本子中看到過,當時隻覺得那些過分無聊,很是想不通凡人們為何會寫出這種令人費解的故事。
大道之行已萬分艱辛,還要抽出精力對付他人,不是太閑了嗎?
有什麽意義呢?
又不能提高修為。
隻不過,這裏的許多人倒是樂在其中得很啊。
那些人裏有人幸災樂禍地笑著,有人暗中觀察,心中竊喜,有的人則是知曉一切,漠不關心。
王央衍抬眸在諸位世家小姐臉上淡淡掃過,而後稍稍垂下眸來,不知在思索些什麽。
雲水謠的出醜或許是無心之失,但他人借以嘲弄卻無可厚非。
錯了便是錯了,別人又不是你爹娘,為何要顧忌你的感受?
這沒有什麽好生氣的。
隻不過,添油加醋,借題發揮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雲水憐此時正與一些私交甚好的小姐們哭訴著,“姐姐平日裏天真可愛,心直口快,看的書又少,不知那些詩是詩人大家所出,在這樣的場合難免出錯,還請諸位莫要怪她。”
這樣的話看似像在為雲水謠開脫,其實不過是在說雲水謠孤陋寡聞,不知禮數,上不了台麵罷了,無異於是火上澆油。
“哎呀,憐妹妹,你就是心腸太好,她平時那麽對你,如今都這樣了,你還替她說話!”
“就是啊,你啊,就是太善良了!”
“……”
不知怎的,王央衍聽到那樣的話隻覺得有些刺耳,下意識抬眸看去,而後便忽的對上雲水憐偷偷遞送過來的目光,她的眼底帶著一絲笑意,隱似嘲弄,充滿了得逞般的諷刺。
好像是在說,你不是她的朋友嗎,麵對剛才那樣的情況,還不是無計可施?
王央衍一怔,輕挑了眉,不自覺地淡笑。
好啊,有點兒意思!
下一刻,她緩緩站起身來,不顧眾人抬步從台上正在臨摹書畫的小姐們麵前走過,越過大半個亭子,來到雲水憐的案桌前站定。
她臉上的笑意緩緩收起,俯身向下,冷淡開口。
“你剛才,是在挑釁我?”
誰都好,可以嘲諷,刁難,可以輕視甚至是鄙夷,但挑釁,可不行呐!
……
“世間劍修,心性堅韌,並非不能忍,對於自認為無關緊要的事更是如此,加之衍兒年幼時吃過很多苦,故而比起其他劍修更懂得忍之一字,識得以大局為先,但同時卻又要比其他劍修要更肆無忌憚,若是有人當著她的麵囂張尋釁,這便忍不得了。”
王深藏與洛子眉正在亭中喝茶,他拿起茶杯放在地上,看著在微風中生起波瀾的湖水,笑著自語道:“決不能示弱,這可是藏劍山弟子一直以來的優良傳統啊。”
洛子眉沉默了一會兒,道:“萬一,是別人故意設的陷阱怎麽辦?”
王深藏笑道:“那就隻能直接動手了。”
……
你剛才,在挑釁我?
王央衍看著雲水憐,眉間流露出絲絲淡淡的冷意。
當初的李川徹也就罷了,你一個不過第二境的小姑娘居然也敢挑釁我?
你到底在得意什麽啊?
突如其來的一幕,倒是讓在場的許多人一片嘩然,看著姿態輕傲的王央衍,心中啞然。
這位表小姐,難道要替雲水謠出頭了嗎?畢竟,先前提出讓雲水謠上台的人可就是雲水憐啊!
雖說早就知曉了她與雲水謠關係甚好,但沒想到居然會如此直接。
雲水憐盯著那張好看的沒有一處可以挑剔的臉,微微愣住後,眼眶裏便流出來淚水,一副被欺負了的模樣,楚楚可憐。
很多時候,弱勢的一方總是能招來許多同情。
如此情景下,王央衍像極了惡人。
不過她可不在乎這些。
唇角扯出一絲冷嘲之意,王央衍看著雲水憐鬆了鬆手上的筋骨,道:“我向來不打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但你要是再像方才那樣胡亂挑釁,就算被冠上欺負弱小之名,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的。”
雖說雲水憐有一定的修為,但才不過第二境的修士,在她麵前簡直不堪一擊,自然算作手無縛雞之力。
雲水憐淒淒地看向她,“姐姐這是何意?憐兒可沒有做什麽不該做的事,妹妹自知修為不如姐姐,但姐姐又何必如此當眾羞辱?”
羞辱?她什麽時候羞辱她了?
王央衍眉梢上挑,反應對方可不是什麽善茬,裝模作樣的本事比她見過的人都高多了,沉默了數息,她冷冷笑道:“這我就不懂了,如你這般裝到底有什麽意思?”
“雲水謠是你親姐姐,她會不會彈琴你還不知道嗎?就算如何看不慣,又何必當眾針對?”
雲水憐沒想到她會這樣說,眼底流露出一絲得逞的笑意,低頭故作傷心道:“王姐姐許是誤會了,妹妹怎麽會是王姐姐口中所說的人?妹妹自知王姐姐與瑤兒姐關係甚好,但先前之事妹妹也不曾預料,又怎能怪我呢?”
王央衍淡淡地看著拿著手帕拭淚的雲水憐,微微眯眼,不作言語。
這種時候,沉默在一些人看來往往便成了無話可說,加之是她先主動到雲水憐麵前開的口,這般場景落在眾人眼裏不免成了無理取鬧,仗著自己境界高些就欺負人,於是皆麵色不善起來。
“無端汙蔑他人,壞人聲譽,還破壞宴會秩序,如今你該作何解釋?!”
席上的千仲冬放下手中的茶杯,忽地拍桌而起,語氣斥責而冷淡。
王央衍偏頭看了她一眼,再看看抽泣的雲水憐,微微挑眉,心想,這般默契,莫非你們是一夥兒的?
“就是啊!怎麽可以這麽無禮?”
一些世家小姐似是看不下去了,見千仲冬都是開口了,便附和著出聲抗議道:“本便是雲水謠錯了,又沒有人逼她,怎麽能怪別人?”
有了人開頭,其他人往往更加肆無忌憚了。
另外一些身份低些的小姐們,原先再如何謹慎行事,此時見風向有變,大局已定,則是大聲議論,“再說了,雲水憐先前還替雲水謠說話解圍了呢!怎麽可能不懷好意?”
“剛才雲水謠出事的時候光是看著不說話,偏偏事後在這裏出風頭,給誰看呢!”
“怕不是嫉妒雲水憐長得美,人緣還比她好吧!”
“就是啊!”
即便說得再小聲,王央衍都能聽得見,何況那些人本便是故意說給她聽到。
她開始明白林間雪那句話的意思了。
這種時候,若是尋常少女,怕是已經不知所措了吧,再聰明勇敢些的,估計會開口反擊了,但她隻是站在那裏,不知是在等待什麽。
有時候,越是無視,往往越能激怒他人。
王央衍如今的這般姿態,加上那張招搖惹人的臉,落在許多小姐的眼中,儼然是一副目中無人的高傲模樣,讓人討厭,非議聲愈演愈烈,甚至到了羞辱的地步。
“如此妄自尊大,沒有禮數,如何配得上出席清涼宴?”
“她自己難道就沒有一點兒自知之明嗎?一點規矩都不懂,真是沒有教養!”
“可不是嘛?她修為那麽高,又是從外地來,從前定是處於江湖之中,平日裏和一些隻知道打打殺殺的鄉野村夫在一起,還指望她能識禮數?怕是書都沒有讀過吧!”
千仲冬看著現場的反應,臉上浮現出嘲弄般的神情,眼中流露出不屑和鄙夷,瞟了一眼王央衍不緊不慢地說道:“終究還是沒見過世麵的丫頭,肆意妄為,儼然一副武夫做派!”
她的姿態高高在上,說出來的話也難聽得很。
或許是因為王央衍在學宮向來獨來獨往,不常與洛子眉一起,很多人都誤以為她隻是有個名頭,與洛子眉並非是真的表親的關係。
再加上洛子眉向來愛護學宮學子,在水上台當眾動怒出手的事也不見得就是對王央衍的特殊之舉,若是其他人受了那般重的傷,依她的性子,怕也會很生氣就是了。
如此說來,王央衍也不過是個虛有其名的表小姐吧!
“在場無一不是身份尊貴的世家之女,你來之前居然不先學習禮數,不知地位高低,不識尊卑之別,實在有辱眉姐姐的名聲!”
聽到尊卑二字,王央衍回憶起一些幼年往事,臉色一點一點地沉了下來,冷言說道:“你尊我哪裏,又貴我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