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眠之夜
南方的夜色,如濃稠的墨硯,深沉得化不開。
入夜後的清涼,掙破了沉悶的帷幕,潮氣在空氣中慢慢地浸潤,擴散出一種感傷的氛圍。
我拉住江旬一,說不要浪費精力了,如果有人聽到敲門聲早就會來給我們開門。也許警方撤回警戒線之後,他們也打算將頂樓封鎖起來。
當時為了跟上我,江旬一把手機落在自己車上,而我,守著破手機,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我暗自發誓,這回我肯定換了手機,再省錢也不能苦了手機,否則遇上沒電關機,受苦的還是自己。
“肯定還有別的辦法。”江旬一繞到水箱的後麵,我見他又是攀爬又是跳躍,看起來危危險險,於是建議還是等天亮了再尋找其他出路,這樓頂也沒個路燈什麽的照亮一下,完全依靠零零散散的霓虹燈,根本沒辦法讓人安心。
“對不起。”
“沒事,明天一早我們再想辦法。”
我搖了搖頭,指著江旬一的手腕,抬眸注視他,“我無心弄傷了你。”
江旬一燦笑一聲,俏皮地說:“男人流點血是應該的,何況我血多。”
“為什麽不擦點藥,貼個藥膏什麽的,如果感染了傷口隻會更糟糕。”我關心地問。
“這點小傷不算什麽,不過……”江旬一偏著左臉,故意嘟囔,“差點被抓毀容,像我這種靠顏值吃飯的男人,可千萬不能毀了容。”
我撲哧一聲,掩著嘴笑出來。
看我臉色緩和一些,江旬一也鬆了口氣,他踱步到樓頂一側,觀察四周的環境,又說我們該找個休息的地方才好。
且不說樓頂環境如何,就是這漫漫長夜,頂著涼風坐一晚上也是夠嗆的。我太衝動了,做事欠缺考慮,這次還把江旬一給拉下水。
“你幹什麽?”我吃了一驚,看江旬一正在解開自己黑色襯衣的紐扣。
“你穿著裙子,晚上肯定很冷。”江旬一一邊解開衣扣一邊說,“我脫了衣服給你裹著雙腿。”
南方沿海城市,一般來說從盛夏直接過渡到冬天,不過過渡期間有一小段時間白天很熱,晚上涼爽,甚至會冷,所以南方女孩子依然可以著裙裝。
如果知道今天夜宿樓頂,打死我都不會穿裙裝。因為樓頂的溫度自然更低一些。
“不用了。”我撲過去,抓住江旬一的手。他的手,有點暖,剛好溫暖了我雙手的涼意,可是他也隻穿著一件襯衣,脫掉給我,他就隻能完全靠身體素質抵抗寒氣。
我婉拒了江旬一的好意,心有點微顫,不敢抬起頭,還有點慶幸這大晚上的,看不清彼此尷尬的視線。
似乎有點亂了,所以我盡然主動去給江旬一係上襯衣的衣扣,一顆還好,到第二顆,慢慢地往上移動,我的手貼在他的胸口,感知他的心跳,猛烈地心跳讓我越發心慌不已。
他低著頭,雙手騰在我的身側,他的身子有點往前傾,猶似一頭會侵犯我的野獸。
喉嚨的幹澀令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時間停滯不前,隻有我們的心跳,還有點綴在銀河的繁星,如夢如幻一般深深地沉醉。
他的喉結向下滑動,在他雙手碰到我身體之前,我抽離了他胸口,向後退一步,佯裝若無其事地說:“旬一,你說我們夜不歸宿,媽和你大哥會不會報警?”
江旬一淡笑,俊眸明亮而性感,他這樣善良的男孩,一定會是一個疼愛妻子的人,隻可惜,他的妻子肯定不是我,因為我,是他大哥的妻子。
我揪著一顆心,轉身背對他,想得有些落寞。
“我想,隻是一個晚上,他們不會這麽緊張。”
“其實,我希望他們緊張,心裏會緊張一個人,證明是很在乎這個人的。”我踱步說道。
“是嗎?”江旬一整理一塊空地,不經意地說,“我很緊張岑繪,我緊張你。”
我站在不遠處,恍惚薄脆的思緒飄得找不到邊際。
江旬一蹲下來,處理空地上的灰塵,而後抬起頭又道:“我們坐在這裏休息吧,我看今晚上很難熬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心。我不知道江旬一還記不記得他剛剛說過的話,而這話落在我心裏,正慢慢發酵。
不過,他緊張我,也許是把我當作親人,可能是這樣的,於他而言,我是他嫂子,就是親人。
我走過去,與江旬一背靠著背坐在地板上。他說,他第一次睡樓頂,感覺有點刺激,我理解像他這樣的年輕男孩,對什麽事情都很好奇,對於生活,也是無時無刻不尋求刺激,所以,這個“難熬”的夜晚,在他心裏,隻能是一次單純的刺激。
其實,我就大他四歲,已過了尋求刺激的心態,過早地步入婦女的心境,這個“難熬”的夜晚,在我心裏,不隻是一次單純的刺激。
“岑繪。”
“嗯?”
“你睡了嗎?”
我靠著江旬一的後背,伸長了雙腿,眯著眼欣賞夜空的寧靜。
“沒有。”
“岑繪。”
“嗯?”
“岑繪。”
“有話就說。”
“我就是想喊你的名字而已。”
“江旬一。”我咬著唇,忍著笑意。
“嗯?”
“江旬一。”
江旬一咯咯地笑出聲:“會不會覺得,相互喊著對方的名字,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
“浪漫不覺得,就覺得很無聊。”
“可是浪漫不就是無聊的人會做的事情嗎?”
我調整坐姿,盤著腿又道:“等到有一天,你心裏想著一個人,你會發現,為這個人做任何事都不會覺得無聊。”
江旬一突然轉身,我一個重心不穩,向後倒進他懷裏,他睜大雙眼,煞有其事地看著我說:“可是我現在覺得,我隻想為你做點什麽,哪怕是無聊的事情,我也覺得不無聊。”
我躺在他懷裏,準確地說,應該是他雙腿之間敏感的地方,他那雙勾人心魄的黑瞳滲入一絲無辜的得意。
我撐著地板坐起來,一本正經地說:“我知道,你有點內疚,不過,我隻是心情不好,並不是故意怪你,所以你不必一直內疚。”
“我是因為內疚嗎?也許吧,不過我覺得,岑繪很堅強,看到你這麽努力,我就忍不住想做點無聊的事了。”
“我的事並不無聊,無論是為了挽回你大哥還是尋找岑楠自殺的真相。”
“其實我大哥也很可憐,他隻是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
“你這麽說,那我也很可憐,因為我也是愛上你大哥這個不該愛的人。”
江旬一認真地問:“岑繪到現在還愛著大哥?”
我避開回答這麽私密的問題,反而笑著化解尷尬,讓他又轉過去,和我背靠背。
背靠著背,不必麵對他,不會攪亂我的心,也不用害怕拆穿我的謊言。
“我是一個執著的人。”我說,我說給他聽,同時說給自己聽,我也不知道我執著個什麽鬼。
“如果你還愛著大哥,我希望你能拯救他。”
我側過臉,他閉上眼,我迎著風,他冷著唇。
沉默,讓夜色添了幾分陌生。
這注定是不眠之夜,我縮著身子,雙臂環抱,僅有的一點熱量將在衝破清晨的那道寒氣中耗盡。
忽然間,背後像是貼著燃燒的火爐,我扭頭,看他慵懶地注視我。
“隻能如此了,否則兩個人都生了病。”
我沒有掙紮,躲在他的臂彎中,享受偷來的溫存。
果然還是年輕人身體好,他的溫暖,像是剛剛破曉的旭日,柔和的暖意縈繞在心間,忍不住緋紅了臉,仿佛時光倒回,把自己變成羞澀恬靜的少女。
他鎖緊了雙臂的力量,我更加貼緊他的胸膛,我不敢動,我怕一不小心就暴露自己的不淡定。
“你為什麽這麽緊張?”江旬一湊到我的耳邊,他突然說話,嚇得我心驚肉跳。
“我哪有。”臭小子,他好像又在消遣我。
“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不可以。”我本能地拒絕,可是他壞壞地笑幾聲,繼續問道,“為什麽恢複你的電腦時,我找不到那些視頻了?”
“臭小子,你……”我轉身瞪視他。
江旬一眨了眨眼睛,噘著嘴說道:“因為想偷看你電腦裏麵的視頻,我才答應幫你修電腦的,哪知道毫無收獲。”
“你找死。”我抬起手,撲過去,反而被對方捉住手腕。
“不就是十八禁,共享一下又不會怎麽樣。”江旬一說的輕描淡寫,我感覺自己臉紅到脖子跟了,說話也不利索,嘴巴打結,結結巴巴地反駁,“我,我沒有,那些是,都是我朋友送,送給我的。”
江旬一湊近我跟前,較真地問:“什麽朋友這麽有情趣?”
“你,我,你問這個幹什麽,我……”
“岑繪,你臉紅心跳的樣子好可愛,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我又很大反應地拒絕,由於抬頭的力量太猛,也沒注意和江旬一保持的距離已經超過了安全距離,四個唇瓣的距離隻差毫米就要貼上去了,我們各自咽下慌張,還有羞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