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老狐狸的尾巴
雖然旬一沉思的樣子很讓我著迷,可是我知道,他回想小時候的事情,更多是不愉快的經曆。他緊蹙的眉心摁不住回憶的湧動,是我,遮住了他的陽光。我很抱歉,可是我隻能從他嘴中得知楊文華的背景,他不願說,我也不會怪他。
我站在旬一身後,徘徊不前,看他挺拔的背影有些孤獨的顏色,猛然間,我頓覺,這個家就是被孤獨眷顧的活人墳墓,每個人都在自己的世界裏,無法自拔地活著。
“如果不方便說,不必勉強。”我轉身,背對他,我們背對背,因為他隻是給了我如今的情動,卻不願我涉足他的過往,這種深入骨髓的失落令我十分沮喪。
“是他安排我離開這個家。”江旬一遲疑片刻,還是開了口,“一切都是他的安排,他很有操控欲,甚至操控江家。”
說話間,我們不禁同時轉身麵朝對方。
“很可笑的是,爸就是吃他那套,連遺囑都是兩份,其中一份在楊文華手上。”
“我知道楊文華和媽是同學,一開始,我以為他很早之前就偷偷喜歡上媽,可是後來我錯了,我發現了一個很重要的秘密。”我打算把楊文華的秘密說給旬一,既然他向我坦誠,那麽我也不能隱瞞,“這個秘密,曾經是我和楊文華交易的籌碼,不過現在我和他之間已經不存在什麽交易了,所以告訴你也無妨。”
江旬一目光炯炯地盯住我,他顯得格外冷靜,似乎對於我要說的秘密一點兒也不期待。
“楊文華喜歡男人,他和梁子柏有染。”我平靜地說,“我親眼看見的,他們在客房。”
聽了我說的話,旬一身子往前,突然就把我擁在懷中。
“我也親眼看見了。”旬一將臉埋進我的發絲中,痛苦地顫抖,“那時,我才十來歲,卻看見父親出軌,他,他們在床上……”
我驚駭一震,聽他斷斷續續地回憶:“為什麽,為什麽是兩個我從小一直就尊重崇拜的人。”
江旬一十三歲就發現了楊文華和公公之間的私情,他們找各種理由支開婆婆,然後在家裏翻雲覆雨,那個時候的旬一完全沒有辦法理解這種男同的感情,所以他開始破壞他們,對楊文華越發地排斥和不尊重,他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捍衛父母的婚姻,誰知,不到一年,他就被公公安排送到國外。
婆婆竭力地勸說,她不放心一個隻有十幾歲的孩子怎麽能一個人在國外生活,可是公公將旬一交給了國外的朋友,就這樣,他一個富家少爺卻被迫寄人籬下七年。由於有個大哥,所以公公對外宣稱,這一切的做法隻是為了避免今後兩兄弟起紛爭,然而婆婆根本沒有話語權,她接受了這樣的安排,接受了她小兒子被放逐的事實。
我用盡臂彎的力量,緊緊地摟著旬一。
“後來,我知道了大哥也跟爸一樣喜歡男人,所以就很少回家了。”旬一繼續說道:“直到有一天,我聽媽說,大哥要結婚了,要娶一個由老爸資助過的女孩。”
“那個女孩就是我。”
“爸去世後,我決定回國。”
“這件事,你瞞了七年,從未告訴媽?”
江旬一鬆開我,垂頭凝視我,“你說的,有些秘密不說出來也許是好事,媽愛著爸,這種愛很純粹,隻是被爸利用了,所以我不忍心告訴她。”
“可是我不明白,既然爸跟你哥一樣都是喜歡男人,那他是如何讓媽懷孕的呢?”我不解地追問。
江旬一麵色冷峻地說:“所以這裏就涉及到楊文華,我曾經聽媽提起過,他們是同學,楊文華跟媽一樣都是讀醫學的,之後媽遇到爸就放棄了自己的事業,嫁到了江家,專心做全職太太,而楊文華卻一直讀研,專研醫藥學科,這個男人,很有天賦,從醫院出來自己開了個醫藥公司,研製很多新藥。”
我一怔,脫口而出:“楊文華給爸吃藥,讓他和媽……”
“正常情況下,我對女人確實提不起興趣,可是楊叔叔說,他有一種新研發出來的藥,服用之後,可以讓人神魂顛倒,無論男女,眼中隻有情/欲。”
我陡然想起江燁對我說的話,恍然徹悟地呢喃:“我明白了,這個男人長著什麽心啊,他居然給自己心愛的人吃那種藥,並且讓他跟其他女人發生關係,我天,我真是難以想象。”
“所以當初我才會再三地警告你,不要跟楊文華有任何的往來,因為我們正常人是想不出來他下一步要做什麽。”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旬一,你有沒有發現這幾天你大哥挺不正常的,一想到他剛才對我……”
“他對你怎麽了?”江旬一心急地問。
“他倒是沒有對我怎麽了,隻是說楊叔叔給了他一種藥,所以我有點擔心就是他給爸吃過的那種藥。”
“該死的楊文華,他想故技重施,讓你懷上大哥的孩子。”
“關鍵是,你大哥也不正常,我想,楊文華應該不會傷害你大哥吧?”
江旬一若有所思地嘀咕:“應該不會,楊文華愛屋及烏,知道老爸最喜歡大哥,所以他也很喜歡大哥。”
“我跟你說,我有點兒懷疑,梁子柏失蹤,跟楊文華有關。”我湊近一些,小聲地說道,“楊文華很不喜歡梁子柏纏著你哥,他跟梁子柏有染,必定知道這個姓梁的是個什麽人,所以為了保護你哥,他隻怕會對梁子柏不利。並且,我曾經聽梁子柏說過,楊文華找他談判,兩人起過衝突。”
江旬一輕咬薄唇,擺出一副難以置信的麵容。
“事情到這個地步,我心裏有了一點眉目。”我踱步繞著江旬一轉了一圈,意味深長地分析,“你發現沒有,無論是岑楠的案子,還是方婷的案件,最後是梁子柏的失蹤,似乎我們查來查去都是圍著這幾個人,梁子柏,淩非,唐立傑,你大哥,然後就是楊文華,他們之間可能存在我們說不清楚的聯係,正因為這些聯係,他們將所有的案件串聯了起來。”
江旬一斟酌思慮,謹慎地說:“你別忘了,還有一個身份成謎的鼎爺,他也脫不了幹係。”
“是啊,這個鼎爺,目前為止還不知道他是人是鬼,調查他更加無從下手。”
見我這麽悲觀,江旬一又安慰了幾句,其實我著急的是不能趁現在有了眉目的時候繼續查下去,反而江燁守在我身邊,簡直就是活的監視器,根本做不了自己的事情。
“我最擔心的,就是楊文華不知道出些什麽餿主意。”
“我跟你哥約定好了,等家裏人都熟睡之後,我就溜到樓下睡在女傭的房間,所以你放心吧。”現在反過來是我安慰他,瞧他心切無奈的樣子,我心裏倒是有一絲甜蜜。
“要不這樣,”江旬一撫了撫我額頭上的碎發,溫柔地說,“每天晚上,我也趁他們休息後,下來陪你,這樣我比較放心。”
我推開江旬一的手,笑罵道:“拜托,如果是這樣,好像我更不安全了。”
“誒,你不是取消了約法三章嗎?”
“什麽時候取消的,我怎麽不記得了?”
“姐,你怎麽能說話不算數,這可不是大丈夫所謂。”
“我又不是大丈夫。”
江旬一拉著我倒在床上,我們並排平躺著,他閉目養神,呼吸均勻,我側身,弓著雙腿蜷縮他身邊。
“旬一。”
“嗯。”
“你恨他們嗎?”
我看著旬一睜開了眼,他的睫毛好長啊,眨眼的時候,長長的睫毛上下掃動,將他瞳眸的憂傷固定在眼眶之中。
“恨一個人會讓心更加痛苦,其實我覺得吧,楊文華還不夠資格讓我恨他。”江旬一翻轉側過來,一隻手撐起他的上半身,笑著對我說,“你想想,我恨一個人的同時也是一直想著他,我幹嘛想一個大老爺們兒?”
“撲哧——”我被他的謬論惹得發笑。
“何況這些年,我在國外見得多了,早已經接受,覺得這沒什麽,反而同性之間也有不少真愛,這很讓我佩服他們的勇氣,所以我尊重他們,尊重每一份真愛。”江旬一的善良讓我不由自主地想依賴他,“隻是我不能苟同欺騙婚姻的做法,因為真愛不是建立在傷害其他人幸福的基礎上的,這不公平。”
我抿著嘴,點了點頭,“是,欺騙是不對的,所以謊言真的很可怕。”
“岑繪,你恨我哥嗎?”江旬一認真地說,“我不希望你恨他,倒也不是讚同他的行為,隻是你越是恨他,就越是放不開對他的感情,這份恨意太濃,就注入不了其他的感情。”
“旬一……”我挪近一點點,輕撫旬一的臉,其實我對恨越來越模糊,也許就是因為注入了他給我的愛情,他可能不知道,但我心裏很清楚,我不說,想用行動來告訴他,於是,我湊上我的唇,在他的呼吸間,注入我的味道。
不能總是被他縈繞,我要我也成為他的美夢。